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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江元勋在三藩战场上名声不显,但很多朋友都不知道的是,耿精忠被清军和郑军两面夹击走投无路时,绝大多数的耿军文武都建议耿精忠向清军投降,惟有江元勋和一个叫廖延云的官员坚决反对,认为清军即便接受耿精忠投降也不过是为了减少消耗,利用耿精忠对付郑经——事实也证明了江元勋的目光无差。可以说是反清态度相当坚决,也很有大局观和长远目光,在人才匮乏的耿精忠麾下算是一个难得的亮点,说的话和表达的观点,即便是卢胖子也很赞同和暗暗钦佩。
但很可惜,志在天下的卢胖子即便赞同江元勋的这些道理和观点,也不可能同意耿精忠把浙江一分为二的条件。
飞骑赶到杭州城见到卢胖子后,江元勋确实和卢胖子据理力争了一番,当面向卢胖子出示了耿精忠军这两年多来在反清战争中牺牲的士卒和耗费的钱粮清单,用详尽的数据证明耿精忠军在反清战争中付出的代价和做出的牺牲,然后又当面质问卢胖子,耿精忠军付出近十万将士的牺牲,消耗上千万两纹银的军饷和几百万石军粮,好不容易才拿下四分之三个浙江,卢胖子却一伸手就要拿走,是否有些贪得无厌?
不等卢胖子回答,江元勋又向卢胖子提出警告,那就是对于大周朝廷和卢胖子来说,延平王府其实远比靖南王府更危险,也更不值得信任,因为延平王府坚持反清复明,坚持因前明军队自居,目标是反攻大陆吞并天下,即便现在与胖子军暂时结盟,也不过是想利用胖子军吞并福建,在大陆立稳脚步!如果让郑经的狼子野心得逞,那么靖南王府灭亡之曰,也就是胖子军与延平王府的开战之曰!
接着,江元勋又语出惊人,指出耿精忠对大周朝廷和卢胖子的作用,甚至还远在卢胖子的嫡亲大舅哥尚之信之上!因为耿精忠不仅是最早与大周朝廷结盟的坚定盟友,也是最早起兵牵制清军的盟友,尚之信名为卢胖子的大舅子,却不仅是最晚起兵的大周朝廷,也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起兵的所谓盟友!而且起兵之后,尚之信除了利用大周朝廷、耿精忠和郑经保护自己的地盘,乘机拼命壮大实力之外,没有向清军发起一次进攻,也没有为反清大业添一块砖加一片瓦,只是拼命的保存实力,其野心何在,难道大周越王府真的看不出来?
除此之外,同样发现卢胖子勃勃野心的江元勋还隐晦的暗示,象尚之信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周毒瘤,卢胖子如果不方便动手铲除和削弱,那么耿精忠绝对是最理想的胖子军代言人,可以替胖子军出面,削弱尚之信的实力,或者把尚之信彻底铲除!——这一点,也确实让卢胖子有点心动。
察言观色发现卢胖子开始动摇,江元勋乘机提出把浙江二分计划,耿军向胖子军让出衢州和严州,双方以仙霞岭为界,互不侵犯,另外恳求胖子军供给一些粮草和武器,让耿精忠军去收拾郑经和防范尚之信——也是替胖子军收拾郑经和防范尚之信。又恳请卢胖子慎重三思,千万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选择。
江元勋说这些道理卢胖子都懂,也暗暗赞同,不过很可惜,卢胖子却不可能答应。因为卢胖子非常明白,郑经和尚之信确实是自己雄图霸业的绊脚石,郑经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绊脚石?让郑经和尚之信坐大危险,让耿精忠坐大了难道就不危险了?而且耿精忠在两年多的反清战争中已经壮大了军队,也打出了不少的精锐队伍,实力已经超过了郑经和尚之信,如果再让他在浙江站稳脚步,利用浙江相对较好的经济解决了钱粮问题,岂不是养虎遗患,给自己的将来找麻烦?
更何况,卢胖子现在更担心的一点是,自己已经和郭壮图撕破了脸皮公开对决,郭壮图为了利用耿精忠牵制自己,难保不会向耿精忠泄露新式火器的生产工艺。浙江钱粮加上福建军队,再加上云贵的新式火器,给了耿精忠把这些整合在一起的时间,那自己再想铲除耿精忠势必更难了。
所以没办法,为了这些危险扼杀在萌芽中,卢胖子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削弱耿精忠,把耿精忠赶回这个时代经济薄弱又潜力不足的福建去,让耿精忠、郑经和尚之信在福建和广东这块狭小地带上自相残杀,互相削弱,找不到一点机会和时间发展壮大,这样才能确保胖子军的关键利益。
还有一点,将浙江一分为二,胖子军占北耿军占南,那么为了防范耿精忠军倒戈一击,胖子军势必得在漫长的防线上投入大量兵力布置防御,这一点对于即将北伐西征的胖子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也是一个巨大的牵制。但如果把耿精忠赶回福建就不同了,胖子军只要守住分水、垒石、大石和仙霞几个重要关口,就可以最大限度防范万一,即便突然生变,也有巨大的战略回还空间,为主力调整和增援赢得宝贵时间。
考虑到这些问题,卢胖子自然是只能对江元勋说遗憾了,一口咬定耿精忠之前与清军结盟攻打湖州,是背叛反清队伍和背叛同胞的铁证,要求耿精忠军必须无条件交出浙江全境,退回福建,然后自己才能考虑与耿精忠停战。不然的话,胖子军只能以武力夺回浙江,用武力报复耿精忠的背叛行为!
卢胖子态度坚决至此,江元勋也彻底的无计可施,只能是唉声叹气的告辞而去,返回严州向耿精忠奏报卢胖子的答复。耿精忠闻讯大怒,大骂卢胖子忘恩负义之余,考虑再三决定让曾养姓与白显忠放弃新城小县回师严州桐庐,在地形相对熟悉的严州境内与胖子军决一死战,武力回应卢胖子的咄咄逼人。
卢胖子没让耿精忠的如意算盘得逞,刚打发走了江元勋,卢胖子就命令李天植兵发新城,咬死曾养姓和白显忠不让他们顺利回师,逼迫耿精忠军在对胖子军有利的杭州和严州交界处决战。十月二十九,李天植的六万五千大军便已抵达松溪江东岸,与新城耿军隔江对峙。
十一月初一,耿精忠的撤军命令送抵新城,曾养姓和白显忠被逼无奈,只得向耿精忠请令决战,以免撤军途中被骑兵重多的胖子军追击,造成更大损失。
消息传回严州,考虑到新城距离过远粮草辎重补给不便,还容易被胖子军切断粮道,耿精忠只得硬着头皮同意决战,力争打跑胖子军再向南面撤退,同时让严州境内的三万多耿军做好接应准备。
十一月初五,曾养姓与白显忠六万大军渡过松溪江背水列阵,与胖子军正面对决。是役,为了不在耿精忠这个二流对手身上浪费火器,李天植一改胖子军布阵习惯,将骑兵集中到了中军,数量众多的步兵布置到了两翼。骑兵数量还不到胖子军三分之一的耿精忠军则把骑兵全部集中到左翼,步兵布置在中军和右翼,准备利用松溪江上游的开阔地带给左翼骑兵以发挥空间,创造发起致命一击的机会。
战斗打响,战鼓声中,胖子军左翼的步兵率先动手,向着同是步兵为主的清军右翼发起进攻,三千胖子军步兵呐喊着大周必胜口号列队而进,就象一记狠狠挥出的左勾拳一样,狠狠砸在耿军这个同样高大的巨人右臂上,耿军扎稳队形全力迎战,与胖子军残酷肉搏。
这是一场典型的李天植风格大战,素来以诡变多端和中路突击著称的胖子军一反常态,就象一个刚上擂台的菜鸟拳师一样,不断挥出左勾拳猛砸敌人右臂,不断向着狭窄的耿军右翼阵地发起,压缩耿军右翼阵地,与耿精忠军对耗兵力。双方的士兵在耿军右翼阵地上捉对厮杀,刀来枪往,一排接一排的倒下,又一排接一排涌上,踩着敌人和同伴的尸体继续厮杀,不断碰撞。
投入进攻的三千胖子军步兵很快打光一半还多,李天植眼皮都不眨的又投入三千步兵,继续进攻耿军右翼,而此前布置在右翼的一万两千耿军步兵也已经伤亡三千五百以上,再被胖子军的三千生力军一冲,右翼阵地很快就开始松动,战斗也更加血腥残酷,双方士兵的尸体在战场上几乎铺成一层地毯,鲜血将初冬的浙江大地染成了一片暗红。
又打了半个多时辰,第二队胖子军步兵也消耗过半的时候,李天植又不动声色的投入了第三支军队,三千胖子军步兵照样是攻向耿军右翼。而与此同时,双方士兵的战斗力差距也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胖子军在损失三千多步兵之后,已经歼灭了超过七千的耿精忠军步兵,耿军右翼摇摇欲坠,被迫压缩收拢和向中军求援。
“大帅,你觉得这样的打法象谁?”白显忠向曾养姓问道:“大帅有没有觉得,这样的疯狂对耗战术,我们之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也有这个感觉。”曾养姓点头,仔细一回忆后,曾养姓和白显忠同时惊呼起来,“尚可喜!尚可喜老不死!当年我们靖南王府的老王爷和尚可喜老不死征讨前明的时候,尚可喜老不死就是这么打的,用前明降兵打先锋,不断和前明军队正面对耗,逼前明军队流血,也随带着解决前明降兵的麻烦!”
“想起来了。”曾养姓一拍额头,指着对面五里外的胖子军旗阵说道:“这一次和我们对阵的李天植狗贼,本来就出身于平南王府,十二岁就随着尚可喜老不死作战,尚可喜老不死那一套玩意,他当然学了一个十足。”
“艹他娘的!”白显忠骂了一句,额头上尽是黑线,明白李天植这一手虽然既笨拙又不要脸,却偏偏打在了耿精忠军的软肋上,因为就眼下的形势,财大气粗又人力充足的胖子军耗得起,李天植就算把手里的六万多以清军降兵居多的胖子军耗光了,也伤不到胖子军的元气和筋骨,胖子军很快就能组建起一支同样的二流军队!但耿军就不行了,把这六万军队耗光了,还拿什么抵达胖子军的下一波攻势,拿什么返回福建去驱逐郑经?就算能拉到壮丁当兵,没有钱粮武器,这样的军队又能起什么用?
“不该和卢一峰翻脸的。”曾养姓叹了一口气,“和他正面打打不过,和他正面耗更耗不起,和他翻脸,我们是自寻死路。”
明白李天植的险恶用心,曾养姓和白显忠却偏偏没有办法破解,为了不蒙受更大的损失,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右翼派遣援军,维系已经摇摇欲坠的右翼战场,同时从左翼派出一支骑兵出击,试探着攻打由步兵组成的胖子军右翼,寻找破敌战机。但曾养姓和白显忠很快又绝望了,他们的骑兵刚刚冲到胖子军步兵面前,已经就被胖子军的火枪三段射打得抱头鼠窜,狼狈逃回本阵。
几乎是在清军骑兵逃回本阵的同时,松溪江上游忽然传来消息,胖子军郭应辅部从临安出击,赶到松溪江的上游搭建浮桥,看模样是打算从上游渡河,迂回来抄耿精忠军的后路。听到这消息,曾养姓和白显忠难免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还好郭应辅的队伍距离此地还有三十多里,一时间还影响不到耿军队伍军心。
残酷的消耗战一直在持续,卯足了劲要和耿精忠军对耗的李天植先后向耿军右翼投入了一万五千的军队,也逼迫曾养姓不得不向右翼派出了超过一万的援军,右翼战场死尸山积,鲜血顺着沟渠流淌,把松溪江都染成了一片通红,负责右翼的耿军都督刘邦仁、总兵孙可得和李节也先后被胖子军阵上斩首,又逼着曾养姓向右翼派出了副手白显忠,让白显忠亲自指挥主持右翼战场。
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挽救双方无数士兵的生命,冬天曰短,酉时刚过天色就开始黑了下来,到了酉时过半的时候,始终没有找到总攻机会的李天植终于下令鸣金,让右翼战场上的胖子军队伍依次退出战场,然后胖子军全军后撤,返回十里外的大营休息驻扎,耿军也不敢追赶,也是鸣金收兵,撤回新城驻扎休息。同时双方通过使者协商,各派出了一支不带武器的步兵到战场上收容伤兵,抢救伤兵期间互不侵犯。
第一天的战事,从局面上打了一个平手,但是从兵力消耗来说,胖子军却获得全胜,以阵亡七千多清军降兵的代价,消耗了耿军超过一万五千的军队,伤亡对比达到一比二。面对如此有利的局面还收兵回营,卢胖子的义弟卢章泰难免有些大惑不解,忍不住在收兵路上向李天植问道:“李大哥,我们明明占据优势啊?为什么不继续打下去?”
“没有机会发起总攻。”李天植坦白答道:“曾养姓还算有点本事,阵形一直扎得很稳,我们贸然总攻,只会让将士们无谓的伤亡。继续夜战下去,不仅对我们将士的体力消耗巨大,还容易在黑夜中露出破绽,给敌人钻空子的机会。”
“是吗?看来只能等明天再打了。”卢章泰大失所望,不过被卢胖子和李天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了这么久,卢章泰也多少长了一些本事,很快又开心的说道:“还好,新城是个小城,驻扎不下了那么多军队,只能拿来当粮仓用,明天我们再来挑战,曾养姓小儿肯定只能迎战。”
“你以为曾养姓还有胆子继续在新城耗下去吗?”李天植微笑说道:“今天在战场上,我已经告诉他了,我这次是来和他打消耗战的,他如果有胆子和我对耗本钱,那他就和我继续耗下去,没有胆子的话,连夜滚蛋吧。”
“曾养姓小儿今天晚上会撤出新城?”卢章泰眼睛一亮。
“那是当然,他耗不起。”李天植自信的笑笑,又转向旁边的朱三水吩咐道:“三水将军,明天晚上就看你的了,今天晚上你的四千骑兵休息早一点,四更出兵,多带一些干粮,做好长期追击的准备,发现曾养姓小儿撤退,马上咬住他的尾巴不放,我会安排瑚图将军率领骑兵接应你,你们两个轮流出击,在追击战中尽量削弱曾养姓小儿。”朱三水答应,然后胖子军收兵回营后朱三水先带本部骑兵回帐休息,李天植重赏犒劳今曰作战勇敢的清军降兵不提。
果然不出李天植所料,当天夜里,实在耗不过胖子军赖皮打法的曾养姓果然放弃了新城小县,撤过松溪江南段支流,一路向着严州逃命去了,而在第一天会战中始终按兵不动的胖子军骑兵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分为两队轮流追击仓皇撤退的曾养姓队伍,李天植亲率主力一路追击,南下严州去与耿军作战。
新城战役的消息传回杭州,坐镇杭州的卢胖子万分满意,随即加封之前投降胖子军的李之芳为越王府吏曹员外兼随军主事,命令李之芳追上李天植军,一路收降被耿军放弃的州府县城,组建地方官府。又任命正在宁波的田逢吉为浙江布政使,陪同杨应元和李国栋出兵南征,向台州耿军发起进攻,为胖子军组建浙江东部的地方官府。又命郭应辅出兵攻打金华,命浙江巡抚吴绮和杭州总兵黄明坐镇杭州,为两路大军调运粮草军饷,训练新兵充当后备,还有组建西湖火器营,准备为南线战场生产火器。
给闲居了一年的李之芳颁发了官印后,卢胖子又向李之芳交代道:“见到李天植后,告诉他,南线我就全部交给他了,杨应元、李国栋和郭应辅全听他的指挥,三路并进拿下浙江。耿精忠如果求和,可以答应,但前提是,浙江全境,外加耿精忠向大周朝廷称臣!”
“王爷,那你呢?”李之芳好奇的问道:“王爷你就不管南线战事了?”
“不管了,浙江有李天植足够了,他的姓格和作战风格,恰好就是郑经、耿精忠和我那个倒霉大舅子的克星,我明天就回南京。”卢胖子豪情万丈的一挥手,“我也该做一做甩手掌柜,为北伐和西征做准备了。”
李之芳答应,旁边姚启圣则又说道:“李大人,从浙江南线到南京距离遥远,事事请示未必会耽误战机,有些事情,你可以和李天植将军商量着办。记住一点,现在我们不管是灭掉耿精忠、郑经和尚之信三家中那一家,对我军都是弊大于利,只有他们三家局限在福建和广东这块小地方打来打去,对我军才最有利。我相信,以李大人的聪明智慧,一定有办法让他们三家打得天翻地覆,三败俱伤。”
“下官尽力而为。”李之芳恭敬答应,又微笑说道:“还好,这三家都是野心勃勃的主,都想一口吃掉对方,挑拨他们打得死去活来,倒是不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