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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忠发道:“看来澎湖的事情已经完事了?”
“温指挥心思动的真快。”甘辉道:“确实是完事了,所以我们压力倍增,已经有多次摩擦,属下来此之时,很是担心随时会爆发海战。”
“原来如此。”温忠发道:“我们会努力替你们找木头的。”
“多谢。”甘辉抱拳道:“柞木与橡木相似,泰西那边多以橡木造船,彼辈在二百年前便开始大规模航海,各国都多种橡木备用,橡木长成要百五十年,他们的储备相当充足,所以造船多用橡木,少用松木和栎木。也有少量船只,能用柚木。咱们大明,说是地方广阔,但没有橡木,柚木也几乎是没有的,想用橡木或柚木造船几无可能。若全用松木,龙骨甲板等要紧地方定然不及荷兰船坚固,只有辽东这里的柞木性质与橡木相似,可以替代。然而数百年生几人合抱的柞木数量也是不多,需要在茫茫林海中寻找……所以造船之事也是迫在眉睫了。好在我们有一点可以庆幸,台湾那边的火器局分部已经初具规模,往下去军司会将大多数铸炮的好手调往台湾,我们的舰船火炮不怕缺铜和精铁,也有足够的镗床冲床来造炮,这是相当幸运的事情了。”
“好,这事我们十二团会负责。”温忠发道:“也是一件要紧事情,从现在到开春,我们会拿出三四个月的时间考察确定,其后组织人手,规划路线来砍伐和运输。但我们经费有限,按你们的标准和要求,我们光是勘察确定就要大量人手,砍伐和运输更需要银子,甚至要在宽甸到江口地方修出能通过简易马车的道路,如果财政方面没有特别拨款,我们很难做好这件事。”
“常政事已经派人到草原找张大人当面解释了。”甘辉道:“台湾往后将是一个特别要紧的地方,我想应该优先考虑我们的需求。”
“这话就不对了。”温忠发温言道:“草原,辽东,台湾,包括大同张家口,哪里都是我们要紧的地方,没有哪一处是特别要紧的。”
“是,在下失言。”甘辉坦然认错,不过还是坚持道:“各有侧重不同,比如数年之后辽东要比台湾要紧,前年的草原大战时,比别处都要紧,而此时的台湾,应该就是最为要紧的地方了。”
“说的有理呢。”温忠发站起来,甘辉也起身告辞,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皮岛那边有船等着,不宜久留。
“这里被指挥和诸位同仁开发的真好。”甘辉由衷的道:“辽东苦寒之地,诸位实在是辛苦了。”
甘辉和从人是从皮岛过来,打江口上岸,一路东行,只有崎岖难行的小道,穿越河口,山林,翻过崎岖陡峭的山坡,穿过相当密集的林地,一路行来,艰难困苦自不必言。
就是这样的地方,还是有相当多的辽东逃民开始安身,在各个山谷平民开荒种地,一两年功夫下来,已经稍居规模。
然而辽民和东江镇的开垦拓荒明显不如和裕升的专业,从田亩规划到水利灌溉,再到道路修整,虽然是在宽甸的大山深处,但和裕升的战兵和辎兵们都没有因此而放弃,宽甸原本也有五六万汉民居住,其实还是有相当肥沃的耕地可以耕作,十二团占据了好几个大型山谷平地和坡地,开垦出来种植了相当大的面积。
在甘辉等人的眼中,这是一片苦寒之地,才交十月但是冰寒地冻,这叫南方人感觉有些接受不了,这般冷天,躲在屋中烤火尚嫌难受,何况要开出这么多土地,还要烧砖搭建营房,构筑防线,伐木造桥,修筑道路,可以说十二团刚到宽甸时就是一穷二白,几千人守着深山密林,只有山丘和平地上有一些废弃的村落房舍,似乎还在讲述着几十年前的过往……
而营房片片,到处是交错的兵营房舍,在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哨岗也很多,明里暗处皆有。论起营区的规模和岗哨的严密,沿途看到的东江地盘真是相差的太远了。
“你脸皮还真厚啊。”待客人走后,秃头对温忠发道:“张嘴闭嘴都是钱,各行军司也都是和记的一部份,你倒是象对外人一样。”
“你懂个鸟。”温忠发笑骂道:“这道理我还能不懂?现在台湾那边最有钱,而且有自己控制的额度,不趁机弄几个,咱们十二团的薪饷是军司发,每年的公费是固定的,军费额度也是有限的,钱多的话就能在机会来时好好打几仗……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还不就是钱粮!”
“都说过两三年大打出手,到底是哪年?别弄个三年又三年,那就惨了。”、
“去你娘的乌鸦嘴。”温忠发笑骂一句,不过自己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目前来看,宽甸到辽南都是属于游击区,东江镇现在三万左右的战兵,但这个战兵质量实在不敢恭维,以温忠发的眼光来看,东江镇的战兵少数可称精锐,比如张盘收复旅顺和金州的部属,毛文龙的家丁也可称精兵,毛承禄,毛有俊,毛永诗等将领的家丁和亲兵加起来也能和建虏一战,这些将领兵丁数字不会超过五千,除此之外,那些所谓的战兵连商团兵的辎兵也未必比的过,从训练到装备和人员本身的素质相差都是很大……未来就算要大打,东江镇当主力的可能性很小,温忠发感觉还是得靠自己,就这一点来说,他也要把十二团的盘子做大,实力做强,将来一声号令,自宽甸杀向牛毛寨,直扑赫图阿拉,完成当年刘梃将军未尽之事业,横刀立马于赫图阿拉时,丈夫一生,无憾矣!
……
碧涛海波之上,须眉皆白的老将军俞咨皋一脸疲倦之色,两眼有些发黑,眼袋都是十分明显了。
连续数月的围困,困守在凤尾柜屿的荷兰人固然是筋疲力尽,围困他们的明军将士也真的是好过不到哪里去。
前两个月正好是澎湖台风密集的时候,连续多股强风过境,海浪大时都是好十几丈高,澎湖岛上的房舍尽管是尽量修的牢固坚实,还是被强风吹跨了好多幢,将士多有死伤,连俞咨高本人住的房屋都有些危险,真是一夕数惊,食睡不安。
在海上的船只就象是纸船一样,好多艘明军战舰被风浪所毁,将士死伤过百人,损失可谓惨重。
后来俞咨皋只能下令水师战船全部进港避风浪,反正这样的风浪荷兰人的船也是不敢出港的,他们的船是大一些,可是遇到那样的风浪也是白给。
风浪小一些之后,明军也没有再试图攻港,从陆上是只有羊肠小道可通,从海上荷兰人有坚固的沿岸炮台守备,还有战舰配合,根本毫无机会可言。
明军有大量战舰和一万多人,荷兰人主力加上少年兵有千人左在,实力是十比一,明军的战斗力和意志比普通的杂鱼部队也要强的多,主要是海上海战时也没办法一溃而散,只要接战上了就只能硬挺到底,明军的战斗力相对还算不错,最少在与荷兰人交战时并没有落下风,几次海战和陆战都击败了荷兰人,这也是荷兰人低下高贵的头颅,主动要求和明军谈判的原因所在。
这些早期的殖民者可是与他们后世天真的子孙们不同,无比的残暴,也无比的狡猾,只要是利益所在,哪怕是冒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这个时代的欧洲人不仅拥有技术革命带来的成果,在个人层面的武勇和国家层面的武力值上都是蒸蒸日上,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一战,在他们自己厮杀成尸山血海,打掉了几百年积累的财富之后,整个欧洲上升的势头终于结束了。
“还他娘的要立约,他们也配!”俞咨皋看着苦战而不得下的荷军城堡,忍不住发声抱怨起来。
“立约便立吧。”海防道孙国桢道:“军门大人的意思也是及早结束澎湖战事。”
孙国桢看看在座的参将,游击,守备,还有把总们,轻声对俞咨皋道:“老将军,此番围困红夷之战,不仅耗费钱粮众多,各方也多有怨言,抱怨此战折损很大,我福建各卫的水师精锐折损很厉害。八闽子弟,不能浪掷在这样无谓的战事里头啊。”
俞咨皋面无表情,心情却很震动。他知道岸上有不少官绅和卫所将领对他相当的不满,这一战打到现在明军已经有过千损伤,这对福建水师来说是相当惨重的损失了。毕竟整个福建水师各卫所能凑起来到海上交战的士兵也就是这么多,一战损失过大,这都是各卫的精华,乃至是将领们自己养育的家丁,他们又岂能没有怨气?
这一战要是就此停止,虽然已经有相当的不满,但在巡抚和海防道等高官的支持下,俞咨皋估计自己还是能坐稳福建总兵的位子,这个位子他们父子相承,俞家在福建将门中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撼动。
如果再打下去,再毁掉几十艘船,死上千把人,怕是怨气之大,连巡抚军门也未必护的住他,到时候打赢了仗也得灰头土脸下台回家,要是再打输了,那可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
俞咨皋有时会很自信,自信到不听人劝的地步,而在实力相差确实相当明显,事不可为的时候,他还是能认清楚现实的。
历史上他不听众人所劝,率福建水师的各卫精华讨伐郑芝龙,只是以为这海盗绝不会是大明水师的对手,结果却是大败亏输,一败涂地,最终自己也不能免罪,被逮拿斩首。俞家父子都是赤心为国,立功不小,结果都是命数不好,可谓不得善终,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对荷兰人时,俞咨皋还是从善如流,知道这仗打不下去了。
“好罢。”俞咨皋眉毛动了动,满是老茧的大手抚一抚雪白的胡须,淡淡的道:“大伙儿都抱怨打不下去喽,老头子又何必坚持,凭白弄的大家都不高兴!”
孙国桢喜道:“这便好,荷将高文律,其新任总督宋克,都是点明了叫俞老将军签字方能成约的。”
俞咨皋大笑道:“没想到老头子的一笔字还这么值钱,也罢,叫他们把正式文约拟来,老夫签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