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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被尚坤折腾得团团转,索性耍性子坐着不动,她要歇口气。他是故意受伤的罢?真被人捅伤还能这个样子。
尚坤大概也累了,轻声唤她过去,用没受伤的左手拉她躺下,呓语道:“阿圆。”
他再没有下文,忆君也是很累,不知觉间睡着。男女大防全成了浮云,她在尚坤面前还有*这一说?
尚坤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唤进侍女为阿圆盖好薄毯,再命她们都出去。他半坐在床间,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对着祖父指了多年的剑,他只不过遂了意。不是祖父亲自剌下,却也差不多。
他清楚记得祖父的神情,沧老的面孔不敢置信,紧盯着手中的剑。这一剑,尚坤等了许多年,终于来了,今后他不欠尚召阳什么。
尚氏宗祠里祖孙对决,面对尚家历代英烈,尚坤确信自己没有赢。他与祖父之间比谁输得更惨,恰好,他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轰然倒在枕上,胸前伤口锥心痛,饶是他再硬气,也轻嗞了一声,微锁眉头咬牙挺过。对上阿圆睡得香甜,尚坤唇角轻勾,好在他还有收获。柳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给留裕王去消受,昨天那场算计,唯独算漏了裕王的反应,谁都没想到裕王能痛快应下,或许真是柳氏魅力无边。
细想也是有道理,能让祖父魂牵梦萦一生的人,光凭着同样的脸也能倾倒众生。
不过裕王,尚坤拉起小阿圆的手放在鼻尖轻嗅,他要重新估量这个人。当机立变,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事,以前是有点小瞧武六郎。
的确,裕王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夏皇后当场怒火中烧,差点发令处死柳嫣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她宠冠后宫风头无俩的时候,有人使阴招算计她的幼子居然能顺利得逞。
太液湖赏荷先是柳嫣然不经意出现搅局,后来尚坤露面又强烈刺激夏皇后的神经,使得她一直气息不平。她防了又防,谁能料到七公主拉着柳嫣然亲如姐妹,宫宴上当众表示喜欢柳氏的一身衣裙,想仿制做一套。
帝后都最为疼爱这个嫡幼女,夏皇后对女儿的请求更是有求必应,再者柳氏那身衣裙巧夺天工并非凡品,她也就默许了女儿的攀比心情,允许七公主带着柳氏到偏殿互换衣裳。
可裕王什么时候从她眼前消失,夏皇后真是一点没察觉。等她发现时,为时已晚,萧夫人、未来的裕王妃、几个准儿媳及太子妃等跟随在夏皇后身后,回殿中闲话。推开偏殿的门,她的好儿子搂着一位女郎衣衫不整。
殿中一股浓郁的迷情香,夏皇后久居宫闱怎能分辨不出来,再看那女郎,她差点气得吐血,居然又是柳氏。
那萧家贵女倒是大度,堂堂正正问裕王,她不喜欢柳氏进裕王府的大门,只求成全。
言下之意,她与柳氏只能两者取一,裕王垂眸答道不能污人清白。
夏皇后的心落入冰窟中,她处心积虑,四处为幼子集聚势力,盼着能扳倒长子,到头来这个结局真是不甘心。打发走萧氏祖孙,命人送回哭哭泣泣几欲昏厥的柳氏,裕王冷冷道:“阿娘,你真以为七妹和三哥能成得了事?”
不是这双儿女,那会是谁?夏皇后惊愕抬起头,脑中闪过一个人,恨得折断双手十根长指甲。君恩,夫妻之情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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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过后第三日,上京城中流言四起,都传说裕王人面兽心,嫉妒武英侯战功赫赫,觊觎尚家的准次孙媳——那也是位天仙似的美人,谁见了都会动心。
不怪裕王尾随柳氏到偏殿,趁着她更衣的时候强行干出失德的事,逼得柳氏小美人回府后悬梁自尽,差点香消玉陨,闹出不小的动静。
裕王这才松口答应纳柳氏入府,夺人所爱,却不愿给柳氏上玉牒,真真的伪君子。
这样的人,活该萧氏悔婚,萧相也气得不能上朝,告假在家休养。
知人知面不知心,平头百姓说到最后习惯加一句话总结。风言风语传到太学和儒生们耳中,他们大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印象中裕王温文而雅、待人亲和,学识渊博,怎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青衣暗念,种种迹象表明,裕王失德之事背后肯定有尚家推波助澜,今上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尚氏做大,难道他不怕尾大不掉?
数日后,另外一个消息验证了青衣的猜测,尚府小侯爷假借养伤交出虎贲营及骁林卫的兵权,京中的风波慢慢平息。
养伤,那是借口罢,武英侯那样生龙活虎的人还会受伤?上京城的百姓都不相信,嘻嘻哈哈开着顽笑。
忆君也觉得大家说的有理,尚坤即使受伤,也比常人怪异许多,变着花招折腾她,每逢府医为他换药时,必要拉她在一旁伺候着。
血|淋|淋的伤口,忆君不敢看,他硬是坚持她若不见,不许包扎。府医在旁一脸为难,屋外候着几十号人全等着她。
不带这么欺负人,忆君勉强睁开眼,瞅见带血的布从伤口中掏出,吓得又紧闭上眼,胃里翻滚不已,差点又想吐。
“阿圆,别怕,已经包好了,可以睁开眼。”尚坤语气中透着诱惑。
第一次他这样说,忆君一下子深信不疑,睁眼看到又是那样惨不忍睹的景象。恨得她直想把尚坤痛扁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看还有心情再来捉弄她。
“我不看!”忆君几乎吼着说话,屋里屋外的人窃笑,心道郎君和罗家女郎在一起时万分有趣。
尚坤收起笑意,挥手:“你们都先下去,把药留下,等会儿让阿圆替我上药包扎。”
“别”,忆君捂着眼睛阻挡,跺着脚发恨,“把药换了再许走。”
她说话不管用,屋里的人散得一干二净,听见脚步声走远,忆君气得真想哭。当着尚坤的面,她才不会哭,她走总成了吧。
尚坤早料到她的动向,伸臂把人捞到怀里,在她耳边沉声呢喃:“阿圆,你帮我拿着托盘,我自己上药。”
他呼出的气吹得忆君耳边发痒,她用手挡住尚坤嘴,无奈低头让步:“说好了,最后一遭,我真怕见到那些。”
“好”,尚坤痛快答应,松手放开人。
心里默念看不见看不见,忆君拿过装着药的托盘,举在尚坤眼前。他用左手为自己换药,愈是越好的金创伤,洒到伤口上越疼,何况剑尖刺得深,夏日天热又怕感染,每拿木制薄药勺探向伤口深处,尚坤鼻翼紧吸,眉头锁成一条线,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痛出一身的汗。
忆君心内抽搐一下,闭上眼睛又不敢看。
“睁眼”,那个可恶的人又硬声命令她,她尽量不去看他的伤口,目光飘在他身上其它的地方。左胸另有一处更长更深的伤疤,从肩头贯穿至肚脐处,肩上、肋下也有伤口若干。
尚坤自己上完药,继续无赖提要求:“阿圆,替我包好伤口,扎得紧点。”他挑着眉威胁,扎不紧,一会再来一次。
跟着这么一位活阎王,忆君生生觉得要折寿十年。她当初就该当个烈妇,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少了许多的啰嗦。
伸手轻压住伤口,忆君拿起沸水煮过又在日头下暴晒干的白绷布,一圈一圈为尚坤缠在胸膛。两圈过后,她试着用手拽了拽,太松了,以她的手劲根本没法缠紧。
“郎君,叫府医进来吧,我缠不好,等会儿又散开了。”
边检查说着话,得不到回应,忆君抬起头对上尚坤深深的双眸。他的眼睛似有魔力,忆君轻触一下又避开,留下侧颜对着他。
尚坤这回很好说话,唤进来府医几下包扎好,经方才一通折腾,他似虚脱无力躺在枕上闭目养神。忆君拿起手边一件外袍,盖在他身上,盘算着今晚回自己屋里休息。
连着几天,她都没日没夜呆在正屋,身心俱疲,最为可气在于,每回方便都要回厢房净室,想想真是欲哭无泪。
她差点生出大病一场的念头,生病就可以躲在自己屋里,不用理尚坤这些破事,算她身兼数职:护士、老妈子、丫头......
尚坤放着院里几十号人不用,偏要使她一个,忆君干了许多活,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
忆君瘫伏在床边,睫毛忽闪,因出了汗两边的碎发沾在脸上,透着疲惫和憔悴。一根手指为她抹去耳边碎发,指背轻轻游走在面颊,轻柔无比。她不耐烦,头微偏,躲过他的手。
“阿圆,过几天我送你回家,住上几日你再回来。”尚坤良心大发现,后知后觉他折腾得过火,小阿圆的身体吃不消。
“真的!”忆君两眼放光不敢置信。
尚坤点一下头,半眯眼露出不快的神色。一提回家她才露出笑脸,成天在他面前板得工整,除了没提出不愿意,一举一动都在抵触他。
他又变了脸,别是改主意不放她回家。忆君抓紧功夫讨好,偏头微笑,拿出子君做幌子,“阿兄临走时留给我好几样东西,全拉在家里,我想回去收拾到一起随身带着。”
尚坤眉头轻皱,更加不快轻哼一声,从鼻子里挤出的声音明明白白告诉忆君,他心情很不爽。
忆君在他面前感觉从来没说对话,讨好的人本事她也没有,还是闭口省点力气。
“阿圆,你怎么不哭?”尚坤也闭目躺着说出上面的话。
哭,他真奇怪,她为什么要哭,假装心疼他?他们的交情还没好到那种地步,忆君也不是演戏的高手,虚情假意她做不来。
她那么娇弱,见过伤口和血却不曾流下软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