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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哈宁阿一度想要搭人梯。两丈高的城墙,鞑子就算是搭人梯,都能够上去。不过后来,哈宁阿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原因不是鞑子不敢,而是他怕那些朝鲜仆从军没事做,躲在后面偷懒。要他们扛着木梯上去,他们就不能偷懒了。
分派完毕,命令传达下去以后,鞑子、仆从军、叛军,都纷纷行动起来。大量的叛军,向黄县的其他三个城门迂回。由于叛军的人数很多,看起来场面还是很壮观的。而前面的鞑子和仆从军,则是不断的向前涌上来,试图尽快的靠近黄县的城墙。
“鞑子来了!”
“鞑子来了!”
“鞑子来了!”
在黄县的城头上,消息在悄悄地传播。
和别的地方听到鞑子来了,引起一片慌乱的情形不同,虎贲军的战士,听到鞑子来了,都是浑身一震,精神抖擞的注意着前面的野地。等了老半天了,正主儿终于是来了啊!说真的,现在的虎贲军,对于打明军,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还是打鞑子比较有劲啊!
几乎所有的虎贲军军官,都悄悄的跑到东门来。大家要亲自看看,鞑子的大部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话说虎贲军还是第一次和鞑子的大部队正式接触啊!以前田横岛的鞑子,只能说是鞑子里面的非主流而已。
不过,仔细的看过以后,大家都觉得,鞑子的大部队,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同样是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想不懂,为什么明军对鞑子如此的畏惧呢?鞑子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上!”
哈宁阿狠狠的叫道。
所有的鞑子,立刻向东门压过来。他们的奔跑速度很快,仿佛身上的盔甲,完全没有阻碍他们的行动。所有的鞑子都知道,明军依仗的火铳,有两个弱点。第一是射程近。第二是射速慢。对付火铳的最好办法,一个是快速奔跑,让对方无法瞄准。一个是贴身肉搏,让对方没有发射的机会。鞑子尤其喜欢第二个。只要有机会和明军贴身,一个鞑子就能对付十几个的明军。
在鞑子的后面,则是扛着云梯的仆从军。有鞑子压阵,这些仆从军当然不敢怠慢。他们扛着几十把的木梯,紧紧的跟在鞑子的后面。按照以前的经验,只要前面的鞑子用箭镞压制城头的守军,他们就要将木梯架起来,然后让鞑子顺着木梯爬上去,和守军展开肉搏。他们要做的,就是这样的辅助工作。至于和敌人厮杀,基本上轮不到他们。这也是朝鲜仆从军每次战斗都很积极的根本原因,他们都是负责打下手的。
对于攻城,鞑子其实还是很有经验的。鞑子并不是单单擅长野战,对于攻城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宁锦前线的城堡他们无法攻破,长城内外的城镇,却是攻破了不少。尤其是在鞑子两次入寇以后,更是积累了丰富的攻城经验。好像遵化、密云、怀柔、永宁、昌平这样的城镇,都是被鞑子硬生生的攻破的。
长途奔袭的鞑子,唯一的攻城武器,就是木梯。借助木梯爬上城头,然后和守军展开肉搏,这是鞑子攻城的最基本模式,也是自古以来最古老的攻城方法。两次入寇,鞑子都是使用这样的攻城方式获得胜利的。因此,他们对这样的攻城方法,深信不疑。
大部分的鞑子,身上都套着结实的铁甲,用来防御明军的火铳射击。只要扛过两次明军的火铳射击,他们就可以直接和明军面对面的厮杀了。因此,在携带弓箭之外,大部分的鞑子,还携带有一把锋利的弯刀。一旦登上城头,这把弯刀,就是他们搏杀的利器。
“达音布!”
“你第一个上!”
哈宁阿对身边的大汉叫道。
“吼吼!”
达音布响亮的回答着。
他是一个非常高大的白甲兵,手脚粗大,四肢孔武有力。他身上的银白色的盔甲,打造得非常精致。由于鞑子普遍缺乏精良的盔甲,这样精美的盔甲,基本上是最勇猛的战士,才有资格得到的。事实上,在哈宁阿的麾下,这个达音布,的确是第一号的勇士。在这三个牛录里面,还没有人是达音布的对手。
每次征战,这个达音布都是前锋,远距离射箭,近距离劈砍,让无数的敌军闻风丧胆。崇祯二年鞑子围攻遵化的时候,就是这个达音布第一个爬上遵化的城墙,一口气斩杀五个明军,愣是打开一条血路。后面的鞑子蜂拥而上,占领了遵化。最终,大明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在遵化遇难。攻克了遵化以后,鞑子长驱直入,围攻京师,天下震动。
崇祯七年,鞑子再次入寇,攻打保安州。又是这个达音布,第一个登上城头,杀开一条血路。最终,保安州被鞑子拿下,所有的财富和人口,都被掠夺一空。连遵化、保安州那样的坚城,达音布都能够顺利的爬上去,这小小的黄县,更是不放在他的眼里了。
达音布使用的弯弓,是精心制造的,力量非常强,比一般鞑子使用的牛角弓,射程要超出三成以上。当然,开弓的力气,也要比一般的牛角弓强大很多。依仗着强弓弩箭,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内,他指哪打哪,箭无虚发。在攻城的时候,他站在城下,可以连续不断的放箭,射杀城头的守军。攻打遵化的时候,他曾经连续射了七箭,射死七个明军军官,极大的震慑了明军的士气。
其实不需要哈宁阿的吩咐,达音布已经冲在最前面了。每次作战,都要首先登城,几乎成了他的习惯了。因为,每次首先入城的勇士,都能得到极其丰厚的奖赏。无论是金钱、女人、地位,都大大的上升。达音布喜欢金钱,喜欢女人,喜欢地位,黄县这样的小县城,他更是不能放过了。
在奔跑的过程中,达音布手里的弯弓,已经半张开,粗大的箭头,就扣在牛筋做成的弓弦上。距离城墙还有大约三百步。他还要继续跑一段距离,才能进入弓箭的射程。
“孟侠,你负责那个白甲兵。”
独孤猎猫着腰,来到孟侠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战斗尚未开始,独孤猎就迅速的安排了狙击手分队的主要射杀目标。张准给狙击手分队的任务,永远都是狙杀敌人的主要骨干。对于鞑子来说,就是他们的白甲兵和红甲兵。其中,又以白甲兵是最佳选择。
独孤猎的枪法是最好的,眼神更好。他一眼就判断出,在鞑子的队伍中,有一个白甲兵威胁最大。这个白甲兵奔跑的速度很快,个头也很大,手上的弯弓和箭镞,都和一般的鞑子有区别。显然,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既然是危险人物,当然要首先干掉。
不过,独孤猎不准备自己独食。现在的他,已经不单单是狙击手的角色,更是一个教官和指挥官合二为一的角色。他要负责的,不再是如何单独的狙杀敌人,而是如何尽可能的发挥每个狙击手的潜能,整体的提升狙击手小分队的战斗力。
扩编以后,狙击手分队来了很多新手。孟侠就是其中的一个新手。他们的枪法都是不错的,有成为优秀狙击手的潜质。但是,作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仅仅是枪法不错,还不够。狙击手要成熟,还要经历方方面面的考验,尤其是实战的考验。
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对自己一定要有信心。要做到这一点,当然是要有出色的战功。战功越是丰厚,自信心就越强。通俗的说来,就是打死的目标越多,对自己就越是自信。
“头上有三根白色羽毛的那个吗?”
孟侠低声的问道。
他是从青州府逃亡过来的,加入虎贲军的时间,还不到半年。由于有优秀的射击天赋,在三个月大练兵的时候,被独孤猎盯上,然后挖到了狙击手分队。通过多次的测试,孟侠的射击水平,无疑是优秀的。但是,孟侠并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实战,更加没有和鞑子接触过。他没有任何的战功,自然谈不上有太大的信心。因此,独孤猎需要给他指定一个有价值的目标,培养孟侠的信心。
“对!就是他!”
“就是那个头上有三根羽毛的鞑子!”
“你的任务,就是在四十丈的距离上,一枪撂倒他!”
独孤猎肯定的说道。
“好!”
“我搞定他!”
孟侠自信的说道。
独孤猎点点头,继续吩咐下一个目标去了。
孟侠慢慢的调整虎贲铳的枪口,准星的缺口,牢牢的锁定了达音布。其实,就算没有独孤猎的吩咐,他也注意到这个鞑子了。谁叫他头盔上的三根白色的羽毛,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达音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头盔上的三根白色的羽毛,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厄运。他一向都相信,这三根白色的羽毛,给自己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好运气。事实上,这三根白色的羽毛,是纯正的雕毛,还是白色的大雕,是一个蒙古贵族送给他的。
皇太极很注意拉拢蒙古人和满族人的关系,除了不断的联姻之外,他还经常的组织双方的文化体育交流活动。表现在军事上,蒙古八旗和满洲八旗,时不时的较量一下,选出最优秀的勇士,然后加以赏赐。久而久之,双方的勇士以及王族,都有互相馈赠礼物的传统。
由于达音布的出色表现,有个蒙古贵族送给他三根白色的雕毛。在蒙古人看来,白色的雕毛,是最珍贵的,也是最吉祥的。戴着白色的雕毛,意味着运气与你常在。达音布一直以此为傲,将三根白色的雕毛插在自己的头盔上,到处炫耀。即使上战场也不例外。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达音布手上的弓弦,也开始张开。由于牛筋做成的弓弦很粗,压力很大,即使戴着厚厚的扳指,达音布依然能够感觉到弓弦的沉重压力。他使用的弯弓,威力的确强大,一箭能够射穿人体。但是,他的弓箭也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无法持久。由于消耗的力量太多,在射出十箭左右以后,就要上去劈砍了。
“一百五十步……”
达音布默默的计算着。
这时候,在他的眼中,只有前面的黄县,只有黄县城头上的守军。周围的所有一切,仿佛和他都没有关系。天地间的一切颜色,一切的声音,一切的动静,在他的眼里,都彻底的消失了。周围的同伴也完全不存在,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向着黄县奋力的前进。
他寻找着城头上的每一个目标,最有价值的目标。可惜,他暂时寻找不到。黄县守军的每个人,都穿着灰色的军装,没有盔甲,没有头盔,身上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标识。以他的知识,的确无法分辨哪个是大人物。但是,没关系,只要箭镞出手,守军一定会感受到他的箭镞威力的。
“五十丈……”
在达音布默默的计算距离的时候,孟侠也在默默的计算距离。
在这一刻,他同样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完全停止了。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他的身边,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存在。所有的鞑子,在他的眼前,都凝聚成一个目标。
枪口上的准星,已经牢牢的锁定了那三根羽毛,锁定了三根羽毛下面的粗大身躯。无论其他的鞑子如何的变动,孟侠的眼里,只有这三根羽毛。鞑子的身躯很粗壮,固然给了他们厮杀的力量,却要给了孟侠更好的瞄准机会。
“一百五十步……”
进入射程了。
达音布果断的用力拉开弓弦,同时左手向上抬起弯弓。粗大的生锈的箭头立刻抬起,瞄准了黄县城垛后面的守军。他看到了城垛之间的一个守军,正举着火铳,看着自己的侧面。那个守军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没有察觉到有一支锋利的箭镞,已经牢牢的锁定了他。只要一箭过去,他就会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从城垛那里向后倒下,带出至少一丈的距离。
是的,达音布绝对有这样的自信。
每次攻城的时候,他的箭镞都可以让守军大吃苦头,给敌人造成极大的震慑和恐慌。正是由于震慑和恐慌,守军的战斗力,才会大打折扣。当鞑子真的爬上城头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的勇气和意志进行抵抗了。
即使对方举着盾牌,都无法阻挡。因为,他使用的是特制的大箭。这种大箭的分量,是普通箭镞的五倍以上,一般的木制盾牌,又或者是藤牌,根本阻挡不住。明军的盔甲,也同样阻挡不住。
“四十丈……”
孟侠右手的食指,压紧了扳机。
准星的缺口处,三根羽毛的鞑子,正举起弯弓。
就是这一刻!
孟侠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暂时听不到枪响,孟侠只感觉自己手上的虎贲铳,好像轻微的震了一震,顶在肩膀上的枪托,将他向后推。这都是很轻微的感觉,轻微到只有他本人才能感觉到。随即,他看到枪口冒出一点点的白烟,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妖怪出现时的那一种白烟。
准星的三根羽毛鞑子,依然很清晰。鞑子手上的弓箭,已经举起来。只要一瞬间的功夫,对方的弓箭,就要出手了。但是,孟侠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觉得,对方的弓箭,是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达音布的确是将弯弓举了起来,正全力向后拉弦。还差那么一点点,弓弦就可以全部张开。到时候,只要轻轻的松开手指,粗重的箭镞,就会呼啸而去,将城头上的那个守军,带起一蓬的血雨,将他完全撞飞到城墙的后面去。是的,他有这样的自信。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忽然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撞击了一下,又好像是被什么虫子,悄悄的咬了一口。这种感觉非常的怪异,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他右手一下子松开了弓弦,左手也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结果,沉重的大箭,就这样射出去了。
完全没有出手的感觉。
达音布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这一箭,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这一箭是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射出去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撞中了。他下意识的看着胸口的盔甲,发现上面好像有一个很小的洞,就好像是真的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候,一股剧痛的感觉,传遍达音布的全身。随即,达音布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明明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继续射箭,可是,他的四肢,却已经不听指挥了。他手上的弓箭,完全不听指挥,直挺挺的掉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