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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5)四月份的燕京城,还隐隐有些寒意。好在,风沙是彻底的平息了,大家可以自由的活动了。原本冷清的街道上,行人逐渐的多起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的冬天,都时不时的有风沙吹袭京城,导致城内一片的灰蒙蒙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受到了极大的困扰。受到风沙的影响,一度还有不好的流言蜚语传播,后来锦衣卫和东厂抓了不少人,总算是平息下来了。
在燕京城的东北角,靠近城墙的位置,有一座古老的,规模不大的寺庙,叫做柏林寺。因为寺庙内外,种满柏树而得名。老人们都说,这是北直隶赵州的柏林寺迁徙过来的。至于有没有人相信,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它平时的香火并不是特别旺盛。
这天早上,柏林寺来了两位年轻的翩翩公子。他们衣装整洁,脚步轻盈,五官端正,眉目如画,手里都握着香檀纸扇,隐约间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如果徐兴夏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轻松的认出,左边的蓝衣公子,正是他在威镇堡认识的阿朱姑娘。右边的这位白衣公子,则是呼罗珊女王萨婉娜。
朱蘅芷,嗯,准确来说,应该是叫朱以蓝了,穿着一套蓝色的书生服,显得身躯修长,出尘脱俗。她悄悄的用纸扇遮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不经意的掩饰什么。女扮男装的她,并没有能够掩饰自己的美丽,相反的,反而让自己显出非常寻常的美丽来。细看之下,她肤色皎若秋月,秀靥艳比花娇,当真是莺惭燕妒,堪比花落!如果换上女装,只怕这小小的柏林寺,都无法容纳她的光彩照人!
如果说朱以蓝是水做的,是柔姓的,那么,她身边的萨婉娜,却是多了几分的刚硬。但见她面如凝脂,眸若点漆,神清骨秀,俊美无匹!一袭白衣飞扬卷落流云飞絮,墨黑青丝丝丝缕缕翻飞舞态生风!又肤胜雪尤白三分,颜玉如更剔透几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几乎没有人能认出,她原来竟然是女子!
两人联袂而来,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两人的身边,不断的有人回头,暗暗称赞两人的神韵。便是寺庙里的僧人,看到两人,也有点自惭的感觉。他们早已舍弃一身臭皮囊,无所挂怀,却依然有这样的感觉,只能说是两人太过俊秀,以致到了出家人也无法心静的地步。如此天生人物,的确是值得多看几眼的。当然,不会有人无聊的上来搭讪。所谓非礼勿视,非请勿动也。
柏林寺的附近,就是国子监、文庙所在,来往的人物,一般都是读书人。他们对于各种礼仪,还是深深牢记的。好像“她们”两个这样装扮的青年书生,实在是不少。因此,无论是来往的香客,又或者是寺庙的僧人,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们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两位公子,实在是太俊美了。
“请!”
“请!”
两人微笑着互相谦让,进入了柏林寺的某间禅房。
当时的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有可以出租的禅房。来往的香客,如果累了,可以在禅房稍作休息。如果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品尝到寺庙的香茗,洗一洗腹中肥肠。当然,你想要在禅房里面打坐修炼,沾一沾出家人的佛气,那也是可以的。
因为某个人的关系,又因为某个共同的话题,萨婉娜来到京城以后,就和朱以蓝成了好朋友。柏林寺这样的地方,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到来了。对于这里的一切,她们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进入禅房以后,朱以蓝就取出自带的茶叶,一丝不苟的泡茶。萨婉娜则在禅房里面走来走去,饶有兴趣的研究墙壁上的经文书法。只可惜,没有朱以蓝的指点,她是根本看不懂的,完全是两个世界啊!
按理说,朱以蓝作为郡主,是不能到处乱跑的。明朝皇室对自己的人,还是看的很紧的。给你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就是不能到处乱跑。说得不好听一点,就跟养猪差不多。每个皇室子弟,都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生长。如果离开了这一亩三分地,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是,联想到她的父亲的坎坷前半生,还有个只喜欢做木匠的弟弟,一切显然不能用常理来理解。
事实上,直到现在,朱以蓝还没有正式的郡主封号。从某种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她甚至没有皇室子女的身份。没有册封,自然就没有名号。没有名号,就没有相关的待遇。这可是宗人府严格规定的。明朝皇室的大部分成员,最怕的,其实不是锦衣卫,不是东厂,而是宗人府的那些老家伙。因为,他们掌握着生死大权,可以艹纵很多皇室成员的生死。得罪了他们,肯定没有好曰子过。
朱以蓝的父亲朱常洛,是万历皇帝不喜欢的。身为万历皇帝的长子,他迟迟没有得到太子的名分。作为皇长子,他穷困潦倒,屡受打击,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护,几次几乎连小命都保不住。最痛苦的是,莫过于中间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万历皇帝一直想立朱常洵为太子,只是由于文武百官的坚决斗争而没有成功。
一直到万历二十九年,朱常洛才被正式立为太子。但是,即使获得了太子的名分,他的命运,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因为,万历皇帝依然很讨厌他,认为他的出生,是自己的耻辱。无奈的给他太子的名分,也是因为文武百官的重压。能给他一个太子的名分就不错了,至于他的子女册封,万历皇帝装作压根儿就忘记了。
朱常洛命运坎坷,朝不保夕,连自己的小命都管不住,对自己的子女,根本没有时间管教,自然是放羊了。否则,朱由校又怎么会有做木工的机会?早就被大大小小的老师给骂死了。皇室子弟,居然从事奇技银巧,这是要被宗人府削籍不是?就是因为没有老师管教,他只能是自己摸索,结果就阴差阳错的走上了鲁班师傅的道路了。等到有老师以后,已经无法管教过来了。
朱以蓝从小就被出家人收养,一直在庙里长大的,十二岁以后,她才被接回去慈庆宫。由于常年在外生活,她对慈庆宫的生活,其实不太习惯。慈庆宫的生活,其实也很悲哀,毫无快乐可言。甚至,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你想想,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拿着棍子闯进来的地方,有什么安全可言(梃击案)?
加上师傅唐尘道长经常行走在外,她也经常跟着在外面奔跑。她还有另外一个师傅,也经常带着她到处行走。相对而言,在外面的曰子,比在慈庆宫要快乐多了。她更加愿意在外面生活。上次跑到宁夏镇的威镇堡去,其实不是最远的。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乃是云南昆明沐王府。这几乎横穿了整个明朝的国土了。
至于萨婉娜,以她的手段,收买身边的官员,请求和朱以蓝会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收入,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关键是你会不会做人。显然,萨婉娜是绝对会做人的。结果,她在京城的活动,很快也变得自由了。
当然,以她们的身份,想要私底下到处乱跑,也是有点难度的,除非是得到唐尘牛鼻子的帮忙。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还是会在暗中留意她们的动静的,她们不能做得太过火。太过火肯定是要上报的。再说,如果离开了京城,她们的安全,也是无法得到保证的。不要忘记了,萨婉娜可是被人刺杀过的。如果不是徐兴夏蓦然出现,或许她已经香消玉殒了。因此,她们只能是在京城里面活动。
很快,柏林寺,就成了两女经常出没的地方了。这里距离皇宫有点远,有利于朱以蓝放松自己的心情。站在柏林寺这里,无论怎么看,都不会看到令人压抑的紫禁城。同时,出没在这里,又多数都是佳人才子,使得两人没有那么显眼。如果心情不错的话,她们甚至还可以到附近的国子监去看看,那里时不时有些杰出人物的。
“小蓝蓝,今天有没有带什么新鲜玩意给我看?”萨婉娜对着墙壁上的经书发了一会儿呆,就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她骨架比较大,装扮起男人来,倒也像模像样的,就是丰满的胸脯不太好处理。好在四月份,气候还有点冷,大家身上穿的衣服还多了一点。除了朱以蓝之外,其他人倒也看不出来。
自从见了朱以蓝以后,萨婉娜就一直以男人自居,还以对方心目中的某个男人自居。这从小蓝蓝这样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双方的关系十分的熟稔,又有点开玩笑的成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称呼?别看朱以蓝外表柔弱,骨子里却也是挺有主见的,要是真的惹她生气了,她肯定不会跟你玩了。
朱以蓝蹙眉说道:“萨婉娜,别闹了!”
萨婉娜挺直身躯,尽可能的摆出某个人的样子,一脸严肃的说道:“阿朱姑娘,你错了,你不应该叫我萨婉娜。我现在的身份是,徐兴夏徐公子!你应该一本正经的回应,徐公子,又或者是徐兄,这可是你教我的哦!不要说你自己都忘记了哦!”
朱以蓝顿时脸颊一红,又羞又急的说道:“萨婉娜,不许闹!”
萨婉娜坏坏的笑着说道:“叫一声徐兄!要不然,叫一声徐公子也行!上次你无意中说漏嘴,我听得蛮舒服的……”
朱以蓝放下茶壶,站起来,悄悄的跺跺脚,满脸娇羞,低声说道:“萨婉娜,你再闹,我以后就不出来了!让你一个人在京城里面玩!也不让别人跟你玩!”
说罢,佯装生气,转身就走。
萨婉娜急忙拉着她的手,像模像样的道歉说道:“别,别,真走了就没有意思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行不?我看你也是想他,才故意跟你闹着玩的。我说你想他,没有说错吧?说假话的都是小狗!谁说假话,谁就要学小狗汪汪汪的叫三声。”
朱以蓝微微叹息一声,慢慢的坐回去,重新将茶壶端起来,给萨婉娜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动作,忽然有些迟滞。好一会儿以后,她才轻轻的放下茶壶,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在想他,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是你天天跟我闹着玩,又有什么用呢?”
萨婉娜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给你想个好办法?”
朱以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的红晕,低声说道:“你别闹了。私奔什么的,你最好不要跟我说。羞死人了!亏你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你怎么不和莫曰根私奔?哼,上次莫曰根到宁夏镇来,是不是就是冲着你来的?他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祸害了我们宁夏镇那么多人,兵部都乱套了。这个事情,你要负一半的责任!我如果是男人,非得向你问罪不可!”
萨婉娜坏坏的笑着说道:“我可没有闹。我也没说私奔。莫曰根那是我不喜欢他。要不然,我真的跟他私奔了。祸害你们宁夏镇的是他,你们要问罪的,也应该是他,怎么能赖到我的头上来?再说,你家那位不是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通吗?现在外面都在传言,说你家的那位,在黑暗中,一箭射中了莫曰根……”
朱以蓝顿时闹了个大花脸,啐道:“你说什么?”
萨婉娜急忙错开话题说道:“我说错,我说错,不是你家的那位,是我家的那位,行不行?是我家的那位,将莫曰根给射中了。好了,好了,不说别的,咱们说正经的。我估计年底就会回国,到时候,你藏在我的车驾里面,悄悄的回去威镇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