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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天际霞云渐渐消弭却犹有余晖,近处屋檐廊柱红灯、红绸高挂,丝竹声声中夹杂着恭贺道喜与杯盏碰撞声,一派喜气繁荣之象。
相比暖香阁的凄凉落寞,朱府前院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酉时才到,夕阳将将西下,数不清的红色灯笼便已高悬于朱府个个屋檐廊檐下,映照着四周一片喜气洋洋的色彩,隐隐还有人声、丝竹声传来。
数十张大圆桌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宽阔的庭院中,每张圆桌边都坐满了宾客,有的圆桌边甚至挤着坐了十一、二三人,只有少数几张靠近主桌的属朝廷高官贵族的圆桌坐的相对宽松些。
按大梁民间风俗,婚宴菜色一般在十到十六道之间。平民为十道,不能再少,顶顶富贵的人家十六道,不能再多。
而朱府的婚宴,每张圆桌上一共有十六道菜,六道凉菜,八道热菜,一道热汤一道甜品。
至于婚宴的菜色,啧啧!简直都快赶上皇家的婚宴了。
六道凉菜是:“凉拌莴笋”、“老醋花生”、“凉拌耳丝”、“拌三丝”、“香麻鸭掌”、“香辣牛尾”。
八道热菜是:“鸡汁狮子头”、“风味羊蝎子”、“鲜蘑鸭舌掌”、“茶香牛肉”、“鸭蛋黄炒豌豆”、“香煎茄片”、“麻婆豆腐”、“松鼠鳜鱼”。
两道汤是:“小鸡炖蘑菇”和“冰糖银耳汤”。
光这些菜色其实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每桌上都摆着两大坛五十年的杜康!
啧啧!这杜康可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好酒啊!
曾有诗曰:“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杜酒频劳劝,张梨不外求”、“总道忘忧有杜康,酒逢欢处更难忘”等。
在天成大陆,五十年的杜康,就算用千金一坛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也是朱家家底丰厚,若是换做一般的商贾,一次性能拿出十坛五十年杜康的,只怕翻遍天成大陆也找不出一户来!更遑论这几十坛呢?
此刻,头戴嵌宝喜冠,身着绣金丝祥纹喜服,脚踩嵌金丝繁纹长靴,从头到脚一身喜红的朱梓陌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执杯游走于各桌之间。
杯盏相碰,朱梓陌眉眼含笑地接受着来自每一位宾客的恭贺。
许久之后,好不容易向各桌的宾客敬完酒返回主桌,朱梓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歇一下便有宾客主动走到主桌边向他敬酒了。
“二少爷,今日是你的新婚大喜,这废话呢我也不多说,祝你和你的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我先干为敬!”说罢,那名宾客十分豪爽地举杯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抬眼,是不相熟的人,应该是附近的邻里或者家里生意上的客人吧!
遂,朝那名宾客礼貌却疏远地一笑,朱梓陌抬手举杯饮下杯中醇酿。
“二少爷真是好酒量!!大家别只顾着吃席,都来恭贺二少爷新婚大喜啊!”那名宾客朗声笑着。
随着那名宾客的招呼声,更多的宾客接二连三的离桌跑到主桌边追着朱梓陌敬酒,大有不将新郎官灌醉不罢休的意思。
虽然朱梓陌酒量向来不错,可是却也架不住这么多向他敬酒的宾客,渐渐的,朱梓陌有了些醉意。
朱梓陌属于喝酒不上脸的那种人,哪怕此刻他已喝了不下两大坛杜康酒,除了脚步有些虚浮外,朱梓陌面上无甚异样,丝毫看不出朱梓陌实则已快醉了。
一直坐在朱梓陌右手边,专心致志地和满大桌子婚宴“战斗”的林萧阳此刻终于抬起了头。
撇了眼他身边半醉不醉用内力强压着酒劲的朱梓陌,林萧阳兀自倒了杯杜康浅酌细品。
林萧阳可没有要替他二师兄朱梓陌挡酒的意思,和朱梓陌比起来,林萧阳的酒力简直是不堪入目,要是林萧阳逞能去替朱梓陌挡酒,那林萧阳的结局只会很凄凉……
这话还得从十一年前的某一天说起,那年,林萧阳才十二岁,他的大师兄十四岁,二师兄十三岁。
林萧阳一直都知道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身份不凡,虽然同为师兄弟,却不似他自幼时上了秦山这还是初次下山。
林萧阳的两位师兄实则很少时间呆在秦山上,一年中也只有六七月会在秦山上呆上一段时间,其余的时间他的两位师兄都是呆在他们该呆的地方。
虽然林萧阳的两位师兄在秦山上呆的时间并不多,但林萧阳的师傅却是从未放松过对他那两位师兄的教导。
反到是林萧阳这个十八年都未下过秦山的三师弟,他师傅管教得还要放松些。
也是因为林萧阳师傅的放松,才导致了那次事件的发生。
林萧阳尤记得那天午后他的大师兄提了两个大坛子到他面前,林萧阳便好奇地问他大师兄那坛子里面装的什么,他的大师兄却笑得神秘,说想知道是什么就自己尝尝。
林萧阳五岁跟着他的师傅上秦山,彼时已在秦山上呆了七年,这七年中林萧阳除了看见他的师傅饮茶或者师傅命他亲自收集的竹叶晨露外并未见过师傅饮其它的东西,所以那时候的林萧阳并不知道酒是何物。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同时也是在他亲爱的大师兄的激将和怂恿下,林萧阳第一次喝了七茶杯酒。
彼时,刚喝下去第一口林萧阳就被浓烈的酒味呛得一口喷了出来,林萧阳的大师兄就在旁边笑话林萧阳没用。
林萧阳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被他大师兄一激,他居然一连灌下了七茶杯酒!!
结果可想而知,林萧阳这样一个从不沾酒,甚至不知道酒为何物的黄毛小儿被七茶杯入口香醇后劲十足的“荷叶清”给醉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当林萧阳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师傅那张白色的没有表情的面具脸,再然后,林萧阳被他师傅给罚跪三天。
虽然后来的几年林萧阳时不时地也会饮些许他大师兄带到秦山上去的酒,并且酒量也日益见长,但林萧阳却从不过量饮酒。
只因林萧阳的师傅当时说了一句话,林萧阳一直铭记于心到现在:“若你当时再多喝两杯,只怕你那小命就直接交代了!”
所以,经验告诉林萧阳,酒这玩意只可意思性地喝上个两三杯,多了,可是会要命的!
“岳大人,怎么不见令郎的身影啊??”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端着酒杯兀自浅酌细品的林萧阳不禁竖起了耳朵。
林萧阳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和他同坐一桌坐在他右手过去一个位置的一位身穿浅灰色儒生长袍,约莫五十来岁,头发胡须半白的老者发出的。
那位老者身形略显消瘦,有着一张瓜子脸,细长的眸子,略有些挺的鼻梁,薄唇,额头眼角不可避免地有着不少褶皱。
此人正是礼部尚书陈阳。
“犬子临时有公务在身不能前来,多谢陈大人惦念犬子!”答话的是坐在陈阳右手边的一位身穿墨绿色宽松长袍的与问话的陈阳年岁相差不多的老者。
不同于问话的陈阳,答话的老者身形健硕,圆脸,剑眉,星目,不算很挺的鼻梁,略厚的双唇,但在下巴上却留着一小撮不太符合其长相的山羊胡。
虽说老者的额头眉角也不可避免地有着些许褶皱,但乍一看之下却给人一种“尤上沙场舞金戈,分毫不输少壮年”的感觉。
此答话老者却正是兵部尚书岳卿,现任京兆尹岳瞿极的父亲。
只听陈阳又问道:“下月初一是令孙儿岳岩的九岁生辰吧!不知岳大人打算作何安排?”
岳卿抚了抚他下巴下留着的那一小撮山羊胡,略思索了片刻道:“不打算作何安排,不过是个生辰罢了,年年皆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家宴即可,如若宴请宾客,太过麻烦也容易招来好事之人唇舌。”
陈阳了然地点点头,赞同道:“也是,如今朝中不算太平,不论何事还是能避其锋芒就避开的好。”
顿了一顿,陈阳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岳卿道:“今年的八月十五是十年一次的九国聚会,往年一直是太子前往,但近些年太子身子不佳,且太子妃好不容易怀有身孕,不知今年皇上会如何安排了。”
岳卿淡笑着回答:“陈大人贵为礼部尚书是该操心操心这十年一次的九国聚会,毕竟是十年一次的聚会,给其余八国的见面礼届时还是要准备齐全的。这礼可不好备啊,陈大人估摸着要忙上好一阵子了,但我一个兵部尚书却不需参和其中了,秦山聚会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
末了,岳卿又补了一句:“我们做臣子的,还是静候皇命吧!”
说完,岳卿便安静吃宴不再多言一句,若有人向他敬酒他便笑意盎然地回敬。
见那互称对方大人的两名老者都不再说什么,桌上原本竖着耳朵听话的其他人也就继续各吃各的各喝各的,却全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口。
对此,林萧阳到是无甚感觉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又低头去和他面前那桌婚宴“战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