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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远方天际悬着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金义省。平南州。南曲郡。城郊。
一座不大的简陋小院外,院墙是黄土堆砌的,许是年代久了,上面有些斑驳裂缝。
院门是竹编的,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门上的铜环上生了绿色的铜锈,一个铜环上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把生了薄锈的铜锁,透露着一股老旧破败的气息。
此刻,在这座简陋的小院外,站着几十匹颜色各异的高头大马,每一匹马的马背上,均骑跨着一个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
而在这一群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中,那为首的四人衣着打扮则明显不同,在这一群单调的青色中十分吸引眼球。
这为首的四人,便是骑在一匹棕色的骏马背上,满头青丝在脑后以一条天青色发带扎成一束高马尾,身穿一件单薄的天青色长衫,脚踩一双天青色长靴的炎子明。
和骑在一匹黄骠马背上,满头墨发一丝不苟地用一盏白玉冠和一支白玉簪束在头顶,身穿一件单薄的天蓝色儒衫,脚踩一双鞋面为天蓝色的长靴的朱梓陌。
还有骑在一匹枣红马背上,穿一身深青色窄袖长袍,一头高高束起的长发由发根起,发色逐渐从棕色变成灰色,直至发尾一指长处全部变成白色的慕子儒。
以及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驹背上,穿一身深蓝色裋褐服,墨发高束的林知吾。
看着眼前这座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院,骑在那匹黄骠马背上的朱梓陌蹙眉,有些怀疑地问他身边的人:“确定是这里?”
朱梓陌身边,骑在那匹高大的黑驹背上的林知吾闻言,毫不迟疑地朝朱梓陌垂首应道:“下面的人查过了,确定林公子在这里。”
骑在那匹黄骠马背上的朱梓陌闻言,略一沉吟,随即朱梓陌张了张口,朝林知吾如是吩咐道:“将院子围起来,我们进去看看。”
言罢,朱梓陌身形一动,转眼间已经潇洒地跳下了那匹黄骠马的马背。
那方,林知吾亦翻身下马,然后转身,看向他身后那几十匹颜色各异的高头大马,如此张口吩咐道:“全部下马,将院子围起来!”
林知吾身后,那几十个骑在马背上的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闻言,纷纷翻身下马,然后自动分成两队,小跑着将这座简陋的小院围了起来。
另一方,骑在那匹棕色的骏马背上的炎子明,和骑在那匹枣红马背上的慕子儒亦在林知吾翻身下马后,动作潇洒地翻身下马了。
以朱梓陌为首,四人举步走到那扇竹编的院门前。而后,站在最前方的朱梓陌抬手,推开了那扇竹编的院门。
进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坦宽敞的院子,院内有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
院子右侧有一口井,左侧有一颗柳树,条条低垂的柔枝上长满了绿色的柳叶,风一吹,柳枝便随着风的方向缓缓摇摆,院角盖着一间厨房。除此之外,院中再无余物。
这方,站在院子的进门处,朱梓陌并不急着朝院内走,而是侧眸,看向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炎子明,如是问了一句:“你觉得是哪间?”
炎子明闻言,放眼将院内那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扫了一遍,须臾,炎子明淡淡地回了朱梓陌两个字:“正中。”
因为朱梓陌和炎子明之间过去的那点恩怨,以往无论炎子明说什么,朱梓陌都要与炎子明呛上两句,但这次朱梓陌十分难得地没有与炎子明唱反调,而是在炎子明的话音落下后,大步一迈,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中间的那间木屋走去。
这方,炎子明和慕子儒、林知吾三人亦抬步,跟上了朱梓陌的脚步。
大步流星地走到那间位于三间木屋中间的木屋门前,朱梓陌抬手,猛地推开那扇紧闭的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随即朱梓陌快速地将屋内环境环视一圈,然而——
摆设简洁,一目既明的木屋里,并未看见林萧阳,甚至半个人影也无。
虽没有见到他要找的林萧阳,但朱梓陌却并不着急,也不往后退,而是继续朝前迈步,进到了屋内,并施施然地走到了正对着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的主位上坐下了。
紧随朱梓陌进屋的炎子明和慕子儒二人亦沉默地走到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坐了下来。
眨眼的功夫,不大的一张四方桌边就有三边坐了人,朱梓陌和炎子明、慕子儒三人各据一方,林知吾则沉默地站在朱梓陌身后侧。
三人坐定,一人站定后,但见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忽然淡淡地将视线扫向了摆在门后的那个一人多高的颜色灰扑扑的木衣柜上。随即,就见朱梓陌张了张口,如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子墨,别藏了,出来罢。”
随着朱梓陌的声音落下,只见那方,摆在门后的那个一人多高的颜色灰扑扑的木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林萧阳慢腾腾地从夹缝中走了出来。
从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走出来后,林萧阳一转眼,就看见了那方围桌而坐的朱梓陌和炎子明、慕子儒,以及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林知吾四人。
话说,因今日上午路老大夫的徒弟来了信,说是医馆中来了重病的患者,需要路老大夫回去医治,而这两日林萧阳的身体大好,独自行走虽仍有些困难,但慢腾腾地走两步却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今日午后林萧阳就让路老大夫回去了南曲郡中。
只是路老大夫走了以后,就无人陪林萧阳说话了,这就难免会让林萧阳无聊起来。
若是以往无聊时,林萧阳还可以借以练剑打发时间,但现下林萧阳重伤未愈,总不能拖着伤病的身体去练剑吧!
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索性,林萧阳就爬到床上躺着,想要强制性地入睡,可结果躺了半晌儿,林萧阳仍旧没能睡着。
后来林萧阳躺着躺着,觉得口渴了,就下了床,慢腾腾地挪到了正对着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边,提起了桌面上摆着的那只黄泥土培茶壶。正欲倒水喝时,林萧阳却忽闻屋外马蹄声阵阵,直冲着这座小院而来。
林萧阳不知来者是谁,只能从马蹄声中判断出,来人约莫在三十余人左右。
鉴于之前被林家本庄和慕容让追杀的经历,林萧阳当即神经一绷,下意识地就藏到了这间木屋中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那处一人多高的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
而彼时林萧阳刚刚藏好,那紧闭的屋门便被从外面“嘭”地一声推开了,随即,藏在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的林萧阳就听见了几人走进屋中的脚步声,再然后……
有些心虚地瞥了眼端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这方,站在衣柜与墙体的夹缝前的林萧阳嘴唇动了动,有些嗫喏地道:“呃……二、二师兄,你怎么到南曲郡来了?”
虽然口中问着朱梓陌怎么到这南曲郡来了,但林萧阳又不傻,甚至可以说,林萧阳心中其实无比清楚朱梓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非不是在得知他在南岭郡出事后,朱梓陌就赶去了南岭郡找他,朱梓陌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南曲郡?
只是……林萧阳现在最怕见到的人,无疑就是朱梓陌了。
而林萧阳的害怕也不为别的,纯粹只因为他前几日做的那个……梦……
自从那日林萧阳梦见他在梦中与“冷晴”行了鱼水之欢后,这几日,林萧阳只要一想到朱梓陌,就无法抑制地觉得心中发虚,更遑论此刻突然见到朱梓陌本人了!
打从刚刚听见朱梓陌喊他的那一瞬间起,林萧阳那颗小心脏就已经悬到嗓子眼儿上了。眼下再与朱梓陌一照面,林萧阳只觉得他那颗心已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又瞥了眼端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林萧阳心有戚戚: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
而那方,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到是根本没看出来林萧阳此刻的心虚,更没看出来林萧阳那刻意看向它处的眼神,是因为不敢与他对视。
只是,在听了林萧阳的问话后,想到林萧阳前段时间经历的那些事,朱梓陌就有些忍不住地没好气地回了林萧阳一句:“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师兄的能不来吗?”
一听朱梓陌这话,林萧阳一个身长九尺有余的大男人,竟然当即双眼一红,几欲哽咽的张了张口,嗫喏着道:“二师兄,我……”
林萧阳现在对朱梓陌,满心满脑都只有两个字——愧疚。
说实话,若是朱梓陌没有去找林萧阳,林萧阳现在到还不至于如此愧疚,可偏偏,朱梓陌非常关心林萧阳,为了林萧阳,朱梓陌甚至撇下了偌大的朱府,不远千里地跑到这江南临海之地来找林萧阳。
而朱梓陌对林萧阳的爱护之心,林萧阳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林萧阳越是明白,内心对于朱梓陌的愧疚,就越发深重——
他这位二师兄如此关心他,可他林萧阳却在罔顾人伦地肖想他这位二师兄的妻子……
这个想法一出,林萧阳又忍不住在他心中唾弃他自己了:林萧阳,你真是太混蛋,太无耻了!你二师兄一心一意地关心你、爱护你,你却肖想你自己的二师嫂!!林萧阳啊林萧阳,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做师傅的徒弟,怎么配得上做两位师兄的师弟?!
这方,坐在朱梓陌右手边的炎子明眼看着林萧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当即笑眯眯地出声调侃道:“怎么?就看得见你二师兄,看不见你大师兄我了?你瞧瞧你那点出息,至于吗?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做师兄的欺负你了呢!”
那方,被炎子明如此笑着调侃了一番的林萧阳霎时面色一红,张了张口,有些窘迫地唤了一声:“大师兄。”话音一转,林萧阳又如是问道:“大师兄怎么也来了?!!”
说实话,刚才看见炎子明竟然也在的时候,林萧阳的内心是震惊的,但是,林萧阳心中的那点震惊还没来得及扩大弥漫,就被林萧阳对朱梓陌的浓重愧疚狠狠地碾压了。
也是直到此刻,林萧阳才想起来问炎子明一句怎么也来了南曲郡。
那方,坐在朱梓陌右手边的炎子明并没有立时回答林萧阳的疑问,而是笑着朝林萧阳道了一句:“先过来坐下。”
林萧阳闻言,应了一声,而后迈步,慢腾腾地走到了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边,在桌边仅剩的那个空位上坐下了。
不大的一张四方桌边,林萧阳背对着大开的屋门坐着,左手边是炎子明,右手边是慕子儒,而林萧阳的正对面,则是——朱梓陌。
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坐在桌边的林萧阳完全不敢抬头了好吗!
只要一抬头,林萧阳就会直接对上坐在他正对面的朱梓陌的视线啊!!!
心虚、愧疚以及不安,被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的林萧阳,此刻又哪里敢去直面朱梓陌那满含关心与担忧的视线?真是要了命了……
好在林萧阳在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边坐下后,并没有忐忑多久,因为坐在林萧阳左手边的炎子明忽然张了口,回答了林萧阳之前的那个问题——
“是师傅让我来的。”不大的一间木屋里,但闻炎子明那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飘散开来。而如此言简意赅地道了一句后,炎子明暂停了话音。
凝眸,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林萧阳,炎子明喉间动了动,最终,只听见炎子明用满含歉疚的语气,如此对林萧阳说道:“之前师傅算到你命中有一劫,当时我恰好在秦山,于是师傅便命我下山寻你,只是……”
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却终究还是到得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