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章 南飞羽檄北来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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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城望着颜静洛看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他乡如此见故颜,由来谋划成空言’。我还想着,哪怕达剌坦公子再怎么见知卓远,也不可能识得我这般的小人物,原来竟是颜寺卿认出我来。罢了罢了,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为!却不知颜寺卿在瀚州图谋大事,不若你我两部霸占言和,以图大事?”

颜静洛微微一笑,说道:“若非静洛偶然撞破向大夫,恐怕我燮州草原就要血流成河了?”

向城摇摇头,说道:“颜寺卿此话可让人不明白了。我此行瀚州,原是要借助金帐兵马,扫除梁朝jian佞。但听颜寺卿话中意味,莫非以为我慎国将与燮国为敌?慎国公乃梁朝忠良,怎可行此悖逆之事?”

颜静洛踱了几步,沉声说道:“向大夫不用瞒我,你此行何意,我虽知之不详,但也能推测出个七八分。若是说向大夫yu要助慎国公联合塞外铁骑,一扫梁朝天下,入主中都,向大夫自己也博个公侯之爵,我还有几分相信。你若说此举意在扫除jian佞,还梁氏天下太平,我颜静洛也不是那般容易信你的。”

向城沉默了一会儿,张嘴说道:“向来是我向城小看了颜寺卿。如此也罢,我便实言相告。我家公爷,眼见如今天下不治,不忍黎民饥寒,yu扫荡中都,问鼎天下,还天下太平。如今颜寺卿撞破,便请颜寺卿细细考量,在苏公面前替我言明,将来慎公得了天下,必少不了苏氏兄弟权势土地。”

颜静洛回头看了看达剌坦,达剌坦点点头,示意颜静洛继续和向城交涉,自己不插嘴。颜静洛便定了定神,转头向向城言道:“慎公以天下为己任,颜某着实佩服。向大夫深入险地,为梁朝众民谋划,我也是心服的紧。”

向城微微一笑,说道:“士为知己者死罢了,颜寺卿不也是深入险地,为苏公谋划?如此说来,我们二人彼此彼此,也不必吹捧了。我倒是想要问问,苏公让颜寺卿深入瀚州,所图可也与慎公一般?我还听说,贵国公爷病重,已经快一年未曾问事,燮国国事,俱都交与渊犀侯昉侯爷。难道寺卿来瀚州,乃是公爷暗地里下得一步棋?若是如此,颜寺卿在燮国的安危还要慎重考虑才是。我听闻渊犀侯生xing不羁,若是知道颜寺卿私离墨离,恐怕有些不妥。”

颜静洛心中偷笑,知道苏郃兄弟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不同的猜测,这向城以为苏氏兄弟并不和睦,自己是被苏郃瞒着苏昉暗中差遣过来的。于是笑道:“向大夫此言差矣。我家公爷病重,如何差遣我?况且向大夫想来并不知道,我本是牧人出身,乃是侯爷举荐才入了鸿胪寺的。”心里想着,既然向城误会了,自己不如再加一把火。

向城一呆,说道:“寺卿来历,向城自是清楚。只不过以为阁下既为鸿胪寺卿,官居高位,想来必然颇得燮公欢心,倒是没想到颜寺卿依然忠于旧主。”

颜静洛颔首不语。向城便又说道:“既然颜寺卿乃是昉侯爷钦命,此事便更好办些。昉侯爷豪爽,向城由来敬服。若是能与昉侯爷合作,此事便更容易些。”

颜静洛摆摆手,说道:“我家侯爷让静洛来此,所图并不比慎公谋求之大。侯爷久居燮国,不过是想做个安稳诸侯罢了。”

向城道:“颜寺卿也不须瞒我。若是昉侯爷只想做个安稳诸侯,又何必千里迢迢让寺卿来此?”

颜静洛微笑道:“向大夫自然知道,何必让静洛说得如此直白?”

向城道:“正要向颜寺卿请教。”

颜静洛便说道:“想来向大夫知道,五年前公爷北征瀚州,大胜而归,迫使瀚州铁骑从麓国西归,戚安也得以复国。只是公爷北征,在瀚州颇得罪了些人。侯爷心忧瀚州骑兵报复,致我燮州草原不安,便于此瀚州草原争夺金帐之际派我来瀚州,助达剌坦公子得那金帐。若是达剌坦公子入主金帐,自然便与我燮州修好,我燮国便能得太平。除此之外,静洛便也不便多说了。以向大夫聪慧,自然推敲得出来。”颜静洛故意给向城留个尾巴,想让向城把苏氏兄弟不和的缪误加深下去。

向城想了想,便说道:“渊犀侯的意思,向城自是明白。贵国公爷病重,自然难当大任……”

颜静洛打断道:“我家公爷文韬武略,无奈身体孱弱。但此事非我等臣下可议。”

向城点点头,说道:“倒是向城糊涂了。不过向城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言。”

颜静洛挥手说道:“向大夫但说无妨。”

向城看了看达剌坦和苏常。颜静洛便说道:“向大夫尽可放心,达剌坦公子乃是我家侯爷至交,这伴当乃是昉侯爷亲随卫士,俱是信得过的人。”

向城拱拱手,说道:“诸位莫怪向城谨慎,只是兹事体大,向城不敢随意。”

达剌坦言道:“向大夫严言重了。身居险地,谨慎些自是应当。”苏常明白眼前三人正斗智斗勇,自己是插不上嘴的。又听着颜静洛的言语,十句里没有一句是真的,自然知道向城已经渐入彀中,乐得看笑话,也不言语。

向城便说道:“如今梁朝天下疲敝,天灾**层出不穷,胤国公梁颂狼子野心,朝中文武空言祸国,又兼主上年幼登基,政令多被左右,天下黎民正盼能有豪杰拨乱反正。此时正是我等图谋大事之机!我慎国公梁锋,乃是梁朝皇室正统之后,愿于乱世举三尺青锋,拯救天下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故此,慎公特命向城北来瀚州,金帐借兵,yu图大事。燮国苏氏,豪杰也。故燮公苏琢临危受命,平雷州叛与电光火石间。且文治武功,颇有可举,燮国众民承其恩ri久。渊犀侯苏昉,机敏过人,自入墨离城,新政安民,尤是可取。此父子二人,我慎国上下莫不敬服。若能得燮国襄助,所图指ri可成。还望颜寺卿转告昉侯爷,如此事成,我慎国上下,必不敢稍忘燮国大德大义。”

颜静洛微微一笑,说道:“向大夫微言大义,义正言辞,静洛佩服。不过静洛官居燮国鸿胪寺卿,yu为我燮国众民谋福祉。还望向大夫明言,我也好向侯爷交代。”

向城道:“慎公早明诸侯分封弊端极大,yu要废分封、仿燮国州县新政,行之天下。若能得昉侯爷襄助,慎公愿开特例,将如今燮国范围内土地人民俱交与昉侯爷。”

颜静洛摇摇头,说:“如今我家侯爷虽名为渊犀侯,实则已为墨离城主,燮国上下,俱在侯爷执掌之中。向大夫yu将侯爷之物再赠与侯爷,颇有些说不过去。”

向城一愣,道:“若我家公爷得了天下,昉侯爷便是唯一番侯,殊荣冠绝天下,颜寺卿仍不满足么?”

颜静洛微笑道:“若是向大夫觉得慎公必得天下,那便不用和我谈了。”他知道向城如今落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把他解到中都,梁锋就要倒大霉,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和向城多讨些好处,尽管谁都知道这些好处根本落不到实处。但自己的本意原本就不是这些好处,而是要套出向城背后真正的主子和慎国的动向。若要让向城自愿说出这些,必然要让向城相信苏昉不甘人后,所以和向城讨价还价便必不可少。

向城咬咬牙,说道:“如此便听颜寺卿的意思了。”

颜静洛摇摇头,说道:“我燮国的事情先不忙,不如先说说锡拉特与泰赤乌的事情。”

向城疑惑道:“泰赤乌和锡拉特?这有什么好说的?”

颜静洛道:“向大夫怎么糊涂了?你来瀚州,乃是向锡拉特借兵,自然要许他们好处。我来瀚州,乃是助达剌坦公子争夺金帐,自然便和泰赤乌是一家人。如此一来,这两部必少不了争夺,更免不了要伤了我们两国的和气。不如先把此事解决,我们再来谈慎国和燮国的事情。”

向城点头道:“是我忽略了。不知达剌坦公子是什么意思?”

达剌坦笑道:“我们泰赤乌不过是小部落,就是得燮国之助,争夺金帐也不免战战兢兢。我觉得不妨先听听慎国许给锡拉特人什么好处,到时候匀给我们一些,也就是了。”

向城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两位,我们慎国许给锡拉特部落的,正是瀚州之主的位置。”

达剌坦说道:“若是如此,我们可以向锡拉特人讨些好处。只是锡拉特人素来兵强马壮,不知道肯不肯与我们些。况且,我泰赤乌始终在锡拉特人眼皮子底下,将来难免起争执。”

向城道:“不知达剌坦公子作何打算?”

达剌坦道:“天下草场何其多,我们也不必拘泥于瀚州草原。燮国也有牧民,我们不妨迁到燮州草原上去。”

向城笑道:“公子此言,却是想夺渊犀侯口中之食了。”

达剌坦说道:“我与渊犀侯素来交厚,想来他也不会在乎这区区燮州草原。只要你们慎国多给燮国些好处也就是了。”

颜静洛接道:“若是达剌坦公子想要燮州草场,我家侯爷必是应允的。只是我燮国少了大片土地,倒是想让慎公补偿一番。”

向城道:“颜寺卿便请直言。”

颜静洛道:“此事我尚未向侯爷告知,不过我揣摩着侯爷的心思,既然我们两国共襄义举,将来也是共享天下的好。既然达剌坦公子看中了燮州草原,我们燮国便将旭辉殿南迁便是了。燮国和慎国不妨以凤翔山脉、天启山脉为界,以南归我燮国,以北归慎国。”

向城惊道:“昉侯爷竟想要煜、楚、卫、淮四国富庶之地?此事只怕我家公爷不许我做如此承诺。”

颜静洛平静言道:“你我两国共同举事,将来自然平分天下。若是慎公觉得凤翔山脉以南更加合意,那我们要山北之地也不是不可,我倒是觉得中都城更加吸引人些。”

向城低头不语,过了良久,方抬头说道:“如此也好,我便待我家公爷应下了。有如此大的好处,想来昉侯爷会更加下力气些。”

颜静洛点头道:“既然向大夫能作此决定,我燮国上下必然鼎力相助。如此一来,慎国、燮国以及瀚州泰赤乌、锡拉特便分了这天下!”

向城点头道:“这样分配也是合理,只是不知道昉侯爷什么时候能够举事?”

颜静洛知道漫天胡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便要探听慎国虚实,便更加小心了些,问道:“我们燮国原本是没有这么大的算计的。不过既然今天和慎国结盟,便要着手准备了。不知道慎公打算如何行事?”

向城想了想,说道:“我们慎公原本是想要凭借瀚州铁骑的力量,闪电直袭燮州草原,夺取些财富jing铁,打造铁甲重骑。再退进雁荡山,迂回到锁河北关,将胤国梁颂吸引过去,再凭借我慎国力量,在梁颂背后下手,前后夹击,首先攻破胤国。然后假意与瀚州骑兵作战,佯作不敌,往北退往麓国境内。待瀚州铁骑追进麓国,便合兵一处,杀掉戚安。此乃第一步的计划,将来的谋划,尚未完成。如今和燮国合作,那我便即刻传书都ri斯钦,让他不需袭击燮国,直击锁河北关!我们得燮国之助,计划便更有把握了。瀚州铁骑袭击锁河北关,便要吸引南方诸国的目光,便请昉侯爷派兵南下,袭取煜、楚。如此一来,我们两国已经对卫国、淮国形成包夹之势,不怕那两位安乐公爷不臣服。只是不知道燮国召集大军需要多少时ri。”

颜静洛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决定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们燮**容齐整,还能得达剌坦公子骑兵襄助,自然不会误了两国大事。此事若是顺利,半年之后便能尽取梁氏天下!只是静洛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向大夫指点。”

向城道:“颜寺卿请讲。”

颜静洛缓缓道:“静洛为鸿胪寺卿已近四年,平时对各国公侯诸卿颇有研究。以我对慎国公梁锋的了解,恐怕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我倒想问问向大夫,可是也和我颜静洛一般,明着是国公的官卿,暗地里还有旧主?”

向城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颜静洛果然不凡!不错,我仍有旧主!梁锋虽贵为国公,但迂腐不堪,并不想颠覆中都城,心胸不宽,如何能让我向城死心塌地?我向城和你颜静洛虽然不曾深交,但今天言谈甚欢,原来你我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你官居燮国鸿胪寺卿,效忠的却是燮公苏郃的弟弟、渊犀侯苏昉;我乃是慎国公梁锋的士大夫,效忠的乃是梁锋的弟弟、御殿秀将军、青望侯梁彭!”

颜静洛和达剌坦对视一眼,终于觉得这半晚上的时间没有浪费。颜静洛胡诌八扯地和向城谈条件,便是要让向城以为燮国见利忘义,取得他的信任。慎国借兵瀚州,袭取燮州草原的事情,自己早已知晓,就是这计划也不是很有价值。只有慎国真正的黑手、向城的主子才是颜静洛和达剌坦的目标。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向城见颜静洛和达剌坦沉默不语,便说道:“如今我们已是一家人了。我便连夜赶回锡拉特部落,言明结盟之事,以免两部相争、妄自损了兵马。还要连夜传书都ri斯钦,以免他和燮国友军起了冲突。这便告辞。”说完便起身想走。

颜静洛知道自己说的大多是瞎话,向城也不免虚与委蛇。这般将计划和盘托出,也是想要尽早脱身,会不会传书都ri斯钦也不是自己说了算,反正今ri脱出泰赤乌部落,今夜所谈便一切成空。正想让苏常出手阻拦,却听得帐篷外有人说道:“向大夫不忙走。今夜云淡风轻,不如陪我小酌几杯、畅谈一番。说实话,我对青望侯的雄才大略,也是佩服得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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