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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几个人走过来,为首之人可不就是电话里头的韩狐狸。
他看到周老,脸上露出了解得意的笑。
周老脑袋隐隐作痛,竟真的追到医院来了。
“周老,原来您在医院休息啊,听说您身体有恙?”韩冬走近,含笑问他。
周老用眼神示意生活助理把手机收起来,他淡淡一笑,气定神闲:“是吗?你听说了,我来看望病人。”
“看纪臻吗?正好,我也要去的他,你要不要一起?”
周老眼睛微眯,再看看韩冬带来的人,这架势,不会是要逼问阿九吧。
“周老,走吧。”
韩冬朝他露齿一笑,那笑透着几分得意。
周老皱着眉提醒他:“阿九生病,不宜打扰。”
“我去看望而已,还能打扰他不成?”韩冬径直往纪臻呆的病房去。
周老不放心外孙,便又折回去。
一个黑衣制服男推开病房门,接着,韩冬走进去,一看注意到坐在床上的纪臻。
准确来讲是注意到纪臻手里捧着的育儿经。
周老有他的渠道,韩冬也有自己的眼线。
纪臻快当爸爸这件事韩冬也清楚。
他想着趁纪臻高兴,来求求情,能够放韩韵一马。
谁知一来,看到竟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严肃地捧着本育儿手册。
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韩冬感觉自己要说的话都忘了,愣愣地看了纪臻几秒。
“韩首、长。”纪臻抬起头,平静地问候一声。
韩冬矜持地点了点头。
“身体好点没有?”
纪臻点头。
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要招待人的。
韩冬憋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侧眸斜了周老一眼。
周老自个儿寻了个位置坐下,似乎打算冷眼旁观。
韩冬郁卒,这爷孙俩太没礼貌了,他来了,至少该跟他聊几句吧?
纪臻和周老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会主动与他聊。
等下他贸然问一句“韩韵在哪里”,叫他们如何回答?
韩冬挥了挥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保镖出去。
然后,他低头问:“纪臻,再问你一遍,韩韵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已经快一年了,你打算把她藏一辈子么!”
“我说了,你就当没养过她这个女儿吧。”纪臻忽然抬头,深邃黝黑的眼不带半点温度,“把注意力放在亲生的孩子身上比较好。”
韩冬一噎,飞快扭头看了眼门口。
房门被保镖关上,想来纪臻刚刚说的话没有被外面的人听到。
韩冬暗松口气,回头瞪纪臻:“纵然不是亲生,也养了那么多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纪臻嘲笑似的瞅了瞅他。
韩冬被他的眼神看得郁闷不已,有种自己在做蠢事的错觉。
“你赶紧把她下落告诉我,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和她的事,你不必用此要挟我。纪臻,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韩冬气道,磨了那么久,他已经没法再忍。
纪臻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他,死咬着口不松,要不是他一直隐忍,早找个理由将这小子教训一顿了。
纪臻冷笑:“你和她的事想怎么解决,我不管,但我和她的恩怨没完,你也少管。”
“你和她什么大仇大怨?不就是喜欢你才给你下了降吗?又没杀你全家!”韩冬怒。
这些话他们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每次两人争论,都要把这些话拿出来讲一讲。
纪臻早听腻,现在更不耐再和他老生长谈。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但你最好别试图改变她,否则,我这一次会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他语气平静,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夹杂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韩冬没在意他的不敬,心神全在他前半句话上。
“你说,韵韵在哪里?”
纪臻报了个地名。
韩冬表情变了变:“你……你为什么把她藏到那里?”
纪臻没给他答案。
韩冬也没功夫再与他纠缠,匆匆忙忙离开了。
周老诧异地看着纪臻:“你为何告诉他?”
“麻烦!”纪臻淡淡吐出两个字。
周老嘴角抽搐。
之前怎么不见他嫌弃麻烦?
要知道,之前纪臻感觉人生已经没有意义,而害他的人就成了他报复的对象,现在他突然又有了动力,自然不想再让韩冬来打搅自己。
当然,纪臻这次不会再掉以轻心。
危险和威胁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他告诉韩冬韩韵的下落,不代表他对韩韵不管不问。
而且,以韩韵现在的状态,韩冬八成不会让她留在国内。
纪臻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
韩冬一离开医院,就派人去纪臻所说的地址找韩韵。
她在泰国。
韩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在两天后实现。
看着面前的女孩,不,或者该说女人,他几乎认不出她。
韩韵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头发绑成一条麻花辫,看韩冬的眼神十分陌生。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从穿着打扮到气质神态,没有一点和以前相像。
韩冬看到被人带到自己面前的韩韵,惊得眼珠子几乎掉下来。
“韵……韵韵。”他喊她。
韩韵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我老公呢?你们把他带去哪里了!”
韩冬表情顿时一僵:“老……老公?”
“是啊,阿睿!你们把我的阿睿带去哪里了?”韩韵皱着眉头不悦地问,看着韩冬还有那些保镖的眼神满是戒备。
即便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韩冬看到她这个样子,也觉得难过。
纪臻到底对韵韵做了什么!怎么会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
韩冬心底涌起一股怒火。
没找到韩韵的时候他生气,可真看到韩韵,他更生气。
这根本不是他那个娇养大的女儿!
“把我阿睿还给我!我要我的阿睿!”韩韵忽然大喊大叫,神情癫狂。
看到她这样,韩冬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示意不远处的保镖把韩韵抓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阿睿!阿睿快来救我啊!有坏人抓我!”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贵妇人疾步走进来。
期待的眼神在碰见韩韵的时候,转为愕然。
“韵韵?”她不敢置信地唤道。
韩韵并未注意到她,只顾着挣扎。
被韩家人当公主一样宠着的韩韵,以前从来不会像市井妇人一样撒泼,举止优雅得如同王室公主。
此时的韩韵与当初判若两人。
贵妇人脸色瞬间一白。
她看着韩韵说道:“韵韵,你怎么了?是妈咪呀!”
韩韵挣扎得累了,停下来,听到贵妇人的话,疑惑地抬起头看她,见到贵妇人的脸,她表情顿时一变:“胡说!我妈早死了,你跟我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贵妇人脸又白三分,她扭头看向无力坐在书桌后面的韩冬:“你告诉她真相了?”
韩冬头疼地揉了揉眉骨:“告诉她什么?就她现在精神不正常的样子,我跟她说她听得进去吗?”
“到底怎么回事?韵韵怎么会变成这样?”贵妇人走到桌边,拿起桌上韩冬的杯子喝了口参茶压惊。
她满怀期待从外面跑回来,谁知道看到的不是自己娇滴滴的宝贝女儿,而是个根本不认识她的泼妇。
韩冬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人带回来就这样了,我跟她没说两句,她就闹。”
“阿睿,快来救我,这里有坏人!”
贵妇人,也就是韩冬的妻子周秀容蹙起蛾眉:“阿睿是谁?”
“我老公!他很厉害的,你们再不放开我,我老公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韩韵听到周秀容的话,立刻抬起下巴冷声说,隐隐有威胁之意。
周秀容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秀容,你没事吧。”韩冬忙起身扶住她。
“她……她结婚了?”周秀容颤微微地指着韩韵,不敢置信地问。
“不清楚,我已经让王秘书去查了。”韩冬皱着眉头,满心无奈。
好端端一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纪臻可真是好本事!
他心里气极,同时又有些后悔。
这样一个近似疯子的女儿,而且不是亲生的,他真的要把她留在家里吗?
如果韩韵好不了,再呆在这里,他以及韩家都会沦为帝都上流圈子的笑柄。
周秀容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看到粗鲁的韩韵,头又开始疼了。
她优雅矜贵了一辈子,教出来的儿子女儿也个个都是顶好的。
最让她骄傲的女儿,却变成现在这样,她心里尴尬得要命。
捅破那层窗户纸,韩韵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她实在没法像以前把韩韵当成女儿看待。
外面传来敲门声。
韩冬道:“进。”
王秘书走进来:“首、长,医生已经来了。”
韩冬点了点头:“给他安排个房间,把韩韵带过去。”
韩韵挣扎着被拖走。
书房里只剩下韩冬夫妻俩。
夫妻面面相觑。
韩冬忍不住说了一句:“都怪你,当初怎么找来了个麻烦精。”
“怎么就怪我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你心心念念要一个女儿,我为了不让你失望,会抱养她吗?”周秀容不乐意了。
“况且,要不是你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她怎么会闯下大祸?”
如果没有被娇宠那样,哪里会对纪臻下降头,不去招惹纪臻,这个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不会浮于水面,韩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两人互相指责,心里都气,也都明白,自己有错。
但现在错误已经成为事实,再追究谁的错有什么用。
更重要的是要想想怎么处理。
“如果她一直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周秀容沉默半晌,忽然问。
韩冬手指轻敲着桌面,表情讳莫如深。
“你倒是说句话呀!”周秀容有些急了。
韩冬闷声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她留在家里当女儿养?”周秀容声音忍不住拔高,“我跟你说,其他都好商量,但这件事不行!”
“难不成你要让她自生自灭?好歹养了二十多年,宠了二十多年,感情不比亲生的少多少。”韩冬气道。
他是被蒙在鼓里的人,秀容至少知道女儿不是亲生的,感情投入的相对少。而他却是情真意切,对这女儿比对亲生儿子还疼。
一开始知道韩韵不是自己女儿,他根本不信。
但证据摆在面前,而妻子又亲口承认,他才勉为其难相信。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爱着这个女儿。
现在叫他把她扔了,不管不顾,他哪里做得到。
周秀容面露尴尬。
其实她也不舍,可是相比起自己和家族的面子,一个抱养的女儿,她瞬间觉得也没那么重要。
“你先别气,听我说完。她之前不是在国外学习吗?咱们把她送出国,让她在国外生活,给她请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这不挺好?”
“你……”韩冬想骂她心狠,她的意思就是要让韩韵躲在异国他乡,不要回来丢人现眼,然而,她也是为了家族脸面考虑,仔细想一想,却也在理儿。
于是,骂人的话说不出口了,韩冬深吸一口气:“先看看吧,也许可以治好。”
治好?
治好又怎样,已经跟来历不明的男人鬼混,这近一年时间,也不知道在国外都干了什么,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传出去,她都没脸。
心里这般想,周秀容嘴上不说。
等医生的检查结果吧。
想了想,她又道:“其实,她现在这样或许对她才是好的。”
“这样叫好?”韩冬不敢置信地瞪她。
周秀容将落到嘴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忧心忡忡道:“你也知道她原来那性子,被咱们养得真像公主似的,心比天高,要是她恢复正常,知道自己这近一年发生的事,还不得疯掉?到时候,又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要是她心里承受不住,自杀……也是有可能的。”
她的话令韩冬陷入沉思。
身为韩韵的父亲,也是将她宠上天的罪魁祸首,韩冬再清楚不过韩韵的个性。
周秀容说的话并不夸张。
韩韵可以为了爱而不得的男人下降头,若是清醒并知道她自己做过什么,一定接受不了现实,到时候不管是伤害她自己或者伤害别人,都很糟糕。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
夫妻二人均抬起头。
一个穿着西装戴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
“是宋医生吧,请进。”韩冬看着门口的男人说。
戴眼镜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温和。
他微笑着走进书房,站在离书桌两米远的位置停下:“韩先生,我刚给病人做了检查,根据我的结论,那位小姐应该是精神受到的刺激过大,导致记忆丢失,精神混乱。”
“能治好吗?”韩冬沉稳地问。
医生轻轻摇头:“这个我没法准确回答您。大脑是人类身体最神秘的地方,人的记忆可能因为外因或者内因而失去,这个失去的时间有可能是几天几个月甚至是一辈子,当然,那位小姐精神状态不太好,过于亢奋,像是受到药物刺激,这个可以治疗一段时间,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韩冬不动声色地点头:“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
“不要再给病人刺激,也不要给她施加压力,最好能够让她心情保持愉快……”
医生越说,韩冬的脸越黑。
现在韩韵把他们当坏人,肯定不会乖乖配合,医生说的那一些,他们全都做不到。
他板着脸回答:“我们尽力。”
“病人康复的速度除了与医生的治疗有关外,环境也至关重要。韩先生最好把她送去疗养院,那里环境会比家里好一些。”
韩韵这个样子,韩冬哪里敢把她送到疗养院,一不小心被熟人看到,圈内人都知道他们有个疯子女儿了。
不过他没直接否定,只是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宋医生离开后,韩冬起身去看望韩韵。
韩韵像只掉入陷阱的小狼,对他们露出警惕而凶狠的目光。
这样的眼神,令韩冬和周秀容心里难受。
外面传来车声。
不一会儿,一身军装的韩智脚步生风地走进大门。
“爸,韵韵呢?”
韩冬不想让自己儿子看到韩韵这个样子,走出房间,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我跟部队告假。”韩智走过来,“韵韵呢?”
“谁跟你说韵韵的?”
“妈告诉我的。”韩智停在父亲面前,目光焦急地看向韩冬身后。
“别听你妈瞎说,你妹还没找到。”
“妹妹还没回来?”韩智皱眉,“前两天我听说你去医院找纪臻,然后派人出国,不是已经找到韵韵了吗?”
“被纪臻耍了。”韩冬黑着脸说。
“可恶,纪臻那家伙到底打算把妹妹关多久?不就是喜欢他吗?韵韵本性又不坏,纪臻凭什么把人藏起来!我去找他!”
韩智常年在部队里,这一年也就回一次家,就是过年的时候。
过年时回来,从母亲那里知道韩韵的事,他就想去找纪臻了,不过被韩冬拉住了。
他原本想着第二天去的,结果部队里突然出任务,他只好回去。
部队虽然不能随便外出,但是他的身份,想要请个假也不是不行。不过韩冬不想他出来参和这事儿,跟那边打了招呼,不让儿子韩智出来。
不知道哪个家伙把他儿子放出来。
韩冬心里不悦,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分。
“站住!”
他把韩智叫住。
韩智顿住,不解地问:“爸,韵韵被纪臻抓起来了啊!为什么你不赶紧救她?您不是一向最疼她的吗?”
韩冬淡淡回道:“我自有打算。”
韩智皱眉:“您不去我去,反正我这次出来就是要看看韵韵的,见不到她的人我就去找!纪臻咋不上天呢,连我妹都敢关!”
“我叫你站住,当耳边风吗?”韩冬大声喝斥。
韩智还真的没把他的训斥听进耳里。
他都不明白,那么疼爱女儿的父亲,为何这一次没有竭尽全力救人。
“阿睿,快来救我!”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韩智刚冲到楼下,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身形顿时滞住。
他猛的睁大眼睛抬头看向楼上。
韩冬心里低咒一声。
不知道里面又发生什么事了,那丫头才刚安静一会儿,怎么又叫上了。
“爸,你有没有听到韵韵的声音?”
韩智惊疑不定地问。
韩冬摇头:“没有。”
韩智挑了挑眉,难道是幻听?
他往外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转身往楼上走。
韩冬站在走道中央:“你上来做什么?”
韩智没回答,与他擦肩而过,推开门,看到屋里手脚被绑在床上的女人。
他震惊地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脸:“韵韵?”
得,又一个被惊吓到。
韩冬抚了抚额。
韩智冲了进去,要替韩韵松绑,被韩冬拦住。
“爸,你在干什么?韵韵回来,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找到她?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
韩智质问,眼里全是无法相信的震撼。
韩冬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铃响。
是王秘书打来的电话。
韩冬立即接起来。
“资料已经查到,刚发送到您的私人邮箱里。”王秘书顿了顿,接着说,“另外,那个叫阿睿的男人已经找到,正在回国的飞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