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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破晓天色微明之时,皇甫兄妹与公孙元青便已经收拾停当了,公孙元青押着已经被皇甫永宁废了武功的刺客秘密返回京城,皇甫永宁则与哥哥继续赶路。
公孙元青押着刺客一路疾行,不过五日时间就已经赶到定北侯府。皇甫敬德正在与齐景焕说话,忽然听说公孙元青在府外求见,不由暗自惊讶,公孙元青出京散心之事他是知道的。这会儿公孙元青怎么都不应该在京城才是。
“快请进来。”皇甫敬德一声吩咐,立刻有人将公孙元青连同他身后的马车接进定北侯府。
“侄儿请皇甫伯伯安。”一进真武堂公孙元青就大礼参拜,语气极为亲热。皇甫敬德笑着欠身扶起公孙元青,热情的笑道:“元青快起来,你不是出京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你风尘仆仆,可是刚刚回京?快坐下说话。”
公孙元青站了起来,看了坐在一旁的齐景焕一眼,微微躬身抱拳道:“公孙元青见过王爷。”
齐景焕含笑抬手道:“公孙兄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他这是随皇甫永宁来称呼公孙元青的,若是真的论年龄,齐景焕比公孙元青略大几个月,实在不必以兄呼之。
公孙元青并不肯坐下,反而又躬身行礼道:“王爷,元青有要事单独向皇甫伯父禀报,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齐景焕先是微微蹙眉,然后淡淡笑了一下,爽快的站起来向皇甫敬德躬身说道:“岳父大人,小婿去百草园走走。”皇甫敬德点了点头,齐景焕便快步走了出去。他这一走,原本在真武堂听差之人也全都退了下去。
等齐景焕走出真武堂,皇甫敬德皱起眉头问道:“元青,你匆匆回京可是遇上什么大事?”
公孙元青将在山林中偶遇皇甫兄妹,半夜遇袭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皇甫敬德听罢极为震惊,愤怒喝道:“岂有此理,元青,活口现在何处?”
公孙元青忙道:“回伯父,刺客正在外院的马车之中,永宁就是想请伯父仔细审问,也好将幕后主使之人全都挖出来。”
“正是这话,元青,你辛苦了,此时天色已晚,就在伯父这里住一夜,明天再回家也不迟。”
公孙元青自是无有不应的,他还自告奋勇的说道:“皇甫伯伯,小侄以为此事应当秘密调查,小侄不才,愿助伯伯一臂之力。”
皇甫敬德想了一会儿方才点头应道:“也好,不过元青,你还是应该回家向你祖母爹母禀报一声才是。”
公孙元青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皇甫敬德见他满面风尘尽是倦意,便命人送公孙元青去客房休息,又命方义那公孙元青带回来的活口关押看管起来。一切安排停当之后,皇甫敬德亲自去了百草园。
百草园是皇甫永安的院子,皇甫永安因为身份没有公开的关系,所以很少有机会在这里住,这里便做了齐景焕来定北侯府之时的小憩之所。皇甫敬德走进百草园的时候,只见齐景焕正拿着一只小喷壶仔细的给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苗浇水。
看到岳父走进来,齐景焕赶紧放下手中的小喷壶,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快步迎了上去。
“岳父大人……”齐景焕叫了一声。
皇甫敬德微笑应声,很亲热的唤道:“焕儿,元青是个直性子,方才他对你不太……”
“岳父大人,元青兄挺好的,小婿正想着与他多亲近亲近。”齐景焕抢先开口,打断了他岳父的话。
皇甫敬德点了点头,心中对齐景焕越发满意,这是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婿啊。
“焕儿,为父有事情问你,我们进房坐下慢慢聊。”皇甫敬德笑着说了一句,率先往上房走去,齐景焕满腹疑惑,赶紧快步跟上。
“岳父大人,您要问什么?”齐景焕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赶紧上前相问。
“焕儿,永安永宁在路上遇到刺客,他们先审了一遍,刺客招供说京城有人花五万两银子买他们行刺姜不仁,你帮为父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人要对阿仁下此毒手?”皇甫敬德并不隐瞒,来了个实话实说。
“行刺阿仁?阿仁到京城不过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又基本上是在小婿王府中足不出户的,怎么会有人要杀他?难道是……是因为他为我治病得罪了我的仇家?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仇家啊?”齐景焕自言自语起来。
皇甫敬德直直看着他的女婿,京城权贵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飞快闪动,可是他捕捉不到任何一个可能与齐景焕结仇之人。齐景焕自小体弱多病,除了宫中与乐亲王府之外,他几乎没有踏足过其他地方,他想与人结仇都没有机会的。可是皇甫永安自进京之后就一直给齐景焕看病,可以说比齐景焕还深居简出,他与外人接触的机会几乎为零,更加不可能与人结下私仇。若说是冲着皇甫永安这个真实身份来的,可知道真相的全都是最可靠的人,不论是公孙胜还是齐景焕或者是方义,都绝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对皇甫永安下毒手的。
越想皇甫敬德越觉得脑子极为混乱,仿佛被谁塞了一团乱麻似的。就在皇甫敬德烦恼之时,齐景焕却突然笑了,他微笑说道:“岳父大人,且不论幕后主使是何人,小婿倒以为这是个阿仁金蝉脱壳恢复身份的绝好机会。倒不如将计就计……”
皇甫敬德眉峰一挑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岳父大人,干脆让姜不仁遇刺身亡,让永安正式认祖归宗。”齐景焕微笑说道。
“这……这倒是个好主意!”皇甫敬德很快想明白过来,微笑点头赞许了一句。得到岳父的夸奖,齐景焕白净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意,看上去越俊美脱俗,皇甫敬德看到如同嫡仙一般的女婿,突然皱起了眉头,女婿相貌生的太好,将来等他身子骨彻底好了,还不知道得招惹多少桃花,真不如生的平凡普通一些,他嫁女儿也能嫁的放心些。
“岳父大人因何不快?”见刚刚还满面笑容的岳父突然沉了脸,齐景焕赶紧躬身相问,皇甫敬德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皱眉叹道:“自打回京之后就没消停过,真不如在北疆自在,那时苦是苦了些,可是没这么些闹心的事儿,不憋屈!”
齐景焕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家岳父的难处。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谁都明白,如今忽剌已灭,大陈边境四互臣伏,一直被重视了二十年的武将就要受到冷落了。单只是被冷落还不算什么,怕就怕皇帝的忌惮,做为战功最卓著的定北军元帅,他的岳父必定是他的皇伯父最忌惮的臣子。就算是他的岳父打定主意做纯臣,只怕他那位久居深宫的皇伯父还是不会放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岳父日子比一天比一天难过。
“岳父大人,忽剌已平,不知北疆可否还有其他的隐患?”齐景焕突然问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提过的问题。问的皇甫敬德一怔。
“这……北疆地广人稀,关外数千里草原上除了忽剌之外还有达翰,突易,于阗,纳门等数十个部族,这些部族人口都不多,每年冬春之时偶尔会突袭大陈边境,他们称之为打草谷,抢些粮草盐巴茶叶等物,用以熬过枯草季节。这些部族人口都不多,打草谷时只抢东西不伤人命,有的时候也不能说是抢,他们会用金银珠宝皮毛等物强行交换。只不过北疆苦寒,地里的出产很有限,百姓们苦干一年,也不过能得到勉强糊口的粮食,所以并不愿意与那些关外部族交易,因此每到冬春之时,还是要很打上几仗的。近些年我们定北军军力大增,若非逼到绝境,那些部族也不敢越境打草谷……”皇甫敬德边回想边说,整个人的神情都不平日不同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北疆。
齐景焕听罢岳父的话,沉思了许多,可到了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他心里是个有想法,只是他心里很明白,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至少在他皇伯父当政时期不可能实现。若是将来继位之君是个有远见卓识的,或许可以一试。
“焕儿,因何叹气?”皇甫敬德问道。
齐景焕看向他的岳父,很郑重的说道:“岳父大人,小婿一直在想,为何所有的边境部族都想狠狠咬我大陈一口,难道真的找不出一条和平共处之路么?连年征战,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双方百姓,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个尽头?”
皇甫敬德沉默许久,方才沉沉说道:“焕儿,从前我大陈国力强而军力不强,好比三岁孩童手捧珠宝孤身立于闹市,过往之人谁都能轻易从这孩子手中抢走几件东西,几十年过去,大陈边境上的各个部族已经养出了抢掠大陈边境的习惯,若是不狠狠打痛他们,他们就不可能消停。和平,从来都只是建立在国家强大基础之上的,没有绝对的实力,和平只是个笑话。或许你现在想不明白,等有一日你能离开京城四处走走看看,就能明白为父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