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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赶到派出所时,那几名小偷早就被送到了医院,母亲在派出所走廊的长椅上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看到韩嫣到来,韩夫人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韩嫣不放,未语泪先流。韩嫣好言宽慰了半天,韩夫人这才止住悲声,渐渐恢复了平静。
从里边屋走出一个警察,见到韩嫣,顿时双眼放光,“漂亮姐姐,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呢,你家那个亲戚可真猛,一个人把五个人打住院了,他原来是武术队的吗?”
“他在哪呢?”韩嫣心急如焚,拉住了那个小警察。
小警察一努嘴,“跟我来。”
韩嫣跟着进了里屋,扒着审讯室的门玻璃向里看,小野带着手铐,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竟似睡着了一样。
韩嫣看了一会儿,心里百感交集,一抿双唇,转身去找小警察。
小警察十分为难,“漂亮姐姐,真不是我不帮忙,这个案子虽说对方是小偷,你家亲戚是自卫,但对方五个人现在都在医院里躺着,生死不知,一个防卫过当是跑不了了。”
韩嫣当时就急了,“你们还讲不讲理,我妈的钱让小偷偷了,你们不管,小偷打人你们不管,小野见义勇为反而让你们抓起来了,你们怎么就能欺负老百姓呢?”
小警察脸上挂不住了,一拍桌子,“你怎么说话呢,懂不懂法,还大学老师呢?”
两人唇枪舌剑,吵了两句,当场就把韩嫣气哭了。
正这时,韩教授带了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走进了派出所。中年男人一句话没说,直接进了所长室。韩教授和韩夫人过来把韩嫣拉开。
“嫣儿,别哭了,我把保卫处的刘处长找来了,他跟所长熟,看能不能说上话,先把小野放出来。”
韩嫣擦了擦眼泪,坐在长椅上,一家三口静静地等待。
不多时,所长室的门开了,刘处长探出头来,把韩教授叫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韩教授和刘处长走了出来,都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所长亲自送到了门外,刘处长握着所长的手,说着感谢的话。
“这个小伙子也是见义勇为啊,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他而已,刘处长,韩教授,那事可得抓紧啊!一过完年就得给我送来。”
二人连连点头。所长转身回屋,刘处长跟韩教授告辞后先行一步了。
一家三口带着刚刚被放出来的小野走在回家的路上。韩教授回头瞄了小野一眼,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一过完年,就得把小野送到精神病院去,这次万幸,那几个小偷没有生命危险,所长说了,把精神病证明拿去,这事就算完了。”
韩嫣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韩夫人仍心有余悸,嘴里不住的唠叨,“小野这孩子心好,看到我的钱被偷了想帮我,可就是脾气太爆了,就那么几下,五个小偷就被他打倒了,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啊!”
春节波澜不惊的过去了,韩教授马不停蹄的把小野送到了精神病院,打人事件也因此平息。
韩嫣隔三差五就跑到精神病院看望小野,小野身穿条纹病号服,双眼低垂,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在一众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精神病人中像个深沉的智者。
戴着金丝眼镜的大夫一脸殷勤的向韩嫣介绍小野的病情,自从见到韩嫣后,他就惊为天人,隔三差五就借着小野的由头给韩嫣打电话。
“韩老师,你家亲戚的病情大有好转啊,最近一段时间根本就没给他用药,你看,这恢复的不是挺好吗?”他指着外面长椅上望天的小野。
韩嫣未置可否,看着小野的目光中忧色依然,“大夫,你说,他还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金丝眼镜沉思了一下,“这个可不好说,依我看,他不是精神病,而是受了强烈的刺激,导致忘了以前的事儿,对这种情况,我们一般也没有好的办法,除非……”说到这里,他缄口不谈。
“除非什么?”韩嫣一听来了精神。
“除非找个催眠高手,试着唤醒他潜意识中的东西,也许这个方法能让他找回以前的记忆。”金丝眼镜说的很慎重。
金丝眼镜看穿了韩嫣的想法,他摇了摇头,“我不行,整个沙市也没这样的人,除非是京城或者魔都。”
韩嫣眼中的期望黯淡了一些,她站起来,准备告辞。
金丝眼镜又说了一句话,“韩老师,像你家亲戚这种情况,完全没必要花着高昂的医疗费在这里住院,接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韩嫣苦笑一声,道了声谢,离开了医院。她又何尝不想把小野接走,可是父母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开学之后,韩嫣的生活走上了正规,每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回家练琴。只是有一点让她不胜其烦,每天来她家里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父母的热情和她的冷漠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这每每让说亲者尴尬无比。
最后忍无可忍的韩夫人下了最后通牒,你必须尽快找一个对象,不然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要被你得罪光了。
韩嫣整日里为这事愁眉不展,一场姗姗来迟的高中同学会把她从水火煎熬中拯救了出来。本该在过年放假期间举办的同学会因为大部分人毕业后工作没有着落而搁浅。三月份,一个从美国学成归来的青年才俊点燃了女同学们蠢蠢欲动的春心,在她们的热情奔走,多方联系下,一场盛大的同学聚会在青年才俊工作的酒店内召开。
韩嫣勉为其难的也应邀参加,到了会场才发现与会的女同学衣着鲜亮,光彩照人,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今天同学会的主角杜可峰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他穿着量身定制的高档西装,在同学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谈吐风度,无一不让人心折,看的女同学们眼中都冒出了小星星。聚会圆满成功。
杜可峰眼力果然不凡,在众多的女同学中一眼就相中了昔日校花韩嫣。自打聚会之后,他就三天两头约韩嫣出来,韩嫣每一次拒绝的都毅然决然。
杜可峰锲而不舍,不屈不挠,终于有一天在韩嫣家楼下堵截成功,在他百般邀请下,韩嫣总算坐上了他的车,直奔精神病院。
回来的路上,杜可峰察言观色,看出了韩嫣有心事,追问之下,韩嫣道出了苦水。杜可峰大喜,总算有了为女神分忧解难的机会了。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完美的让韩嫣无法拒绝。
韩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疑惑,“杜可峰,小野脑袋有病,去你的酒店能做什么呢,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杜可峰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会的,我看你亲戚问题不严重,医生不也让他回家静养吗,既然回你家不方便,就去我们酒店,我给他安排一间宿舍,再帮他找一份轻松一些的工作,你放心,不会给我添麻烦,我们酒店每年都会招一些有工作能力的残疾人,既为社会减轻负担,又能合理合法减免一部分税款,这是双赢的好事,你不必有什么负担,再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最后一句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韩嫣装作没听到,连声感谢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对了,你那家酒店叫什么名啊?你在那里做什么?上次聚会我没认真听。”
杜可峰尽量轻描淡写的说:“哦,我在酒店担任副总经理,这是我的名片,这回可别忘了啊!”
韩嫣接过名片,黑底烫金的名片显得品味十足,上面一排小字“沙城大道国际酒店”。
清洁工小野在三天后光荣上岗,他的工作职责是保持员工宿舍的清洁卫生,月薪一千五百元,并且拥有一间单人寝室,这让其他员工眼热不已。
在韩嫣的注视下,小野抄起扫把墩布,用了半个小时把三层楼打扫得干干净净。韩嫣这才放下心来,又给小野买了充足的生活必备品,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小野依然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不管是在韩嫣家,派出所,还是精神病院,他都以一颗平和心对待着一切。如今有了工作,也没看出他有任何高兴的表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每天早上,酒店员工陆陆续续上班之后,他用半个小时打扫楼层卫生,接下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发呆。韩嫣每隔几天就来看望他,提着一些水果。小野忙不迭的往嘴里塞着水果,眼睛却不断打量韩嫣的胸部,有时嘴里还蹦出一个字“香”。韩嫣脸一红,假装生气打他几下,他也不闪不避。
小野发呆的时候,韩嫣会不眨眼的看他。两个人在房间中一句话不说,大有岁月静好安之若素的意味。韩嫣想,等再攒些钱,就托人找个会催眠术的心理医生,把小野彻底治好。
一周后的一天,小野提着墩布来到水房,正巧碰到烧锅炉的孙大爷打水。见到小野,孙大爷昏黄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他围着小野连转了三圈,看看左右无人,他小声说:“道友,你也是来这避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