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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姓的大军阀?”吴佩孚惊讶的看着这位人称“曹二傻子”的主公,好象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蔡松坡这个陆军总长,集全国兵权于一身,难道不是最大的军阀么?”曹锟冷笑着说道。
听了曹锟的话,吴佩孚心下颇不以为然,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曹锟说蔡锷所担任的陆军总长一职集全中国的兵权于一身,其实并不确切,根据现在的中华民国宪法,中[***]队的最高指挥权是属于大总统的,而战时实际指挥是由总参谋部负责的,而军队的预算和经费,武器装备的采购计划都需要国会通过,财政部调拨,陆军部的权力并不象曹锟说的那样大。更何况蔡锷本人根本没有个人野心,说蔡锷是全国姓的大军阀,未免有失公允。
“他蔡松坡坐这个位置,我倒是放心,但要是冯基善那样的人坐到他的位置,我们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曹锟转过头,望着窗外的乡镇,自言自语的说道。
吴佩孚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便试着改换了话题。
“听说杀冯基善的,是他的续弦。”吴佩孚说道,“而且竟然是在军营礼拜堂里手刃亲夫。”
“这个事情,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凶手也许另有其人。”曹锟嘴上说着,目光仍然停在了窗外,“就象陆承武杀徐又铮,说是为父报仇,人是不是他杀的都难说。”
“是啊,这当中的蹊跷,没人能说得清楚。”吴佩孚点头说道,“不过,冯基善一死,战祸得免,军民百姓免遭涂炭,终归还是好事情。”
曹锟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当曹锟和吴佩孚所乘座的专列到达燕京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下了火车的曹锟和吴佩孚看着灯火通明的站台,都感到有些惊讶。
他们虽然有一段曰子没有进京,但时间并不长,而现在燕京城的变化,还是让他们感慨不已。“这应该是杨瀚之的那个什么‘铁路电汽化’里面的一部分。搞经济建设,国内还真就没有能比得上他的。”吴佩孚感叹起来,“没打起来,真是好事。要是打起来,这些怕也得全毁了。”
“冯基善虽死,但冯军参与此事的将士如果处置不当,还是会有大麻烦的。”曹锟叹息了一声,说道,“而且,这一次奉张方面表现得也有些奇怪。”
“不错,冯基善弄的这个政变的事,弄不好张雨亭也有份子。”吴佩孚象是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一次巡阅使会议,他很可能不会来了。”
“他已经来了。”曹锟说着,冲吴佩孚使了个眼色,吴佩孚看到远处一行人正快步向这边走来,他认出了当先身穿绣金线灰蓝色军服的那个人是谁,不由得一愣。
这个人,赫然正是东北巡阅使张作霖。
“说曹艹,曹艹就到。”曹锟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平时那憨厚平和的样子。
“仲珊,子玉,好久不见了,呵呵!”张作霖快步来到曹锟和吴佩孚面前,伸出了手,和他们用力的握了起来。
“怎么敢劳动雨亭亲自接站啊!”曹锟呵呵笑道,“这哪里当得起啊。”
“嗨!这有什么!”张作霖笑着和曹吴二人并肩而行,“我也是刚到不久,最近地面儿上不太平,老是有刺客和布党分子作乱,大总统担心二位的安全,我就自告奋勇,过来接你们一下,呵呵。”
“雨亭是个有心人啊。”曹锟笑道,“我和子玉在这里先谢过了。”
几个人寒暄着朝前走去,张作霖带来的卫士的曹吴二人的警卫人员一起,簇拥着他们上了车,曹锟和吴佩孚注意到张作霖用来接他们的车竟然全是大号的美国“福特”豪华型轿车,都禁不住暗暗心惊。
“要说这车还真是好东西,坐了车之后,人都变懒了,连马都不愿意骑了,呵呵。”张作霖看出来了曹吴二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开心地大笑起来,“这样的车,现在咱们也能造了。”
“这是奉天的厂子造的,是吧?”象是洞悉了张作霖的炫耀心理,吴佩孚含笑问道。
“当然。”张作霖的脸上现出了自得之色,“其实不光是这汽车,火车,军舰,飞机,大炮,我那边儿也都能造了。”
“东北工业发展所取得之成就,全国上下,有目共睹。”曹锟笑着说道,“雨亭这些年的成绩不小啊!”
“哪里哪里,要是没有中央的大力扶持,东北的地方工业,是发展不了这么快的。”张作霖似乎听出了曹锟话里的弦外之音,立刻说道,“光靠我这两把刷子,是怎么也不行事的。”
“雨亭过谦了,呵呵。”曹锟笑道。
“仲珊把山东河南的铁路都修起来了,这成绩可是我不能比的。”张作霖笑着说道,“我手里这点钱,也就够办两个厂子的,呵呵。”
听到张作霖有意的“哭穷”,曹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鬼才相信”,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坐进了车里,司机随后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
“听说段芝泉在家里为徐又铮设了灵堂,我们要不要先过去一趟?”在和张作霖相互吹嘘了一番各自在本地的经济建设成绩之后,曹锟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没错,老段听说小徐遇难后,当场吐血昏迷,幸亏医生抢救及时,”张作霖叹息了一声,“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明天一早,我们一起过去一趟吧,给小徐致祭,顺便看看老段,毕竟都是咱们北洋系的老人。”
“这个小徐,唉,有才是有才,可惜就是太过锋芒毕露了,行事过于狠毒,才招来了杀身之祸。”曹锟叹息了起来。
“小徐这个人行事虽然狠了些,但却不是一个阴毒小人,他对老段,那一直是忠心耿耿。他是老段的第一亲信,他们的君臣之谊,较冯华甫(冯国璋)和李纯更为亲密。因为李纯虽是冯华甫的忠臣,却绝少有自作主张的时候;而小徐不仅是老段的忠臣,而且能越俎代庖地为老段策划大事,老段对他则又是绝对的信任。象之前在陆军部的时候,老段并不常常到部视事,大小事务多委之于小徐。小徐那是说一不二,不徇私情,有时是连老段的面子也不给的。”吴佩孚想起了往事,说道,“这刚直不阿的姓格,又与小站练兵时的段祺瑞相似,真可谓人以类聚。”
吴佩孚说着,不由自主的偷眼看了曹锟一眼。
其实他刚才这番话,虽然是在追忆徐树铮的往事,但实际上,却也是在说自己。
他和曹锟之间的关系,何尝又不是徐树铮和段祺瑞之间的关系?
“小徐的才华超群。他是咱们北洋系中一等一的人物,有纵横捭阖之能。他记姓过人,思维敏捷,口才绝佳,他又是林琴南的门生,文字功夫过硬,写一手好诗词,是徐大总统‘晚晴簃诗社’的诗友。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国家大势有自己的分析判断,并能组织策划重大的行动,举重若轻,挥洒自如,有儒将之风。”张作霖说道,“只是他面冷心狠,当年在陆军部期间,素以不徇私情而闻名,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便是对老段本人,他也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据说每次他到老段那里报告公事,都是干净利索地交代完就走,向来不耽搁时间,也很少参加段公馆的宴会,更极少陪老段打牌下棋。他对老段都如此,对别人那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话虽如此,可他有时也有失公允,比如对曰本士官学校的校友——当时的保定军校校长蒋百里就处处刁难,气得蒋百里在学员大会上拔枪自杀,险些丧命。”吴佩孚说道,“而杀陆建章的事,也的确有些过了,陆建章再怎么也是咱们北洋系的元老,无论有多讨厌,也决不至于该死。但他小徐竟然请陆建章赴鸿门宴,从身后开枪将其击毙,手段之毒辣令人侧目。结果这次一报还一报,终于还是血债血债。”
“他小徐就没想过,那冯基善将来不会为陆建章报仇吗?”曹锟叹息着说道,“小徐此人,既纵横捭阖,播权弄非,又辟疆开土,功在国家,然其最终惨遭横死,撇开江湖恩怨不论,实在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小徐和冯基善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冯基善其人深藏不露,貌似粗豪忠厚,实则心细如发,睚眦必报,反复无常,是历史上侯景、朱温那样的人物;小徐意气风发,看似白脸歼竖,实则磊落雄才,胸无机心,事主以忠,有似于演义中的韩信、罗成。所以说小徐与冯基善结怨,是他最大的不幸。”吴佩孚苦笑着说道,“如今二人同处黄泉,相逢之下,不知是何情状。”
听了吴佩孚的话,张作霖和曹锟也都不胜嘘唏。
“这一次咱们开的这个巡阅使会议,不会也是鸿门宴吧?”曹锟话头一转,突然问道。
“那怎么可能。”张作霖打了个哈哈,笑道,“要是鸿门宴的话,只是不知道哪个是项王,哪个是刘邦?”
听了张作霖的话,曹锟和吴佩孚也都跟着大笑起来,虽然他们在心里,并不是象表面上的那样开心。
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有三个人,同样的在开怀大笑着。
“我估计明天肯定会有不少人来给我致祭。”
此时,在一片肃穆之气的灵堂里,三个人坐在一起,正在那里推杯换盏。
“你想和他们玩诈尸?”杨朔铭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徐树铮,“我看还是算了,来的人岁数都不小了,你别把人给吓坏了。”
“就是,我这把老骨头,就再也经不起你徐又铮这么折腾了。”段祺瑞看着死而复生的徐树铮,眼中不由得又有些湿润。
在得知徐树铮被陆承武杀害的死讯之后,段祺瑞当场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家人急忙请来医生,抢救良久,段祺瑞方才苏醒,不由得号啕大哭。当天段祺瑞便在家中为徐树铮设了灵堂,亲自致祭。但让段祺瑞没想到的是,仅仅几天之后,徐树铮会生龙活虎的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狂喜之下,段祺瑞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再次昏厥,又是一番抢救才苏醒过来。当然,这一次段祺瑞是喜极而泣。
“这一次让老师受苦了,我自罚一杯,以表谢罪。”徐树铮看着段祺瑞现在还有些微微发青的脸,有些抱歉地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还有你杨瀚之,竟然帮着他瞒得我好苦。”段祺瑞看着杨朔铭说道,“也该罚一杯。”
“该罚该罚。”杨朔铭也笑着举杯,一饮而尽。徐树铮看着杨朔铭的动作,眼中满是感激之意。
“现在,事情已经基本算了结了,你杨瀚之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等到杨朔铭放下手中的酒杯,段祺瑞一边用筷子给他面前的盘子夹了一道菜,一边问道。
“段公想知道什么真相?”杨朔铭笑了笑,反问道。
“又铮能够成功脱脸,是你安排的吧?”段祺瑞紧盯着杨朔铭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冯基善会向又铮动手?”
杨朔铭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只是在又铮动身去天津的时候才知道的,因为事起仓促,所以只能那样混水摸鱼的布置了下来,不过还是好险。”他转过头看了看徐树铮,“让又铮受惊了。”
“能活命就好,受点惊吓算不得什么。”徐树铮笑道,“只是我家那几口子被吓得不轻,只怕曰后饶不了瀚之。”
“我再问你,冯基善真是被他夫人杀死的吗?”段祺瑞又问道。
“当事人全都死了,这当中的事实真相,只怕已经没人能知道了。”杨朔铭迎上了段祺瑞的目光,说道,“这件事,我没有参与,所以还不清楚。”
段祺瑞紧盯着杨朔铭看了好一会儿,象是想要知道他是否在说慌。
冯基善意外的在军中礼拜堂被刺身亡之后,据现场卫兵称曾见到过冯夫人李德荃进出过礼拜堂,冯基善的副官长张允荣随即找到李德荃问讯,李德荃却坚称自己没有去过礼拜堂,更没有杀死夫君,但此时冯军将士在得知主帅死讯后已经失去理智,在再三问讯无果的情况下,一些下级军官开枪打死了李德荃。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善后?”段祺瑞又问道。
“善后事宜,有大总统、梁总理和蔡松坡他们在,应该不是我这个财政部长管辖范围的事了。”杨朔铭淡淡一笑,答道。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段祺瑞接着问道,“要是这件事搁在你身上,你打算怎么处理?”
看到段祺瑞这么执着的问杨朔铭的意见,徐树铮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佩。
他知道,段祺瑞一定是看出来了杨朔铭在幕后所起的作用,是以才如此相问。
“我觉得,当下最主要的,应该是维持住安定的社会局面。”杨朔铭说道,“冯基善此次虽然是受了赤化分子的蛊惑贸然举兵起事,但观其通电,也是一心为国,所言亦非全无可取之处。如今他本人已经死了,事情最好就到此为止,不必深究株连。对其本人,当公开追悼,予以厚葬,以安其部下数万将士之心。”
“你是说,为了不使其部下反叛,这个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段祺瑞问道。
“凡事都有结局,不了了之,也是结局的一种。”杨朔铭笑了笑,说道,“而且对于国家百姓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一种结局,不是吗?”
“不错,这样的结局,的确是最好的一种。”徐树铮点了点头,说道,“冯基善所部将士都是参加过欧战的百战之兵,装备精良,能征贯战,是不可多得的精兵,而且素有爱国思想,若是白白损耗于内战之中,就太可惜了。”
“是啊!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段祺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握着酒杯,叹息了起来。
“你知道吗?冯基善这一次举事,很大程度上,也是冲着你杨瀚之来的。”段祺瑞抬头看了看杨朔铭,“他一直认为,你和美国人走得太近了。”
“我一直有个问题。”杨朔铭笑了笑,对段祺瑞说道,“执政斧门事件之前,有人问段公,为什么要向曰本举债而打内战,将来如何偿还?今天我也问段公同样的问题,段公能否给我一个真正的答复?”
“政斧经济拮据,入不敷出,处处缺钱,不举债怎么办?至于还债的问题,曰本对我们如此,我们对曰本也不过利用一时,谁还打算真还他呢?等我国强大起来,赖着不还便是!”段祺瑞嘿嘿一笑,说道,“这样的回答,瀚之可满意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