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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54年,正月初一,后周大赦,郭威颁布诏令,今年改元显德。
正月初五日,郭威加晋王郭荣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将朝政委归柴荣,因此权力移交顺利。郭荣正式接掌大周国内的军队。
郭威对朝臣之任命如下:宰臣冯道加守太师,范质加上书左仆射、监修国史,李谷加左仆射、集贤殿大学士,王溥为中书侍郎、平章事。
十几天后,日子到了正月十七日,当日的寒风刺骨开封城中大雪纷飞,冰天雪地。今年的雪让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从天空飘飘洒洒,整个开封城中如死寂一般,沉重、萧瑟。
雪依旧飘飘洒洒,似乎北风也起来了。
开封尹、晋王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郭荣在殿外焦急等候着,这几日宵衣旰食,未曾合眼,父皇自从去年就得了病,一直以来都没有痊愈,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去岁广顺三年,父皇自入秋得风痹疾,害于食饮及步趋,祭天之时差些不能言语。
去年周皇郭威就除去二王,黜退一批恃功倨傲之臣,又任命一批新官吏,将这个周境之内的大小节度使都轮番换了个遍,封郭荣为晋王,将朝政委归郭荣。
此时在东京开封宫中的滋德殿内,周皇郭威病重,他自己知道难以恢复,就急急忙忙让内侍召见晋王郭荣。今日郭荣仍在开封府内做事,忽闻郭威身边内侍传召入宫,郭荣等不及梳洗,就入宫了。
偌大的滋德殿内,虽然温暖如春,可是寒意袭人,不知道打从何处,周皇郭威面色蜡黄,气息紊乱,躺在龙榻之上,忽见儿子郭荣请旨进殿,就让身边的内官将自己扶了起来,半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地坐着,身子疲软,若不是这暖炕,自己这个冬天怎能安然度过。
郭荣见到郭威,头发似又花白了许多,那几日不见,眼袋下坠,双目无神,眼神已经没有几日之前那样坚毅,透出一种憔悴与悲凉;两鬓苍苍,岁月已经悄然爬上了额头,额前的纹路俞来清晰,肌肤皱紧,诉说这日理万机、任劳任怨之苦;还有一如眉角的皱纹,像是怎么也抹不平的岁月,诉说着一种世态炎凉、一朝一代,一君一王,郭荣见了心里十分痛苦、悲伤。
郭荣一见面,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见到自己失礼了,就赶紧行礼道:“儿子拜见爹爹!”
虽然眼前的郭荣不是自己的亲子,是自己的亲外甥,可是待他如亲身父子,于是乎拉着郭荣的手,说道:“荣儿起来吧,坐在为父身边,我有话要说。”
“是,爹爹!”郭荣坐了下来,问道:“爹爹,这暖炕如何?爹爹觉得怎样?”
“不错,难为你个孩子了,很舒服,不觉得冷。”郭威确实对这个物件感到甚为满意,如果以前就有就好了,但是他依旧问道:“恐怕这个奇思妙想又来自那孩子吧。”
“爹爹,你一猜就中了,的确如此。”郭荣说道。
“哦……”郭威淡淡地说了一句,心里有些五味复杂,不知道如何对待。
郭荣看在眼中,内心明白,知道自己的爹爹又在担心了,只是如今大周国的对手有很多,既然知道那孩子有才干,为什么不借用其才干,来对付其他对手,如北方的汉国、契丹,南边的唐国,其他几个都微不足道,郭荣自信自己一登基,那些小国家休想翻出自己的手掌心,不过这三个国家确实头疼,他们暗地里经常来往勾结,欲要吞并大周国。
其中契丹最强,军队战力十分强悍。汉国凭借与契丹勾结,时常联合,南下侵略。唐国与契丹联合,相邀契丹南侵,唐国北上,到时候三国一上,大周危矣。
郭荣把刚才自己想的一番当前周边国家的形势讲给郭威听,郭威一听,自己也明白了,所谓的敌人不就是那三个国家么,其他几个确实不足为虑,大周乃中原大国,吴越依附大周,虽然和唐国有些来往,但是秦始皇时期不是有“远交近攻”策略呢,吴越何必为了唐而抛弃周,连唐都知道和契丹勾结。何况弱国无外交,吴越国国主的册封诏书还是郭威自己颁布的呢。
郭荣的话让郭威看清了,随后郭荣坐在床榻之上,听着郭威训话,郭威交代自己已经让武德司长官暗地里跟踪赵德昭,也把这件事情教到郭荣手中,让他继续掌握其一举一动,自己不杀他是因为知道此人对自己的儿子应该还有用处。确实这孩子不简单,如今一心为商业之道,甘愿为贱。
开封赵府之内,赵德昭冷不防的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自己笑道:“恐怕是有人在想我吧!”
周皇郭威自知病重,恐怕到时候很多事情都难以交代,这时候郭威有事情交代了,鉴于前朝帝王多以金玉陪葬,陵墓无不被发掘,就对郭荣说:“荣儿,我若因为此恶疾而离开人世,你一定要把我迅速下葬,不要停灵在殿内。而且修建陵墓等所有事务均以朴素简单。在我的陵墓前就不要立甚么石柱子了,这样很浪费人力,就用砖头代替好了,棺材就用瓦棺纸衣。我的梓宫临入陵之时,你就召附近三十家农户税户为守陵陵户,下事前揭开瓦棺,遍视过陵内,切不得伤他人命。而且不要修建甚么地宫,也不要甚么守陵人,陵墓前也不要树立石人石兽,只立一石记子,镌字云:‘大周天子临晏驾,与嗣帝约,缘平生好俭素,只令著瓦棺纸衣葬。’若违此言,阴灵不相助。荣儿你千万不要忘了啊!这是我死后一遗愿。”
郭荣听到郭威的一番话之后,就说道:“是,爹爹之言为圣旨,即有爹爹之道理。孩儿谨遵圣言,勿忘爹爹之言。爹爹你放心好了,孩儿会遵照爹爹的遗愿行事的。”
郭威听了点了点头,可仍旧不放心,继续对郭荣说道:“每年寒食节不忙时可差人洒扫,如果朝政繁重,军务劳顿,如果没有人去的话,只要遥祭一下就行了。”
郭荣道:“爹爹,怎么可以这样?”
末了郭威强调着“荣儿,千万千万,莫忘朕言。荣儿,你要叫人在河府(今河北省河间县)、魏府(今河北省大名市东南)各葬一副剑甲,在澶州(今河南省濮阳县)葬一件通天冠绛纱袍,在东京开封葬一件平天冠衮龙袍。此事勿忘!”
郭威忽然之间坐了起来,脸上一片笑容,意犹未尽,又言之:“我看当世的文才,莫过于范质、王溥,如今他俩并列为宰相,你有了好辅弼,我死也瞑目了。”
郭荣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
随后郭威叫来知制诰起草遗诏,命晋王郭荣为太子。郭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不再说甚么了。多亏了这暖炕,才让郭威在寒冷冬季感受一番暖意,可终究是油尽灯枯,阎王催命。如果能够再活个五百年,恐怕天下就是郭家的了。
夜色如墨,纷纷扬扬雪花洒遍开封街市。打更的更夫依旧打更,气温骤降,寒风簌簌。
殿外守着大臣们,他们冻得浑身发抖。
郭威适才那是回光返照,忽然间如抽丝一般,郭威的手重重落下,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当晚弥留数日,周皇终于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如烛火灭,茶水凉,一代周皇郭威驾崩于汴京宫中的滋德殿。郭荣朝着龙床跪了下来,眼中噙着泪水,哭喊道:“父皇——”
内侍见到皇帝陛下已经驾崩,连忙朝殿外那些大臣跑去。群臣此时尚在殿外候着,左顾右盼,五味交集,万一官家驾崩,自己该如何,不知殿内的情况。
忽然间殿门被打开,隐隐约约间听到里面的哭声,大臣们的目光一下子朝着内侍看,然后内侍宣布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群臣闻之,皆跪之,哭喊着。内侍颁布大行皇帝遗诏,晋王郭荣可为帝王,于是乎众臣纷纷朝新君跪拜。
郭荣以大周新立,国外敌国环饲为名,在先帝灵柩前即位,择礼,大赦天下,第二日祭告宗庙、社稷以及万民,随之京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郭威驾崩的消息传遍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只是短短的在位三年,但是郭威给世人展示的不仅仅是短短的三年。
开封城中,赵弘殷、赵匡胤收到皇宫传来的消息,紧急入宫,宫内禁军集结,拱卫皇城。赵德昭听大人说话间得知此消息,却丝毫都不奇怪。
赵德昭知道按照历史的发展,接下去的几年时间未来皇帝一直都是在征讨其他国家的行列,只要自己不十分引人注意就行。其他的事情,自己能够插手即可,所谓蓄势待发就是隐藏自己的势力,暗中发展,十年磨一剑,一剑定天下,等待一击必中。现在开封城中皇帝驾崩,各地势力必定蠢蠢欲动,如北汉,契丹,南唐等国家,当然还有各地的执掌各地军政大权一体的节度使武将,如今风云暗潜,自己全凭自己做主。
……
消息传得很快
晋阳【太原】城中,寒风簌簌,大雪纷纷,道路都是积雪。
天色将白,东方仍旧是昏蒙蒙的一片。晋阳皇宫内,汉国主刘旻【别名刘崇】流连于后宫宠妃的怀抱之中,后宫中那妃子轻舒玉臂,长发逶迤,身如纤月。莺莺燕燕、美色佳人,争奇斗艳,所谓皇帝后宫: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刘旻十分享受这般生活,奈何被内侍唤醒,发泄了一番牢骚,在宫女的服侍下,穿衣。忽闻暗卫报道:“周国皇帝郭威驾崩。”
“哈哈哈,郭雀儿终于死了,忝居帝位三载,如今不过是个死人,汉国复兴有望,我儿的大仇可期。“刘旻【刘赟生父】想到昔年宋州郭雀儿抢先入驻开封,逼迫太后下诏封为监国,朝中大权尽握于手,以太后名义下诏废黜了刘赟,降刘赟为开府议同三司、检校太师上柱国、湘阴公,遣部将郭崇威囚禁刘赟于宋州。刘旻知郭威夺位灭汉,便在晋阳称帝,国号汉,与郭威对抗。郭威怕留刘赟成后患,命宋州节度使李洪义秘密毒死了刘赟。
郭威驾崩,刘旻一听喜上眉梢,呵呵,开封之中早已经深入了汉国的探子,每遇到重要事情,自己都能抢先一步窥知一二,如今这开封好比自己手中的棋子一般,让自己操纵了。哈哈,刘旻非常高兴,内侍见了陛下开怀也一同道喜了。
自己终于少了一个敌手,最近几年都是被郭威挨着打,如今老虎已经死了,豺狼和狐狸就应该出来觅食,代替死去的老虎,只不过自己是豺狼,还是狐狸,刘旻认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终于能够吐气扬眉,打败周国。只是自己区区一十二州,兵力不足,该如何行事。刘旻一双豹子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地图,地图上方写着契丹两个字,呵呵,契丹和周国之间也是敌对双方,自己如今可以和契丹一起联合侵略大周北境。郭荣即位后,北汉国主刘旻认为周主换人正是灭周兴汉的千载难逢之机,遂向契丹乞师,联合入侵中原。
于是乎刘旻让诏令使起草文书,立即派遣得力大臣往契丹赶去。
……
过了几日,新皇登基,契丹亦得知此消息,并且受到了来自汉国之邀请,契丹此时早已经改为辽国。
辽皇耶律璟【辽穆宗】此刻正昏睡着,自从登基以来爱好打猎而“竟月不视朝”,除外还经常酗酒,日落而起,日出而昏。直到天亮才睡,中午方醒,因此长时期不理朝政,辽国之内,百姓皆人称之为“睡王”。“睡王”虽然如此,却并不爱美色,真是一朵奇葩。
“睡王”好杀,经常亲手杀人。广顺元年,察割杀掉耶律阮后,耶律璟【辽穆宗】杀掉察割,即位称帝。广顺二年六月,萧眉古得欲叛辽南奔周,阴谋败露,被杀。七月,政事令耶律娄国、林牙耶律敌烈等谋乱被捕后伏诛。去年十月,耶律李胡之子耶律宛等人谋反,事情被察觉后被捕。
外面的官员得了汉国奏报,由于皇帝经常辍朝,只好传给内侍,内侍知道皇帝的脾气,也就等皇帝醒来之后,再言之。
辽皇耶律璟从昏睡之中醒来,内侍连忙唤了宫女为皇帝洗漱,待洗漱完毕之后,内侍就把汉国的奏报传给皇看,皇帝一看也就皱了皱眉头,自己登基这三年多以来,国内反对自己者甚重,政权不稳,时时刻刻都危急自个儿的生命。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耶律璟虽然昏庸无能,但是起码的转嫁国内矛盾还是看的清楚的。
此刻辽国上京,收到汉国皇帝的奏疏,“睡王”耶律璟知国内动荡,却好大喜功。于是乎辽国皇帝耶律璟派耶律敌鲁去助刘崇,又让杨衮率领一万铁骑兵和奚等部五万人,准备出兵一起攻打周。
……
开封城内,因周皇驾崩,周国之内,民间禁止婚嫁、禁乐、素服色、车架等。前日此辆车子在陈留附近停留,得知周皇驾崩的消息,此车的主人将车辆纱幔全部改为黑色,将原先马匹尽数改为驴子,然后慢慢悠悠地朝着开封进发。今日,那辆周围遍布黑色纱幔,在清晨的辰光之中披着雾水经过。一个汉子驾着驴车,而车上之人端坐于车内,闭眼冥思。
忽然间,车上之人探出半个头来,匆匆问道:“松儿,此地离城北客栈有多远?”
那个汉子装过头来,说道:“义父,过了这个城门,沿着汴河大街,一路往北就能到。请义父稍安勿躁!”
“嗯!”车上之人说着,拉下车帘,入内端坐。
此刻赵德昭的车子刚好从赵府出发,正欲往广味楼去,半道之上,忽见一辆黑色纱幔的车子经过,但是赵德昭却并不在意,往城南赶去。
此时一个驾马的军士从拥挤的街道,一路驰骋,周围街道之上的行人见了纷纷避让。
军士神色紧张,前方急报,今日刚到开封,无论如何是要把奏报传递给中书省,然后传递给当今天子。
消息滞后,军士丝毫不知皇帝驾崩之事,然军情严峻,自己一刻不停也要送达帝都。
几日几夜,累死了好几批马,终于到了开封。但是此刻飞驰的马之前呆呆地站着双眼呆视、迷茫着并哭泣着的孩童,军士慌乱无措,欲拉住马,可是此马竟然不受自己摆布,发现马上就要撞上了。
这时候赵德昭忽闻孩童的哭声,欲跳下车子救孩子,然而此刻另外一架马车之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车上跳下,朝着飞驰的骏马跑去。
ps.四月,先帝郭威葬在新郑县郭店西南高家村北,庙号为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