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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鑫近来几乎天不亮就被大力从床上拽了起来,然后睡眼惺忪地被塞进马车,谢怀源最近有事要忙,所以训练的事都是交由大力代劳的,她可不像谢怀源一般会处处迁就华鑫,所以华鑫最近过的用水深火热形容也不为过。
今个日头颇大,华鑫有气无力地坐在桌子边,随意扒了几口米饭,然后打蔫道:“今儿个就不可以歇一天?我快中暑了!”
大力一脸狱卒像的摇头道:“不成,当然不成,时间本就不多了,更何况您还是这种样子,必须得加紧练习才是。”
华鑫哀嚎着扑到桌上,大力顺手递了杯茶给她,拍了拍她的背道:“多喝点水,下午有您流汗的时候呢。”
华鑫幽幽地咽下几口水:“我现在倒宁可脱水中暑了。”
大力撇嘴,一指树底下道:“中了暑,去阴凉地底下歇歇,再继续练。”
华鑫“......”她正要说几句没人性之类的话,就见谢怀源还穿着一身朝服就走了过来,额头上还微微有几颗汗,显然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华鑫立刻迎了上去,问道:“怎么赶得这么急?不先回家歇歇?”
谢怀源轻轻摇了摇头,华鑫走到桌边把凉茶端来,谢怀源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转头问大力道:“练得如何了?”
华鑫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练得还可以了,偏大力是以行伍的标准来看的,所以处处都入不得她的眼,让华鑫好不郁闷。
大力撇嘴道:“哪里是骑马,跟遛马差不多,太慢了太慢了!”
华鑫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她现在已经能跑起来了好吗,只是坚持的时间不长而已。
谢怀源手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淡淡道:“我三天后有一次沐休,时日为两日。”
华鑫不解地看着他,就听谢怀源继续道:“你若是赢了,这两日假期就归了你,若是输了...”他后半句没说出来,而是给了华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大力很高兴地发现,下午练的时候,华鑫劲头十足跟打了鸡血一般。
转眼天已经黑了大半,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就算有谢怀源的友情激励,华鑫也累得腰酸背痛,尤其是大腿内侧,好像火烧一般的痛楚,只有由大力扶着,呲牙咧嘴地迈步向马车那里走,幸好这片马场是谢家的私产,平时里压根没有人来,所幸也无人看见她雷打青蛙一般的走路姿势。
刚一上轿,华鑫就累得直不起腰来,斜斜地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她半眯着眼睛,意识朦朦胧胧,只听到马车外的声音由安静到喧哗,显然已经是进了闹市,她被吵得有些头疼,正欲调个姿势,感到马车一震,头被重重地磕了一下,大力在车辕上骂道:“怎么回事?!瞎了你的狗眼!”
华鑫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奇怪,就听见帘外传来一片哭号声,大人小孩的都有,她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探头一看,发现正是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她轿前砰砰磕头,她定睛看了看,就见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女人带着几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正抱在一起缩成一团。
华鑫转头问大力道:“怎么了?”
大力道:“也不知怎么了,刚才俺驾车的时候,这几个就突然冲出来,然后就齐齐躺在地上,抱成团哭,却一句话都不说。”
华鑫只道是遇见碰瓷的了,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正要让大力强行把人赶走,猛一抬头,却看见那夫人面如菜色,几个孩子也都是瘦瘦弱弱的,心下恻隐,叹气道:“你们先起来吧。”
那妇人却不敢起,只是一边磕头一边道:“小姐,小姐,都是妾身不好,冲撞了您,跟妾身的几个孩儿却没有关系,还望您饶了他们,要怪就怪妾身一个人好了,跟他们没得关系。”那几个孩子听了,立刻哭作一团。
华鑫柔声道:“我并未打算怪你,你先起来再说话。”她又对大力道:“把我放在你那里的碎银子取出几两给他们。”
妇人迟疑着结果大力手里递来的银子,千恩万谢地起身,连声道:“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不但不怪我们,反而害给了我们这许多银钱,真是,真是...”她猛地起身似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双腿也有些站不稳,直直地就向华鑫倒来。
这时,大力忽然脸色一变,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那妇人厉声道:“混账,你要干什么!”
......
近来京里最大的传闻,莫过于谢家大小姐谢郁陶莫名其妙地生了面疮,据说生的满脸都是,压根见不得人,有人说这位郁陶小姐是生了什么怪病,也有人说她是在回家路上,被人下了毒所致,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下的呢?一时间,京里众说纷纭。
不过这位谢家大小姐人缘不错,自打她病了的消息一传出,探病的人就络绎不绝,从皇后公主到好些京中的贵女,有几个交情格外好的,甚至不避传染,直接去了府上登门探望,不过不管是送礼的还是亲自上门的,都被出面迎客的谢怀源一一婉拒了,众人都体会她的病是生在脸上,对此倒也能理解,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去叨扰她,只是让她安心养病。
本来敲响十八金锣的候选人就有两个,如今少了一个,皇上再被枕边风一吹,就起了直接让沈绘碧去的心思,但沈绘碧听了传闻后,立刻表明自己不愿乘人之危,还是要等到比试那日,和华鑫比过再确定人选,一时间赢得了不少赞誉,所以她近来是春风得意。
不过春风得意的‘沈绘碧’也不是没有麻烦事的——比如站在她面前这个正对她横眉怒目的少女。
郁陶见昭宁一脸怒气地就冲了进来,怔了怔才问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昭宁冷冷地上下把她打量了几遍,才直言问道:“我问你,前几日郁陶生了面疮,据说是有人下毒,这事儿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郁陶心里跳了几跳,随即一脸愕然地道:“殿下,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为何要害她?!”
昭宁沉默片刻,然后道:“我也不想是你,可她人缘向来是好的,又没在京里得罪什么人,别人也不会想着害她,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顿了顿,她道:“你们都是要敲十八金锣的人,且你们二人的比赛又快开始了,这时候她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最后得益的……肯定是你。”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她自上回华鑫跟她说了“沈绘碧”的种种不妥之处,便对她起了些疑心,再加上华鑫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她心里急怒之下,立刻就跑来质问。
郁陶满面委屈道:“殿下这是哪里话?虽说我和郁陶都被选上了,可那到底是宫里的贵人选的,我就是不愿去,难道还能说个不字不成?再说了,我和郁陶虽不是亲姐妹,但情分比亲姐妹却是一点不差的,怎么会特特去害她?”
昭宁静静看着她,忽然道:“绘碧,你近日比起往常,真是伶牙俐齿了许多。”
郁陶心里一惊,叫了声“殿下”,正要再辩解几句,就见昭宁已经提着裙摆,转身去了,她心里正不知该如何分说,就听昭宁的声音慢慢传来:“你原来,从不叫我殿下的。”
郁陶看着她走远,嘴里一阵阵发苦,缓缓地滑坐到了床上。她倚靠在床上一时,忽然低低地笑了几声,她现在直觉得无比讽刺,她的嫡亲表妹竟然帮着一个冒牌货来质问她,她这个真的郁陶反倒要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她笑了一会儿,又捂着胸口轻轻地喘了几下,突然听到门外有个丫鬟低声道:“小姐,阮大人求见。”
郁陶想到自己这个便宜未婚夫,轻轻皱了皱眉头,才道:“等等,我马上就去。”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又对着铜镜稍稍正了正容色,这才款步出去。
虽然大周风气开放,男女并不怎么避嫌,但这般未婚夫妻见面,确实算是逾礼了,不过郁陶在家向来不得宠,因此她的名声人人也都懒得管。
阮梓木等在一间偏厅里,见到郁陶过来,立刻道:“今日昭宁公主来找你了?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郁陶见他一来便是质问,心下有些不快,原本对他的些许好感也降了些,不咸不淡地道:“她疑心她…谢郁陶这次出事是我唆使的。”
阮梓木追问道:“那你是如何作答的?”
郁陶道:“无凭无据,她能奈我何?”
阮梓木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悦道:“当日皇上已经属意你,准备你敲响十八金锣,你为何不就势应下?为何要推拒?”
郁陶皱眉道:“那时她才刚刚出事,我若是立刻就应下,你让别人怎么想?”
阮梓木微怒道:“不过是名声差些,别人无凭无据,又能拿你怎么样?你当时不应下,难道留着以后横生枝节吗?!若是突然出了事端,你又怎么办?!”
郁陶针锋相对道:“说白了,你不过是只惦记着你的好处,我的名声呢?到时候人人都会想着她才是受害的那个,人人敬她重她,到时候我声名狼藉,那我又该如何?!”她冷冷道:“哈,我知道了,你压根就没想过我如何,你一开始求娶的是我大姐,如今换了我,无父无母,没得倚仗,你定然是不愿意,所以不过是利用一次就人抛开,我说的可对?!”
阮梓木胸口起伏了几下,觉得此人真是不可理喻,冷冷地道了声“你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了。
只留下郁陶站在原地,恨恨地扫掉了桌上的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