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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蓁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的帕子是在老太太寿宴丢的,怎么会被他捡到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家住何处,在京城做什么,又为何突然出现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问完之后,他好像心情更差了?
谢蓁一开始以为帕子是被府里下人捡走了,或是被风吹走了,依照他这么问,他应该是见过那个帕子才是。无论是不是在他手上,被人知道后总归对她的名声不好,谢蓁立即坐直身,不太确定地伸手,“真的在你那里么?你能不能还给我?”
严裕狠狠瞪着她,半响吐出:“不在我这。”
要真在他这就好了,起码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事已至此,已经基本能确定太子手里的帕子就是她的了。偏偏又没法跟她说,说了就会暴露他的身份,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那天在定国公府,严韬本说把帕子给他,是他自己嫌麻烦才不要的。现在想想,真是悔之莫及。
他片刻不容耽误,调转马头准备直接回太子府,若是幸运的话,或许能赶在严韬看到那手帕之前阻止。刚握紧缰绳,谢蓁就从里面伸出一只手,迟疑地,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不在你那,那在谁那?”
严裕原本就心情不佳,一边气她马虎,一边气自己当时没收下帕子,所以语气很有些凶:“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你自己丢的帕子,自己不知道么?”
谢蓁被凶得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一直是虚心认错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耐烦。她也是有脾气的,玉白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就是不让他走,“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你为何会知道我丢了帕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严裕要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死死地盯着她的手,再从那只手看向她白净固执的小脸,“我有什么目的?我若是有什么目的,还会同你在这说话么!”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她居然怀疑他有什么目的?严裕模样凶狠,恨不得能把她一口吞下去。
车夫停的地方好,正好在街尾一棵大榕树后面,这里来往的行人少,又有大树挡着,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马车后面的情况。不过再怎么不显眼,这位公子对他家姑娘委实太无礼了……车夫坐在前头,思忖着是不是该呵斥一两句。
不过他身后跟着侍从,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人家。
谢蓁不死心,非要问出帕子的下落不可,这下换成两只手都抓住他的袖子,“那我不管,你一定要把帕子给我找回来。”
白嫩的手指头搭在他藏青色的衣服上,对比鲜明,尤其那指甲盖儿上新染的蔻丹颜色娇艳,衬得一双手愈发纤白柔嫩。他想起这双手前一刻还在给太子绣帕子,顿时无名火气,绷着俊脸冷冷地说:“放手。”
谢蓁不依,正要使出杀手锏软绵绵地叫一声“小玉哥哥”,他却毫不留情地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谢蓁坐在马车里,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想他是该多么讨厌她啊?才会连她碰一碰他的袖子都不愿意。
车厢另一边,谢荨目睹了两人对话的全过程,她想安慰谢蓁,但是又不知从何开口。憋了半天,挪到谢蓁身边摸摸她的手,“阿姐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谢蓁转回头,抿抿唇:“阿荨,你说他是不是还记着小时候我欺负他的事?”
谢荨早就忘了,好奇地问:“什么事?”
她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地数:“叫他小玉姐姐,拿雪球扔他,让他背我……”
这么一数,好像还真挺多的……很多事情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比如叫他“小玉姐姐”,谢蓁只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弄错了他的性别,却完全忘了她曾摸过他的裤裆,害得他尿裤子。
偏偏这些,严裕记得一清二楚。
严裕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子府,从下人口中得知太子正在书房里,他下马,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常来太子府,对这里的格局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守着两个丫鬟,见到他行了个礼。
刚走近,菱花门从里面打开,太子妃款步走出。凌香雾抿了抿鬓发,一抬头看到他,唇边笑意更深:“六弟来了。”
严裕颔首,叫了声二嫂,“二哥在里面么?”
凌香雾往旁边走了走,见他神色匆忙,便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在,你有事找他?”
话虽这么问,但她却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一般,不需要他回答,只是看他的反应而已。她刚才把一摞帕子送进去,没想到他就过来了,可见严韬说的话并不假,那些帕子确实是为他选妻用的。只是没想到他自个儿这么着急,明明刚走,眼巴巴地又回来了。
严裕不知她心中所想,确实有点着急,没有工夫跟她寒暄:“是,二嫂若是无事,我便先进去了。”
凌香雾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去吧。”
话音刚落,他便推门而入,可见不是一般的着急。
凌香雾忍俊不禁,转身往回走,想起刚才宴席上见过的那么多姑娘,不知哪一个才最适合他。要说心灵手巧,那绝对非谢家三姑娘莫属……但是谢三姑娘性子沉静,不大活泼,与同样不活泼的六弟凑在一块,可不就是两根木头么……
相比之下,谢家五姑娘倒是个机灵乖觉的妙人儿,模样又生得周整,可惜绣活一般,不知六弟能否瞧得上。
她在这边左思右想,严裕已经进了书房。掀开璎珞珠帘,看到严韬坐在翘头案后,桌上摆着两摞绢帕。
他进来时,严韬正在端详手中一块绣蜻蜓的帕子。
严韬看到他颇有些诧异,把帕子放在桌上,“怎么又回来了?”
严裕没心情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二哥找到了么?”
居然是问这个,没想到他比他还心急,严韬微微一笑,请他坐在对面,“哪是这么容易的?京城有多少贵女千金,六弟不清楚么?这帕子绣得千奇百怪,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听到这句话,严裕蓦地松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即便帕子的主人真的来了,她今日绣的图案也未必与你捡到的帕子一模一样,二哥如何寻找?”
严韬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只道:“碰碰运气罢了。”
末了又教他,把一块帕子放到他面前,“每个女人身上的香味不同,经过她手的香味也不同,你仔细闻,便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严裕对女人没研究,也不想研究,他低头看一眼,明明没兴趣,却还要装出对此很热衷的样子,“二哥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帮你寻找如何?这些帕子一个个看过去,恐怕会花费不少时间。何况西夷战况不断,你还要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不该为这些事情分了心。”
西夷原本是大靖的附属国,十几年前从大靖独立出去,便一直没有老实过。不是拒绝纳贡,便是想着吞并大靖,最近两年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断增加兵力,出兵攻打边境的几个城市,成日闹得那边的百姓不得安宁。元徽帝为此操碎了心,派出朝中骠骑大将军镇守边境,打赢了几场仗,西夷人最近才老实一些。
元徽帝为了考验太子,便将边境几座城池交给严韬管治。战后的房屋修建和百姓食宿问题,都需要他出谋划策。
严韬和严裕去过边境数月,前阵子才回来,那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却还是不能马虎。一旦有什么新的问题,便由那边的官员快马加鞭送书信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事实证明,严韬管理的那几座城市恢复得还不错。
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太子,元徽帝毫不吝啬对他的称赞。
正因为如此,三皇子才会急红了眼,趁着他出宫的机会让人埋伏在外,对他痛下杀意。
好在侍卫保护得及时,他只受了一点轻伤,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目下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只要西夷不再出岔子,他们便不必再每日奔波,只需好好维护兄弟之间表面上的和平而已。
严韬有些信不过他:“六弟知道女人的香味有什么区别么?”
严裕还真不知道,半响没答出来。
严韬轻笑,跟他解释:“这女人身上的香,光是香露就分好几种,分别有茉莉蜜露、玫瑰露和桂花香露……罢了,你也不明白,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看到谢莹绣的花开富贵绢帕,他端详一番,花样绣得不错,可惜帕子上的熏香太浓郁,闻着呛人。他只看一眼,便随手放在一边。
不多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下人在外头道:“殿下,外头有人求见。”
他问:“谁?”
下人道:“他没说来历,只说能为您出谋划策,应当是位谋士。”
太子爱才,只要是有能力的人,他都会重视。是以没多怀疑,便起身到前面去,临走前对严裕道:“六弟在此等我片刻。”
严裕起身,“二哥去吧,不必管我。”
他走之后,书房只剩下严裕一人,他来到翘头案后,拿起其中一摞最上面的帕子看了看,帕子后面绣着人名,极容易辨认。他一个个看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谢蓁的名字,他皱紧了眉头,把严韬看过的那摞也翻了一遍,依然没有谢蓁的名字。
而另一边的严韬走在去前院的路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上头绣着片简单的杨树叶子。
他翻到后面看了看,却发现上面没有绣名字。
他递给身后的侍从梁宽,“去查一查这是谁绣的。”
梁宽跟了他十来年,忠心耿耿,是个足以信任的人。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他是很放心的。
说话间到了堂屋,里面果真坐着一个人。
可惜让严韬失望了,这人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谋士,反而像一个江湖骗子,满嘴跑骡子,说的都是空话大话。严韬摇摇头,让人把他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