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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金珠和父亲谈过之后,便安心地在家做出一副备嫁的样子来,每日除了早晚去母亲处请安,陪母亲吃两顿饭,其余的时间她一般都不出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不是看书就是做女红。
而她做的女红活也不是给自己做的,是为父母做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长,她想为自己的父母多尽点孝心。
再说金瑞昱和金珠谈过之后,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三天,这才把金柘喊进外书房,父子两个密谈了一番,至于说的是什么,外人就无从知道了。
从外书房出来,金瑞昱进了金珠的院子,看见他进门,金珠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交代,正要把屋子里的丫鬟遣走时,金瑞昱拦住了她。
原来他这次来只是问问金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身子有没有好一些等等。
金珠见此也不问父亲是如何选择如何安排的,只是拿出了自己给父亲做的衣服并亲自给父亲换上了,父女两个说笑了一会,下了一局棋,金瑞昱才离开了。
因为父亲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金珠到底还是悬了两天的心,可巧没两天便到了中秋节。
这天晚上,皇帝依旧例会在祈年殿举办盛大的祭月活动,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和国泰民安,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都要参加,而皇后会在御花园举办盛大的拜月活动,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妇都要进宫。
以前这样的日子金珠一般会陪母亲同去,偶尔还会留下来陪太后或者是皇后说说话,可如今金珠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该出阁了,这个时候理应不再抛头露面,上一世的金珠便缺席了这次的拜月,可这一次,太后却钦点了她。
消息来得有点突然,金珠有心想找人商量一下都找不到人,因为金柘昨晚一夜未归,金瑞昱一早便进宫了,家里只剩了一个将军夫人,而金珠是万万不想让母亲烦心的。
再说太监上门宣了太后的懿旨,金珠也不能抗旨不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换上一身粉紫色的广袖杉,金珠跟着母亲上了马车,马车在宫门外停下的时候碰到不少熟人,大家对金珠的出现虽然带了几分好奇和质疑,可身份使然,倒也没有人直言相问,金珠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解释,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上。
宫里一向是戒备森严的地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此外还有不少暗哨明哨,金珠仔细观察了一下,跟以往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太监的引领下,金珠扶着母亲进了御花园,彼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御花园里人影憧憧,川流不息,湖边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一张张的矮几,是严格按照等级布置的,最前面的那张自然是太后,其次是皇后,再其次是四大妃和各亲王王妃,接着是九嫔和各郡王正妃,然后才是一品诰命,二品诰命和三品诰命。
彼时,前面的四妃、皇后和太后的矮几前都空着,亲王妃和郡王妃以及九嫔的位置上也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倒是后面的诰命们来了不少,正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金珠和母亲向大家打过招呼,便走到一品诰命位置前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当然不是真正的坐,每张矮几前都会放一张草席,来人只能盘腿坐在草席。
两人坐好后,将军夫人和一旁的两位熟人聊了起来,金珠先是扫了周围一眼,见来人基本仍是往年那些熟面孔,再一看矮几上的几样供品,也跟往年一样,四样果品四样点心外加一个香炉。
说来也是怪,眼前的一切都是金珠曾经熟悉的,算起来这是她第六次陪母亲进宫拜月了,不论矮几上的供品还是周围那些大致相识的面孔,甚至包括进御花园之前的那一路带刀侍卫都跟以往没什么变化,可金珠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忐忑不安。
好在没等多久前面便有了动静,是皇后扶着太后老人家过来了,后面跟着一堆的妃嫔和宫女。
说起来太后应该还算不上老人家,她的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据说颇有些手段,是从一个五品的才人一步步升到一品的贵妃,最后帮着自己的儿子坐上了龙椅,而她也成了大周朝最尊贵的太后。
前世,金珠跟这位太后接触过几次,对方没少把她留在宫里陪她说话陪她解闷并时不时地赏赐她一点东西,不仅是金珠,就连金珠母亲也以为太后是属意金珠了,因为当时皇上刚登基不久,朝纲不稳,为了得到金瑞昱的支持,太后是很有可能用一个妃位来收买拉拢他的。
可谁知皇上下了一盘更大的棋,把她许给了康王,后来金珠便没有再进宫了。
可是,这一世为什么跟上一世不一样?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
金珠正苦苦思索时,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推了自己一下,原来是母亲拉着她站起来一起上前去迎接太后。
金珠跟着大家屈膝行礼,刚直起身子,太后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向她招了招手,金珠只好走上前再度屈膝行礼。
“前些日子哀家听你母亲说你偶感小恙,如今身子恢复得如何?”
“回太后的话,臣女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哀家也是想你了,也想你听弹两首曲子,便特地打发人把你接了来,说来也是哀家糊涂了,忘了你没几天就要出阁了,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这是太后特地向金珠也向大家解释一下金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这解释未免牵强了些。
太后身边有多少人,康王十天前大张旗鼓地给将军府送聘礼了,怎么会忘了她要出阁?
“回太后,太后可不老,更不是糊涂了,太后是在向大家推陈出新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怎么能被一些不合理的规矩拘泥住了呢?”金珠躬身回道。
这番话说出来是很冒险的,可她委实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总不能保持沉默,更不能附和对方的话,所以只能违心地替对方找了个借口圆回去。
“母后,我早说了金小姐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而且更难得的是这份巧心思,亏她想得出来,这下母后倒真的要找几件陈规陋习改改了。”皇后上前拉着金珠的手笑着说道。
“回皇后娘娘,臣女一向愚笨,幸得太后老人家和皇后不嫌弃,没少调教臣女,臣女感激不尽。”金珠也不知该怎么接对方的话,只好又送了一顶高帽给对方。
话说自从她在那个时空生活了十年再回到这里,这几天竟然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不习惯如此泾渭分明的尊卑关系,不习惯去揣摩别人话里是不是有别的含义,不习惯说什么话之前都要思虑再三,所以她有些惶恐了,也有一点慌乱了。
偏偏这个皇后似乎不想放过她,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母后,这金小姐不愧是京城四大才女之首,这份聪明伶俐我是比不上了,怨不得大家都说母后还是疼三弟多一些,亲自替三弟保了这份大媒,三弟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可不是这话,这品貌,这才学,一万个里挑不出一个来,还得说是太后眼光好,康王也孝顺。”有人附和了。
这一附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完全忽视了金珠低着头越来越尴尬的脸色。
好在,很快有乐声和鼓声响起来了,这是提示大家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拜月开始了,众人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
一切准备就绪后,左前方高台上的祭司走了出来,对着月亮念了一篇祭文,冗长的祭文念完之后是祭月的舞蹈,舞蹈结束后天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
这时,祭司举着火把再次走了出来,这意味着拜月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太后拈了几根香点着了对着月亮拜了三拜插进香炉,接着大家窸窸窣窣地也跟着拈香点着了三拜插进香炉,点完香,司仪开始又宣读祭文,每念一段,他会停顿一下,停顿的空档,众人便行三跪九叩的跪拜大礼。
金珠一边磕头一边对着月亮虔诚地祷告起来,一愿父母康健;二愿康王出师大捷;三愿夫君年年岁岁长相见,这一生,她不求富贵荣华,只求能回到黎想的身边。
这篇祭文念完,三跪九叩的仪式也结束了,论理,往常这个时候命妇们便可以告退了,可这次却不然,执事太监说太后和皇后请大家留下来一同赏月。
既然是赏月这么雅的事情,怎么可以没有高雅的琴声乐声相伴?
于是,皇后提议让几位京城的闺秀给大家弹几首曲子,每个人都捡自己拿手的弹。
第一个上场的自然是太后钦点的金珠,此时她还是未嫁之身,是姑娘,下次再进宫她是亲王王妃的身份,也就不适合再给大家弹琴了。
至此,金珠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应该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对方先察觉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退路了。
金珠站了起来,再次走到了前面,刚要接过宫女手里的琴,太后发话了,“来人,送金小姐去湖心的亭子弹琴,这听琴啊跟弹琴一样,也是有讲究的,不能有一点杂念和杂音。”
“是,谨遵太后之命。”金珠接过琴再次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款款向上了桥,向湖心的亭子走去。
湖心的亭子铺了一个草席,草席上也摆了一张矮几,矮几上也有几样供品和香炉,此外还有一对地灯。
金珠盘腿坐了下来,先拈几根香点燃插进香炉,接着试了试琴弦,然后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分钟,摒除了杂念,弹了一首应景的《春江花月夜》,因为这首词是她此刻心情的最好写照。
一曲终罢,金珠起身要回到原来的位置时,忽听到高台上有人喊“走水了”,且还是祈年殿那边走水了。
场面顿时有点乱起来,虽说在场的大都是女人,且是一群养在深闺的女人,可她们的敏感性一点也不亚于外面的那些男人,这种重大的日子走水,再联系到今天太后和皇后的反常,大家很容易就猜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很快,东边冲起的火光印证了大家的猜想,这下就更是一团乱了。
金珠一听见走水的声音便扯着裙子快速地踢灭了身边的两个地灯,然后飞快跑上了桥冲到了母亲身边,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母亲的手往黑暗幽深的偏僻处跑去。
刚来的时候她已经瞄好了退路,御花园里今天来的基本都是女眷,那些带刀侍卫只是守住了进御花园的几个路口,并没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
因此,在太后和皇后发令命太监和侍卫们围住这些人并把人都带到湖心的亭子看守起来时,金珠和母亲已经跑到一处假山后面的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她是不怕死,可她不能让母亲枉死。
“孩子,到底出什么事了?”母亲摸了摸自己跳到嗓子眼的心。
“母亲,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知道太后和皇后是想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人质,尤其是我和你。”
其实金珠此举相当冒险,她在赌康王赢。
康王赢,母亲就安全了。
反之,康王输,母亲也就输了。
可这种情形下,她别无选择,如果她不把母亲带出来,不管是谁赢谁输,太后和皇后肯定会迁怒到她们身上,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们。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要。。。”后面的话将军夫人张大了嘴巴却没有说下去。
“父亲怎么选的我不知道,但康王肯定是。。。”后面的话金珠也没有说完,因为她听到了有脚步声向她们这边跑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