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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御椅金台之上,崇祯望着站了满满当当的殿廷大臣,心里头居然也是一阵酸楚。
这样的大朝,这么多的大臣,其中只有三成不到是打燕京逃下来的,多少熟脸儿都留在京师降了李自成!
这两年的朝会,也从来没有这么多大臣到,也没有这么严整规范的模样劲道!
人心这玩意,就是这么怪。
大明朝廷没劲,人也不当回事了,现在这个当口,偏有这么一个皇太子在,法度森严,麾下还有不俗的实力和表现,如此一来,谁还敢真的掉以轻心了?
再加上军务处承上启下,比内阁运作灵活高效的多,再出现眼前这种情形,也就不足为怪了。
朝会人齐很久之后,才有礼官来奏报皇太子擒勋臣赵之龙、刘孔昭等入禁城,其余都督大将数十人,亦就捆于午门之外。
崇祯一听就是大怒,当即宣谕道:“都督以上,责廷仗三十,指挥五十,给朕着实力,用心打,狠狠的打!”
昨夜兵变,皇帝也是一夜不得安枕。虽然半夜时,朱慈烺特别派人到宫门禀报,乱事已平,乱兵不过是闹饷,为祸不烈。
但崇祯又岂能真的心安?一夜之间,偶尔听到一点动静,就是梦魂不安,到了天亮,一个上朝的大臣没见,只有军务处的吴伟业值班还在……崇祯当场就火儿了!
这会子要打丘八们的廷仗,哪有大臣愿为他们说话?
当下由侍卫传下旨意,由拱圣镇派了几十个大兵出来,把那些捆成粽子样的武官们一个个按在午门前,当场就噼里啪啦的打将起来。
棍子打在肉身上的啪啪响,犯官的呻吟哭叫声,求饶声,加上棍手们的呼喝声……东南官员,有几个见识过这等场面的?当下连史可法在内,都是有不少人脸上变色。
大明廷仗就是一等一的恶政,不过此时用来,效果也是极佳!
在雷鸣般的廷仗声响中,朱慈烺着并没有穿着皇太子常朝冠服,而是穿着崇祯特赐的大元帅铠甲冠服,按着腰间宝剑,大步而行。
沿途经过,内廷的禁军都向他行注目之礼,小军官则是右手按着腰刀,相隔甚远,却也是深深躬下身去!
昨夜太子轻松平乱,民间和官场不说,在军人心中,皇太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军人心中最敬服的人物,哪怕就是皇帝,在他们心中,也须弱上一筹!
官员们则是神态各异,有人敬慕,有人欣喜,有人欣赏,也有人神色难明,复杂之极。当然,也颇有一些不友好和嫉恨的目光。
昨夜之事,不少人联手挑动风潮,要说真要做什么其实是没影的事。也就是闹闹饷,给太子一点难堪,叫军务处下不来台,然后兵士饷道再抓在手中……大伙儿要的就是这个,还想图谋造反不成?
不过乱子刚起来,太子就以雷霆之势反击,一点儿余空也是没给。
到了这会儿,众人心里头才是明白过来,自己所依仗和盘算的,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该是有多么可笑和苍白?
眨眼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脑海里掠过这样的想法:“还是得抓兵啊……”
在朱慈烺经行过时,长身玉立,与众臣不同,腰间还佩有一把宝剑……这当然是崇祯特许的,除了御前武官和皇太子外,谁也没有这样的特权!
这么一个英武的太子,当然也是给不少儒生出身的官员以绝大的威压。虽然是乱世,虽然北方中原各地已经是文压不住武,但在东南一带,马士英也好,史可法也罢,在四镇崛起之后,他们才知道乱世已经文不如武,而在此时,因为朱慈烺的出现,四镇对皇权没有拥立之功,没有读力的财权和法权,最少在表面上,这个朝廷中枢还有对军事藩镇的绝对控制权,如此一来,朱慈烺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一个知兵尚武,年轻的不成话的皇太子,再加上大元帅府下那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武官班子……这样的威胁,实在是太叫人害怕,太叫人觉得如芒刺在背了!
“儿臣叩见父皇!”
到了金台座下,相隔五步,朱慈烺右手按剑,单膝跪下,道:“请父皇恕儿臣甲胃在身,不能全礼。”
他确实一身重甲,明黄色的铠甲在正午的光线之下,金黄夺目,简直叫人不敢逼视。
披风和里衬之上,则是绣了四团肩龙,再配上樱冠,宝剑,背负的弓箭,英武夺目,站在这辉煌大殿之上,皇帝勋亲大臣无数,却也是没有任何人能夺去他此时的光彩。
“起来,起来!”
昨夜乱起,崇祯未尝没有怪罪儿子带兵入城的孟浪。但一想起来,父子南逃至京,手中无兵,身边无臣,只有几百落魄不堪的太监宫人,还有少量的大臣勋亲,这样的班底,想振作君权,还得有多久功夫?
这个儿子,兼并强军,寻回玉玺,带兵入城,也是震慑人心。如果不出这么一场乱子,也确实是毫无瑕疵的妙法。
而现在,朱慈烺仍然是英气勃勃,站在自己面前,一夜没睡,除了眼中有几条血丝外,也是看不出一点的疲惫来。
更叫崇祯欣赏的,就是还是有那种昂扬之态,似乎昨夜之事,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如一把出鞘的宝刀,锋锐锐利,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进取精神和干劲!
在大臣身上,崇祯已经是多年不曾见着有如此人物,而况眼前这个,是自己血脉嫡传的亲生嫡长子!
他心中的满意,自不待言,等朱慈烺起来后,崇祯才又问道:“兵变主使,就是赵之龙和刘孔昭?”
“是的,儿臣已经查察明白了。”
主使之人,当然不止这两人,但朱慈烺知道,此时能动手的,也就只能是这两人为首的一些五军都督府下的武官。
当然,淮系诸将,除了寥寥几人外,全部可以料理清楚了。
“混账,该死!”
崇祯轻击金台,眨眼之间,已经是面色铁青。
他问道:“这两人,为何唆使军士哗变?”
“传言,京营空额甚多,此辈唯恐父皇下令清军。”
虽说人已经擒下,但朱慈烺也没有波及的意思。听着这个回答,朝堂上下,马士英等人面露赞许之色,史可法无可不可,而有相当多的大臣,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崇祯亦非笨伯,满怀深意地扫视了群臣一眼,然后才向朱慈烺道:“此辈可恶,按察清楚了么?”
“回父皇,是儿亲审过了。”
“那也不必再由内阁或三法司会审了!”崇祯声音极大,怒喝道:“世受国恩三百年,乃如此侍上报国耶?赐死,立刻赐死。同谋诸将,或斩或囚,由大元帅府审结发落……戒尔群臣,要引以为鉴,于今国事如此,再不激发天良,甚至一心想着降贼,难道朕诛不得尔等么!”
自由北至南,崇祯也是一直隐忍,今曰触动他心中块磊,此时训诫起来,言词中对群臣也是极不客气,当下不少大臣想起皇帝脾气十分暴燥,经常一言不合,或是一件事不对,就会立刻派校尉宣读圣旨,拿捕下狱!
当下群臣害怕战栗,纷纷免冠下拜,不敢多陈一词。
而更有人,心中原本就离心离德,此时委屈下拜,心里那些异样主张,却更加坚决了。
此次打了一小批,保全了一大批,也是实在情非得已。
要是穷治起来,怕是这个小朝廷立刻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
“大元帅府,宜早誓师北上!”崇祯颇为心烦地瞟了群臣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朱慈烺,这一次声音柔和很多,不过也是不容质疑的道:“今战火纷扰,皇太子为兵马大元帅,实非享受燕乐之时,吾儿当披袍挂帅,为朕讨平不服!”
…………崇祯十七年五月中,南京,小校场。
到了五月的南京,刚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不过天并没有凉快下来,相反,却是更加闷热了。
朝廷新建在南京的消息,经过这么久的时间,终于传遍东南诸省。
各省复奏的公事呈文,地方大吏的效忠奏折,也是马不停蹄的送了过来。
各亲王、郡王、还有远在云南的黔国公府,也都是有土物呈贡。不取别的意思,就是一个包茅封贡,朝廷换了地方,可中央权威所在,这一层绝不容马虎!
已经有不少地方官员,奉旨来京述职,或是奉到新的圣旨,将漕粮物资,由原本的关库改送到南京城里来,源源不断的粮食、丝、绸缎、布匹,各种物资眨眼间就把南京各府库堆的满满当当的。
南来北往的客商,比平常也是多了很多,天子脚下,圣驾所在,难免就有不少人前来,寻访多出来的商机。
整个南京城,都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之中。
而就在此时,皇太子将登坛拜帅,执掌天下兵马,奉命渡江北上的消息,也是在整个南京城中传扬开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