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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响,谢蓁才在他怀里出声:“这是……你弄的?”
他轻轻地嗯一声。
她想了半天,居然问:“谁教你的?”
在她的认知里,严裕绝对不可能做这些……太可怕了!他什么时候开窍了?
果不其然,他松开她,扶住她的肩膀沉默片刻,“吴泽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些。”
哦……
所以这是吴泽的功劳。
远处的五颜六色的烟火还在放个不停,一朵接着一朵,不断交替。动静惊动了两岸的路人和百姓,不少人驻足观看,仰头既惊喜又纳闷,今儿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会有人放烟火?
挨家挨户推开窗户,带着孩子观看湖畔上空的烟花。一瞬间整条街道都明亮起来,伴随着孩童的惊呼声,比平常热闹了好几倍。
谢蓁没工夫理他,钻出他的怀抱,站在画舫船头,跟着大家一起欣赏。
她的脸上乍明乍暗,唇边含着软乎乎的笑意,眼睛明亮,似乎承载了满天的星辉。严裕站在她身后,没有看天上,反而不错眼地看着她。
看得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他扫兴得很,非要又问:“跟我回家好不好?”
谢蓁假装听不懂,歪着头说:“好啊,正好天色晚了,再不回去阿娘会担心的。”
谁跟她说回国公府了!
严裕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居然有那么点哀怨的意思,他干巴巴地说:“不是那个家。”
“那是哪个家?”
湖岸的烟火总算结束了,两岸路人意犹未尽地离去。夜空重新恢复黑暗,只剩下一弯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习惯了明亮,猛地暗下来,竟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谢蓁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说:“回我们的家。”
她背过身去,故意拖着长腔哦一声,“不回。”
严裕气急败坏,怎么这样了还不回?吴泽不是说姑娘家看到这些,无论什么要求她都答应么?是这招没用,还是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他没有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把她带回去再说。想起刚才遇到的大皇子,他心中一乱……恰逢船夫把船驶回岸边,谢蓁从岸上跳下去,他三两步追上去,“那你还要在国公府住多久?”
岸边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吴泽一个是吴滨,方才的烟火就是他俩的杰作。
目下看到六皇子和皇子妃下来,吴泽兴高采烈地朝严裕望去,没想到竟被他冷冷地瞪了一样。吴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殿下瞧着心情不好?莫非这招没效?
确实没效。
回去的路上,谢蓁始终不松口,严裕用眼神把吴泽凌迟了一遍。
一直到坐上马车,谢蓁才说:“我想等及笄完再回去。”
她是年底生日,距离她及笄还剩下大半个月。
难道这期间一直住在国公府?
严裕不太愿意,毕竟不是自己府上,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有一个谢荨总是来找谢蓁,相比之下还是回自己府里好。
然而谢蓁既然这么说,便是做好决定的,他再不愿意也不能改变。
谢蓁以冷氏身体不适,她回来照顾为由在国公府住了近一个月。
这期间六皇子时常出入国公府,即便有心人想传闲话,也没什么可说的。再加上一个月后谢蓁就及笄了,留在国公府更是情理之中。
腊月二十五,谢蓁早早便被叫了起来。
家中女性长辈都来到祠堂,老太太和几位夫人齐坐一堂,冷氏为谢蓁行笄礼。衣服一件件加在她身上,她朝着几位长辈跪拜以后,又跟着冷氏去席上,向府里宴请的夫人行礼见面,折腾大半天才结束。
她到今天总算满十五。
回到玉堂院自己的厢房,谢蓁正准备让双鱼给自己脱下繁冗的衣服,严裕便从宫里火速赶了回来。他匆匆进屋,一眼看到站在窗户边上谢蓁。
蓦然停下。
谢蓁穿着墨绿色暗地绣金牡丹大袖衫,腰上缠着绸带,掐得腰肢盈盈一握。她头梳鬟髻,繁琐的发饰堆叠在头上,缜发如云,更衬得那张小脸玉一样白净无暇。随着他进屋,外面的风吹进屋里,吹起她腰上的玉佩环佩,叮咚作响。
她回头朝他看来,有点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他还说圣上召见他有急事,她还以为要商量到夜晚才回来,没想到天还没黑,他就回来了。
严裕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让两旁的丫鬟都下去,大概是被外头的冷风灌进了喉咙里,他嗓音哑得不像话,“你的笄礼行完了?”
谢蓁点点头,“外面还有宾客没有散,不过阿娘说我可以不去了,我想在屋里休息一会。”
他有点惶惶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整个人都太对劲。
谢蓁被他看得奇怪,扭头问道:“怎么了?”
他却把她带到床边,床头放着双鱼刚才拿进来的衣服,是她要换的常服。他扶着她站好,一本正经地问:“刚才笄礼我不在,是谁给你穿的衣服?”
谢蓁不明所以,“阿娘。”
他嗯了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手心滚烫,“那我替你换衣服。”
说着,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谢蓁有点懵,这跟阿娘给她穿衣服有什么关系?他可真能编!
然而刚出神了一下,他的手就已经放在她的腰上,替她解开了腰上绸带。她想阻止,急急地伸手阻拦:“不……”
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跟他平常有很大的不同,漆黑沉着,带着摄魂夺魄的吸引力。
谢蓁霎时僵住,被这双眼睛看得失神。
严裕却趁着这个机会脱下她的墨绿大袖衫,露出里面的深衣,再是襦裙,内衬,他一件件脱下去,动作轻柔又小心,像亲手剥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第一个看到她掩藏在花瓣里的美丽。
眼看着再剥,她里面就只剩一件大红绣富贵花开的肚兜了,谢蓁死活不让他再脱,“我自己来,你出去……”
严裕当没听到,把她按在自己腿上,直接把她剥得干净。
好在屋里没有丫鬟,否则谢蓁真要羞死在这里。尽管如此,青天白日的她还是没脸见人,拼命往严裕怀里钻,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无耻!”
床榻对面就是窗子,不保证会有下人在窗下行走,严裕索性抱着她上了床,抬手把两旁的帷幔放下去。帷幔挡住了外面的光线,眼前霎时便得昏昧,谢蓁想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但是他不让,强硬地束缚住她的四肢,让她整个身躯都贴着他。
她正要继续挣扎,他却在她耳边说:“羔羔……”
谢蓁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和一条绸裤,他却衣冠整齐,让她觉得很不公平。
她恨恨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气鼓鼓地说:“不要叫我。”
他没有抽离,被她咬疼了也不说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愁思,“父皇让我开春去边关。”
他今日入宫,元徽帝便是告诉他这件事的。
大小邬羌两座城池需要重建,经过上次一役,城内没有能主事的人,城主赫连震弃城而逃,置城中数万百姓于不故。大靖击退西夷人后,元徽帝让人捉拿赫连震,最终在城外几百里外的一座小庙将他拿下,并赐他一死。如此一来,城内无主,重建一事更加遥遥无期。据闻邬羌如今满目疮痍,百姓过得并不算好,是以重建这两座城市变得迫在眉睫,元徽帝最终决定派遣严裕和谢立青前往边关,重用谢立青。
这对谢立青来说是好事,但对严裕来说……就不那么好了。
元徽帝不让大皇子严韫去,却让他去,只会让严韫察觉到危机感,激化严韫与太子的矛盾。说不定大皇子还会因此背水一战,到那时候,朝中势必要发生大动荡。
严裕是太子这边的人,太子若是有事,他也不会好过。
而且……这一去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载,他跟谢蓁刚成亲,怎么舍得分开那么久?
可惜元徽帝不懂得他的苦恼,让他开春后三月就出发,刻不容缓。
所以才今天回来,才会不大对劲。
谢蓁坐在他怀里,消化了半天,睁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她对这些事不大了解,但是听冷氏提起过。阿爹和哥哥也要去边关,明年开春就动身,阿娘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他们的衣服,听说要去很久,那里气候水土都跟京城有差别,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适应得过来。
严裕紧紧抱着她,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许久没出声。
不能不去,却又舍不得她。
许久才又叫她:“羔羔?”
谢蓁:“啊?”
他埋在她的颈窝,“抱抱我。”
谢蓁愣了一下,总觉得他最近很喜欢跟她撒娇……
本来这个要求不过分,但是谢蓁现在衣不蔽体,她迟疑了下,伸手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抱抱你你就能不走了吗?”
他一僵,“你不希望我走?”
谢蓁酥颊微红,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过。”
她的声音软软的,身体也软软的,严裕的心跟着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堵住她粉嫩的唇瓣,迫切地品尝她嘴里的滋味。她每一处都是甜的,让他怎么尝都尝不够。
她不是脸皮薄的姑娘,但是却被他亲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嘤咛叨扰:“别咬我的舌头……”
可惜抗议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吞了下去。
行过笄礼,总算可以回六皇子府。
严裕向冷氏和谢立青辞别,带着谢蓁回家。她在国公府住了将近一个月,来时没拿多少东西,离开的时候却多带了两个箱笼,全是她这几个月新添的衣裳首饰。冷氏另外给她安排了两个嬷嬷,分别是王嬷嬷和桂嬷嬷。王嬷嬷是服侍冷氏多年的老嬷嬷,帮助冷氏打理后院,井井有条。
冷氏觉得谢蓁年纪太小,遇到些事不知如何处理,这时候两个嬷嬷就可以在她身边出主意。
比如上次晴霞的事和这次欧阳仪的事,若是有嬷嬷在身边,她就不至于这么孤立无援。
谢蓁欢欢喜喜地接受了。
回到六皇子府,马车一直停在瞻月院门口。
一个月没回来,院里的下人都到外面来迎接,红眉和檀眉刚看到谢蓁眼睛就红了。自从她回国公府以后,他们被严裕惩罚跪在院子里,没有允许谁都不许起来。当时天寒地冻的,有几个身子弱的没跪多久就倒下了。还是谢蓁细心,知道严裕会惩罚他们,当天就让严裕把他们都放了。
他们这才逃过一劫。
谢蓁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把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多日不曾住人的样子。
谢蓁让人把她的东西拿下去,进门前往后面看了一眼,偏头问道:“欧阳仪还住在那里?”
严裕说:“吴泽已经在城西找好院子,她说要收拾东西,后日就搬过去。”
收拾东西,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天?
不过想拖延时间罢了。
这阵子三五不时就能听见长青阁传来的哭声,府里的下人都不愿意经过那里,听久了心烦,渐渐地连往里面送食材都懒得过去了。原本是一日送一次食材的,后来就渐渐变成两天或者三天一次,下人见管事也不说什么,就更加懒惰了。
以至于没几日,欧阳仪就瘦了一大圈。
如今严裕给她在外面找好房子,她应该感恩代谢才是,没想到却很不领情。
欧阳仪出府的那一日,雪还没化,她不情不愿地看着下人把她的东西搬上马车。长青阁有不少花瓶玉器,她一个都舍不得,居然想全部搬到城外的院子里。
谢蓁站在不远处,等下人把东西都搬上去以后,才说了声慢着,让王嬷嬷拿着账册去长青阁盘查。
王嬷嬷领着红眉檀眉两个丫鬟去了,不多时去而复返,恭恭敬敬地说:“娘娘,屋里少了两个汝窖四喜落地花瓶,两个漆金楠木盒子和一方端砚……”
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足足有二三十样。
欧阳仪的脸都青了。
谢蓁敛眸一笑,再看向欧阳仪时就多了两分严厉,“表姑娘是打算把长青阁搬空么?”
欧阳仪站在马车旁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跟李氏住进来的时候,一贫如洗,只有一件换洗的衣裳。后来李氏去了,李氏的东西也跟着入土,这长青阁里更是没有她什么东西。要真说属于她的,大抵也只有管事让人做的那几身衣裳……可是就让她这么走了,她如何甘心?
这用金银堆砌起来的屋子,里面每一样东西她都舍不得。
原本只想着悄悄带走几样,严裕是皇子,应该不会跟她计较那么多。可是谁想到谢蓁会中途冒出来阻止她。
她不死心地挣扎:“表哥都没说什么……”
谢蓁问她:“谁是你的表哥?”
她急红了眼:“自然是六皇子。”
倒还真说得理直气壮。
谢蓁眯起眼睛笑,笑容乖巧,说出的话却很残忍,“你是李裕的表妹,不是严裕的表妹。”
话说完,就对王嬷嬷道:“去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府里登记在册的都留下,属于欧阳仪的让她带走。”
王嬷嬷和桂嬷嬷应声而去。
这两个嬷嬷虽然才来没几天,但因为是谢蓁身边的红人,又年纪较长,还会做事,府里的下人很快就对她们服服帖帖。没用多久,下人重新把东西搬下来,陪着王嬷嬷和桂嬷嬷一一清点。
东西分成两边,一边是长青阁的,一边是欧阳仪的。
属于欧阳仪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衣裳首饰,还有管事奉严裕之命准备的两箱嫁妆。
欧阳仪眼看着自己的东西只剩下一小半,瞪向谢蓁:“你……”
谢蓁却不理会她,让双鱼拿出准备好的契书,“这些嫁妆你可以拿去,这是六皇子对李家最后的恩情。不过你得签下这张契书,嫁人以后,从此你与六皇子再无半点关系。”
其实如果不签契书,也没什么大问题,原本欧阳仪就不是严裕正正经经的表妹,只想他们不理,她自然没什么办法。
可是签下契书,能省去许多麻烦。
欧阳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下意识摇头,“怎么会没关系?我是……”
谢蓁不等她说完,“那你就把嫁妆留下。我是你表嫂,你母亲不在了,以后你要嫁什么样的人,我替你做主。”
欧阳仪睁大眼。
那更不行了!
谁知道她会把自己嫁给什么样的人?万一半脸麻子半脸褶子还品行不端,那她怎么办?
欧阳仪咬碎了牙,只好接过谢蓁手里的契书,满肚子气愤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了个手印。
谢蓁看也不看,让王嬷嬷收起来。
王嬷嬷收好以后问众人:“都看见了么?”
这里是大门与二门必经的道路,在这里发生的事,不出半天便能传遍全府。
下人们齐齐点头。
王嬷嬷点点头,“既然看见了,就下去做自己的事吧。”
如此一来,欧阳仪哪怕以后再回皇子府,估计也不会有人插手管她了。欧阳仪打落牙齿和血吞,气急败坏地上了马车,带着两箱嫁妆去往城南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