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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在陆路上行走了十几日,后趁着河面寒冰融化,一行人又转换水路,华鑫头一次坐大船,本来心情颇好,但紧随其后的事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刚一进船,大力就帮她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绣被里夹着几根银针,针尖在日光的照射下幽幽地反射着莹蓝的光芒,不用船上的大夫出马,也能看出是淬了剧毒的。
她绿着脸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拿去给谢怀源看,谢怀源立刻下令全体人员退出去,搜查全船,果然发现了其中一个船工并不是熟面孔,最后在船的最底层发现了一句船工的尸体,而那个假扮成船工的刺客,见事情败露,立刻就咬碎嘴里的毒包自尽了。
华鑫捂着脸干打雷不下雨,她很郁闷,自从上了返京的路事儿就没消停过。谢怀源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最后决定把华鑫的挪到他隔壁房间,于是华鑫很欢快地打包搬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发现,即使两人距离只是隔着一堵墙,但实际距离却又壶口瀑布那么大。因为谢怀源一般是不出房间的,出了房间也是不怎么说话的,说话也是不超过十个字的,如果有超过十个字的,那一定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话。具体情况如下:
“今天晚上吃什么?”“聒噪。”
顺着碧悠悠的江水飘了一个多月,直到华鑫几乎看到鱼类食品就反胃的时候,一行人才终于到了镐京。
大力扶着她下船,谢怀源走在她身边,一下船就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领着十几队的家丁来接。其实谢怀源立了大功,最起码也应有个凯旋仪式的,只是皇上没提这事,大概是不想再助长他的声望,因此只通知他,在家歇几天回头上朝受封赏。
不过即便如此,他大败犬戎的消息也早早的传回了京城,镐京的百姓们自发的来夹道欢迎,两人一露面就被阵阵热情的声浪包围了,码头一时显得有些拥挤。
华鑫想到自己这个冒牌货的身份,不由紧张得脸色微微发白。谢怀源像是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还是一脸面无表情。
等到华鑫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时,他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脚步轻点几下就到了船下,让镐京的百姓又爆发出了一次高声欢呼。
等到华鑫也下了船,那管事才一脸激动地迎了过来,连声道:“大少爷,大小姐,老爷和夫人在家里等着呢!”又立刻招呼人帮忙拿东西。
华鑫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道了声‘多谢’,那管事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小姐叫老奴一声冯管事就得。”华鑫又叫了一声‘冯叔’。
这位冯管事对着华鑫不过是恭敬和热情,对着谢怀源却显得十分激动,连身赞叹‘大少爷又为咱们谢家争光了’之类的话。
边说边走,华鑫又被大力扶着上了轿子,摇摇晃晃约有小半个时辰,才下了轿跟着谢怀源进了谢家的正门。
她一下轿,一个身穿深红色褙子,下半身是菊花缠枝的铁锈裙子的身影就一把握住谢怀源的手,连声道:“我的儿辛苦了!”
华鑫也吓了一跳,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只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美妇——应当就是那位曹氏了,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位曹氏和她长得颇有几分神似——都是天生的白花脸,眸如秋水,我见犹怜。
华鑫又仔细看了看,那曹氏还在拉着谢怀源问‘路上可好,可有事’之类的话。情真意切。好像两人是亲生母子一般。
华鑫表示无语,有没有事你还不清楚吗?她行了个礼,然后专心站在一边看戏。
曹氏又拉着谢怀源半是试探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淡淡的,尽足了礼数,却不往正题上说,她眼底不由得划过一丝阴霾,一转脸,就看见了站在一旁,面色有点百无聊赖的华鑫。
曹氏的眼眸又一次红了,缓缓上前几步,拉着华鑫的手道:“我的儿,这些年让你受苦了,都是为娘的不是,没能好好地把你养在身边,让你落到犬戎蛮子的手里。”
这话明着是表示歉意内疚,实际是点出了郁陶这些年养在异族人那里,其实郁陶这些年在哪其他人并不知道,听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几个下人就露出异样神色来——大周和犬戎的关系相当的恶劣。这般软刀子戳人,偏偏还让人寻不出错来。
华鑫没想到这才第一面就开始折腾了,忍不住有点胃疼,她实在不喜欢和别人做口舌之争。不过还是做出一副难过表情来:“女儿也想呆在继母身边多受几年教诲,只可惜在您身边没呆几年,就不幸离了您,都是我没福分。”其实此刻她应该哭几声以示难过,但她实在没啥好伤心的,没准真的郁陶在这里还真能哭出来。
曹氏表情一滞,这是在指责她没有照顾好她谢郁陶?不过随即她又笑道:“你还能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顿了顿,她和颜悦色地对着谢怀源和华鑫道:“你们爹爹身子越发不好了,如今下不了地,你们去看看吧。”说着就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华鑫和谢怀源又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一路上华鑫有一种高考前的紧张感,心砰砰直跳,刚才见得不是亲娘,所以她很淡定,可现在要见的可是亲爹啊!唯一和高考不同的是,高考没过不会要命,她这个西贝货要是被发现了那就绝对是死啦死啦滴。
华鑫有个毛病,一紧张就腿软,等到她迈进那间充满着浓郁药味的屋子,给谢必谦行礼时,腿一软…给跪下了,结果好好地一个福身成了叩拜。
谢怀源正在躬身行礼,发现一旁的华鑫突然矮下去一大截,表情就成“……”,不过他也及时跪了下去,总算让华鑫不那么突兀。
谢必谦看着她那张和青阳的脸相似的脸,本来心里有些不喜,但看到她一见到自己‘情难自禁’,一脸‘孺幕’‘激动’地跪了下去,脸上的表情略微和缓,柔声道:“起来吧。”
华鑫当然不知道知道自己无意中刷了便宜老爹的好感度,更不知道谢必谦原来有这么强大的脑补功能。
她听他如此说,便起了身,结果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谢怀源“……”谢必谦“……”
华鑫讪笑道:“女儿这么多年也没给您行过礼,正好今日都补上。”
谢必谦无语了片刻,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额…我知道你的孝心,不过地上凉,你起来吧。”
华鑫这次学了乖,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才腾出功夫打量谢必谦。
谢必谦面容枯瘦,面色蜡黄,不过轮廓棱角分明,眉分八彩,依稀和谢怀源有些相似。可以看出,年轻时应当是迷倒一大片的美男,难怪青阳公主哭着喊着要下嫁。
谢必谦也在看着郁陶,他眼底有愧疚,也有冷淡和生疏,却看不到几分亲情。而对着谢怀源则真挚多了,三分自豪和七分喜爱,便把华鑫撇在一边,和颜悦色地询问一些战场上排兵布阵之类的事。
这又不是华鑫的亲爹,所以她也不怎么郁闷,反而是对谢怀源的态度有些好奇。尼桑就连对着曹氏都还应付几句,唯独对着谢必谦冷淡至极,发现尼桑对于他的问句大都是用鼻音回答。实在没法用鼻音代替了才蹦出几个字——华鑫认真地数了之后,发现不超过七个。
谢必谦听得却大为欢畅,拍着床沿道:“做得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华鑫“……”谢老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做得好的?!她最多只能看出来今天谢怀源鼻子没堵。
不过后来她自己琢磨,青阳公主连谢怀源他娘都敢虐打,更何况他了,他估计打小没少受苦,后来又换了一任喜欢背后捅人刀子的后妈——比前一个还糟糕。而这些,都是拜面前这位谢老同志所赐。
谢必谦和谢怀源说了会儿,似乎才意识到华鑫的存在,见她一直低头温婉(?)而立,并没有因为受到冷待而不满,心里多少适意了些,柔声道:“你也受了不少苦,既然到了家里,那一起都要好好的,你母亲已经把你住的院子收拾好了,这就去吧。”
华鑫恭敬地道了谢,然后和谢怀源转身出去了,她看了看左右除了大力就再无别人了,压低声音问道:“这就算是过关了?”
谢怀源看了她一眼,慢慢道:“还有一人。”
“谁?”
“陛下。”
华鑫忧愁地望天,她是真的怕自己回头被吓死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正准备牢骚几句,就看见一个身穿浅紫色比甲的大丫鬟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六尺处站定,款款行礼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