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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兵变【上】
“中国终于安定下来了吗?”朱尔典站在大使馆的后花园上,眯着眼睛遥望远处的皇城。
“阁下难道真的认为,中国安定下来吗?”康格眯着眼睛,看着朱尔典那宽厚的背影。
朱尔典回头看了康格一眼,反问道道:“难道不是吗?”
康格呵呵一笑,没有回答朱尔典的问题。
……济南府……
“袁世凯到哪里了?”
宋哲处理着厚厚的文件,一边对刚刚走进来的小罗伯特.李问道。
小罗伯特.李平静的说道:“看不出来,大总统对这个手下败将,也如此重视。”
宋哲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因为他是袁世凯,怎么敢不重视?”
小罗伯特.李笑了笑,说道:“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袁世凯和所部人马乘坐俄国人的轮船退往旅顺了。不过现在还有大概万人,滞留在登州府一带。”
顿了顿,小罗伯特.李接着说道:“对了,还有山东巡抚毓贤,他刚刚得到了朝廷的宽恕诏书,暂时继续留任山东巡抚一职。看样子,朝廷是准备对大总统你下手了。”
宋哲冷笑一声说道:“仅仅是我吗?我可记得昨天才看到一份报告,现在朝廷里面不少人弹劾中华民主国依旧没有归属大清,成为台湾省。弹劾军中不少人称呼我为大总统,有意篡权。”
小罗伯特.李平静的问道:“大总统,要不要这样做?现在整个北京几乎都在大总统的掌控下。只需大总统一声令下,北京城的城头上的旗帜随时可以变更。”
要说宋哲对那金銮殿上的龙椅没有一点心动是不可能的,谁心里面都有一个皇帝梦,只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很快就伴随着成长而将梦埋葬在心底。而宋哲显然不在这一类人当中,他是有能力实现皇帝梦的人。然而……
宋哲目光很快重新变得坚定,语气果决的拒绝道:“不!现在还不是时机。历史上最开始牵头造反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反而便宜了后来者。如秦朝末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掀起各地起义狂潮,但最后谁夺得了秦朝的江山?是流氓出身的刘邦。”
“明朝末年,各地掀起声势浩大的起义,闯王李自成统合各地义军,最后更是攻取了北京城。然而最后是谁坐拥明朝留下的江山?不是李自成,而是叫爱新觉罗的满洲人。不说这些过去的了,在未来辛亥革命。革命军席卷全国,孙闻坐到了临时大总统这个位置上。然而最后是谁坐上了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的位置上?”
“就是差点被杀了,最后被罢官为平民的袁世凯!”
小罗伯特.李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确实是对中国的历史没有足够的认识,看来我得多看看中国的历史书籍。”
“当然!”宋哲抿了一口姜茶暖身,站起来,走到窗口旁边站住,瞭望窗外雪景:“我之所以不选择这个时候推翻满清,不仅仅是因为历史原因,更是有各种客观因素在里面。南洋大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这些人的实力也很强大。而且他们还是汉人。”
小罗伯特.李皱皱眉头说道:“既然是同胞,不是应该精诚合作的吗?如此才可以推翻异族的统治,挽救死气沉沉的中国。”
宋哲吐出一口白雾。似是在轻叹。“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条虫。说到底,中国人还是不够团结啊!张之洞做了数十年封疆大吏,无论是朝廷上还是民间都拥有很高的威望。而刘坤一的南洋大臣是仅次于北洋大臣的封疆大吏,其更一度是可以和李鸿章抗衡的人物。你说凭什么我这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可以坐在金銮殿上,而他张之洞和刘坤一却不能够?”
小罗伯特.李惊讶问道:“那他们更应该联络大总统你,哪怕不能够做皇帝,也可以成为国家的副总统之类,合力治疗这一个古老的国家。”
宋哲冷笑一声说道:“因为他们想当忠臣。不,或者说他们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想背负上逆臣贼子这一个坏名声。这可是可笑的事情。”
小罗伯特.李问道:“那大总统,现在我们怎么办?”
宋哲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转过身来,对小罗伯特.李说道:“发一份电报去北京,该让董福祥的人动一动了。”
…………
十二月三日,北京城,贤良寺。
贤良寺最早在明朝时是著名的“十王府”,清朝雍正年间,这里成了怡亲王允祥的王府,允祥病故后,雍正为了纪念他,将怡亲王府改成了贤良寺。
之后,贤良寺便成了外省的朝廷大臣进京朝见的住处。李鸿章第一次进京时便住在这贤良寺里,之后的无数次进京,李鸿章也居于贤良寺。
说来也奇怪,李鸿章在北京是没有府邸的,而这次入京李鸿章也没有购买府邸的意思,依旧入主贤良寺里面。
现在这一所宁静的寺庙内,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坐在书房内静养的李鸿章听到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头,隔着房门说道:“是谁,如此急匆匆的,成何体统。”
房门推开,一股寒风随之卷入。
来人是李鸿章的大儿子李经方。
李鸿章更加不喜了:“都多少岁人了?还好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毛毛躁躁的,前段时间还敢叫为父推荐你到总理衙门任职,你这叫为父如何放心得下让你独当一面?”
换了平时,李经方说不定向李鸿章求饶一番,但今天李经方却顾不得求饶,一脸惊恐的说道:“爹,不好了,甘肃军闹兵变了。宋哲要对陛下动手了!”
李鸿章霍然站起来。连盖在膝盖上的毛毡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你说什么?”
李经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恐道:“甘肃军已经杀入城里面来,我还看到一支兵马杀奔这里来。怕是想对爹你不利。趁着现在还有时间,爹你快走。孩儿在这里为爹你拦住那些丘八。”
李鸿章眼睛瞳孔微微一缩,说道:“来不及了!”
“什么?”李经方不明白李鸿章这话什么意思,连忙追问道:“爹你说什么话,算了,现在就走,什么也别收拾。”
李鸿章平静的说道:“那些乱兵已经来了,不过……似乎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宋哲想做皇帝了。”
“李中堂出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我们不能够流血流汗又流泪!”
“今天不给饷银,烧了这破贤良寺。”
一声声嚣张的喊声从院落外面传进来,李经方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甘肃军已经包围了贤良寺!
“这……这该如何是好?”李经方登时更加慌乱了。
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人,是李鸿章的谋臣张佩纶。虽然慌乱,但张佩纶没有落下礼数,给李鸿章行礼道:“岳父大人。”
李鸿章对张佩纶点了点头,说道:“幼樵,你来的正好,你和伯行(李经方字)为老夫穿上官袍。”
李经方一跺脚。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说道:“爹,你这个时候不躲起来就算了。还穿什么官袍,真怕那些乱兵不知道爹你在这里。”
张佩纶拉住李经方说道:“莫急,岳父大人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别看外面叫得凶,但这些甘肃军却没有冲进来贤良寺,这说明甘肃军还没有失控,至少有人不希望伤到岳父。否则你真的认为,岳父带来的三十多名亲兵能够挡得了门外那些甘肃军的进攻吗?”
李经方也不是蠢人,他只是遇事就心慌,现在经过张佩纶如此一番提点。也醒悟过来了。当下不再说什么,和张佩纶一同为李鸿章穿上紫色的官袍。外面再套上一件黄马褂,头戴三眼花翎。
比起黄马褂。这三眼花翎可就最为尊贵。
乾隆至现在被赐三眼花翎的大臣只有傅恒、福康安、和琳、长龄、禧恩、李鸿章六人而已。而这其中,除了李鸿章一人外,其他皆是满洲贵族,如福康安,野史中更是说其是乾隆的私生子。李鸿章能够得到这三眼花翎,可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当李鸿章这一身穿戴出现在贤良寺门外,所有包围贤良寺的甘肃军士兵都不用被李鸿章身上的气势吓住了,叫嚣的声音不由低了不少。
李鸿章环顾一圈,说道:“尔等吃国家俸禄,受国家恩典,现在不思报国也就算了!拿着兵器来见老夫想干什么?造反吗?还是想杀老夫?!”
所有甘肃军士兵不由面面相顾,没有人再说话了。只是偶然在人群当中,响起一些兵器碰击的声音。
“怎么了?有胆拿起兵器来找老夫,没有胆回答老夫的话吗?”李鸿章目光非常锐利,如同刺刀一般,一些甘肃军士兵在和李鸿章的对视中很快就败下阵来,低下桀骜不逊的头颅。
“卑职见过中堂大人!”甘肃军中一人越众而出。
李鸿章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说道:“姚平山,想不到你今天如此出色了,拿刀对着老夫了!当初对付长毛贼的时候,恐怕你也没有今天如此大胆吧!”
“不敢!”姚平山微微低下头,将长刀插入刀鞘说道:“当初如果不是多亏中堂大人提拔,卑职早已经回家做老农了。”
李经方在后面听得似懂非懂,暗暗拉了拉妹夫张佩纶的衣袖,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问道:“那叛军将领似乎认识老头子,你可知道缘由?”
张佩纶本来不想回答的,不过问话的人是大舅子,张佩纶也只好忍住心中的不爽,回答道:“此人当年是淮军当中一员小将,不过后来跟随岳父大人剿灭捻军的时候,被董福祥看中,用了些战马为代价,要了去甘肃军那里当差。”
李经方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人是当初老头子的旧部下,怪不得如此恭敬。看来甘肃军不是真的想造反,要不然派来对付老头子的人就不会是老头子旧部了。
李鸿章不怒自威的问道:“那你想对老夫如何?杀了?捉了?”
姚平山平静的说道:“皆不敢,只想中堂大人待在贤良寺里面。之前的喊叫,其实不过是作作样子,否则数百人围着贤良寺,却不声不吭的,怕其他人对中堂大人也会有别样看法。”
“哼!”李鸿章冷哼一声,抬头看向醇亲王府的位置,那里现在黑烟滚滚。
李鸿章是何须人也?纵横满清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了,他明白了,围困贤良寺不过是次要的,真正主要的是醇亲王载沣。
醇亲王身份地位特殊,却偏偏又是比较好捏的柿子。
他是光绪帝的亲弟弟,他是大清的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但醇亲王载沣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威望。欺负醇亲王载沣民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对声音,更重要可以达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陛下,果然太急了一些!”
李鸿章心中微微一叹。
沉默了半响,李鸿章忽然抬步朝外走。
“锵!”两杆长矛交叉锁在李鸿章身前。
姚平山来到李鸿章身前,平静的说道:“中堂大人,就别让卑职难做了。卑职真的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杀了老夫吗?”李鸿章冷笑一声,傲视所有人。
姚平山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李鸿章。
李鸿章深深的看了姚平山一眼,忽然转身就回去贤良寺内。
李经方傻了眼,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老头子不是要走吗?怎么被那旧部稍微一威胁,就退缩了,这不像是老头子的风格啊!
张佩纶走上去扶住李鸿章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中堂大人,就待在贤良寺可以了吗?”
李鸿章侧头看了大门外一眼,平静的说道:“宋哲只是想敲敲边角,现在老夫硬是要离开,最后肯定少不得吃点苦头。如此情况下,老夫何必自讨苦吃?而且战争才刚刚开始,何必急着当这先锋官呢?”
张佩纶露出几分恍然之色:“佩纶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