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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寻思了……”张瀚见赵立德的神情,知道这个智商挺高又向来喜欢想事的情报官员定然在琢磨自己的话,越琢磨漏洞越多,他笑着催促道:“你赶紧看看,你就是当瞎闹着玩儿就得了……”
“是,我现在就看。”赵立德无奈之下应声答应着,就把脸凑近望远镜的底端向上看。
这是研究所特制望远镜,镜片和镜身都经过特殊的处理,当然和后世的天文望远镜还是没得比,但就早期的成果来说已经相当不错。
而且也不必唯器械论,天文大发现是在百年前就开始了,欧洲已经诞生了相当多出色的天文学家,在天文学上已经把中国甩开老远。
就以后来沿用三百多年的崇祯历来说,也不是中国天文学官员们的功劳,这帮人神神怪怪行,真本事几乎没有了,而且还世袭,还搞垄断,还排外,简直是混帐。真正把崇祯历编出来的是徐光启这个大学者主持,南怀仁汤若望等西方过来的二把刀传教士帮手,就这样水平也远超大明,徐光启因为编成了这部历书受到了奖赏,崇祯对他很满意,给了其相当不错的奖励。
赵立德也是不入门的水平,但不妨碍他迅速找到帝星。
这颗星很亮也很大,当然很容易找,但在赵立德确定下来无误,并未发现异常的时候,这颗星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是相当奇诡的天文现象,赵立德几乎瞬间吃了一惊,额角登时就流下汗来。
倒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又发现了闪亮的帝星,但这一次一闪一烁的,似乎是飘摇不一定,再过一阵子,又消失不见了。
赵立德抬起头来时已经满头大汗,额头额角和脸上全是汗水。
他嗓子几乎哑了,瞪眼看着张瀚,说道:“大人,下官实在是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个回事?难道大人真的能未卜先知?”
“都说是了提前有消息。”赵立德还没有说,张瀚也知道帝星有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来说是很正常的天文现象……几百年后那么先进的仪器机器,还经常发生天文异象,很多星星正经的国家级的天文台还看不到被私人发现,然后谁发现就用谁的名字。
当然那会就不太可能发生某个被标识的主星突然看不到的事,在此时其实相当正常,这种粗劣的器械发生异常的几率太高了,完全不足为怪。
但张瀚也是打了几个寒战,感觉冥冥中似乎真的有天意?
不用赵立德多说,张瀚也知道会有异变发生了,他其实还没有接到消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涌上张瀚心头,一种神秘感和沉重的天命笼罩在他的身上。
天启可能真要死了,崇祯即位,一切已经在转变之中,张瀚横空出世,历史真的会改变吗?会变的更好,一切走势如张瀚设计的那样,还是会变化的更坏?
如果这个时空的“天命”还是落在女真人的头上,张瀚的一切努力会不会完全的白费功夫,眼前的一切都如砂砾一样,当洪水袭来时,以为坚固的城堡会被洪水冲的丝毫不剩,连一点儿痕迹也不会留下来?
张瀚紧握双拳,完全不理会神情激动的赵立德,他感觉战栗,惶恐,紧张……前所未有的情绪被眼前这神秘的事情给引发起来了,良久之后他才平静下来,一贯的自信又回到了心头。
哪怕是真的“天命”在彼,他也非得逆天改命不可!
自己穿越过来,辛劳至今,不是给天命当注脚的!
“见过大人。”当箭楼上一片压抑的平静时,杨秋带着一个人匆忙而至,他把蒋奎也惊动了,几个人一起走上箭楼。
“少礼。”张瀚看着杨秋,这个跟着快十年的老部下一脸沉稳,只有眼神深处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兴奋。
“今个上午,皇上在游西苑时落水。”杨秋叫身边的情报员把一封被汗水浸湿了的最密级的情报递送给张瀚,自己解释道:“我还没看,不过这事是整个京城都知道,所以王发祥一接到消息立刻派人送信来,跑了六个多时辰,一路每半个时辰换一次马,午后出发,到现在才送到,我一刻也没敢耽搁,立刻就递过来了……”
几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张瀚拆信,具体的情形肯定是在王发祥的密报里头。
赵立德张大了嘴巴,象是被雷击过的蛤蟆,他对张瀚已经心服口服。
张瀚则是先摇头叹息一声,他只记得天启帝是在八月时落水后而死,此前他就有气喘和咯血的症状,这种病只能安心养着,这个时代是绝症,以皇帝的生活水平和御医伺候不断的条件,就算太医院全是蒙事的,调理身体总还是办得到的……结果就是天启不慎游湖落水,受创很重,引发旧疾,这一次完全按不下去,短短时间内皇帝就确定不治,拟了遗诏之后传位给信王,天启撒手归西,给他的皇五弟留下了一个不算太烂的烂摊子。
崇祯元年就要到来,比起崇祯十七年时,年轻的信王还是接手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庞大帝国。这个时空有和记,信王面对的局面要更复杂和险恶的多。但在原本的时空,崇祯元年时只有王二等人造反,农民军的规模很小,转战的地域不大,没有造成严重的破坏。因为对灾区百姓的同情和怜悯,加上皇帝才十七,不失赤子之心,所以在头几年崇祯同意三边总督杨鹤的主张,对这些造反的百姓以招抚为主。
不得不说其实早期的招抚还是有效的,有一些著名的头领受了招安,此后就再也没反。
但多半的招安对头领有用,对普通的造反者屁用没有。
朝廷又没有多少钱粮安置,地方上还是一片饥荒,不造反还得挨饿,已经反过的人就很难安心下来留在地方上忍饥受饿,于是只能再举反旗。
这样反反复复的到了崇祯二年,皇帝在这两年里没有在东事上做什么大改变,只是用了袁崇焕,然后是皇太极从草原绕道破口,杀袁,用孙承宗,辽西局面变化不到,京畿和蓟镇则一片残破,又是几十万人流离失所。
然后是皇帝重新任用东林党人,拨乱反正,接着就是崇祯接受不少有良心的官员建议,开始减免赋税。
有些人说崇祯年间减免的全是工商税,也并不尽然,工商税和很多杂税是一起减的,主要还是天启年间收的太狠,地方上已经不堪重负,叫苦的不光是百姓,也有商人,也不光光是南方的士绅阶层。当然江南士绅肯定是推波助澜的一群,他们在政治上发出的声音最大,最后给人一种错觉,好象就是东林党拼命在抗税……从天启到崇祯的收入财务表格就看的出来,前后的差异不大,崇祯四年之后各种税就恢复了,而且后来越收越狠。
大明的财政问题是制度设计有问题,中间环节浪费太多,士绅阶层大量转移压力,明朝始终做不到如宋朝那样大一统的集中的财务管理制度,明的税收其实较南宋不知道低多少,但百姓比南宋的百姓要困苦的多,就是中央的财政执行力度和中间环节出了大问题,倒是不能完全归罪到东林党人的头上。
换句话说,就算文官要背锅也是大明全体的文官背锅,还得算上太监,勋贵,外戚,包括皇室自己。
所以当整个制度失灵,财务破产的时候,归罪某个团体没有任何意义,皇帝不能约束臣下,使利益被士绅团体把持瓜分,又把矛盾和责任完全推给臣下或某个团体,这有什么意义?崇祯即位之初,东虏虽能破口,但朝廷法度犹在,农民军闹的不厉害,辽西守的住,人心还在,并没有如后来那样人心厌明,都感觉大明亡国亡定了……就算不是一手好牌,崇祯能把牌打成这样,也算是天赋异秉了。
“大人?”
张瀚陷入沉思很久,半响过后,几个部下都恢复了常态,杨秋试探着道:“具体情形到底是怎样的?”
“哦,皇帝落水,宫中急召太医救治,不到午时脉案成方出来,症况极险。然后皇帝派人到内阁命拟遗诏……”张瀚脸色似悲似喜,不管怎样,他本人对天启皇帝没有恶感,这个皇帝还召见过他,笑着说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勉励张瀚为国效力,效法先祖张四维做一个大明的忠臣……
那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双方就渐离渐远了,张瀚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和既定的方针,他的目标是华夏,是汉人的传承,是整个华夏的文明传递,在这个大目标之下,不管怎样的恩德都只能抛诸脑后,何况皇帝也只是短时间内表示了善意和欣赏,朝廷既没有扶助过和记,张瀚的功业都是自己一手一脚踢腾出来的,又怎么能要求他对皇帝忠心耿耿呢?
哪怕是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张瀚也不能算“贰臣”,张瀚只是童生身份的商家,连秀才都不算,所以不能用士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他。他在发迹之前根本不是大明的臣子,没领过皇帝的俸禄。后来当了一卫指挥也是买的官,为的是带着自己的兵去打土匪和北上草原,也跟效忠大明没有关系……
“那就是没得医了。”杨秋呼出一口气,脸上大有放松。
赵立德也是,天启一死,僵局立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底下我们要考虑到信王即位之后的局面了。”赵立德声音有些急促的道:“军司相必有预案吧?”
杨秋看看张瀚,见张瀚微微点头,便是笑着道:“此前你级别不够……当然有预案。”
赵立德悻悻的道:“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当然会有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