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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礼词的提示下,太子和贺莲双双在御阶叩拜,男人的大手始终紧紧握住那只温暖的小手,这感觉太过不真实,生怕手一松,原来眼前都是梦。
一叩首,对上苍发誓今生只爱小莲儿一人。
二叩首,对父皇保证将守护小莲儿一生一世。
三叩首,对小莲儿承诺他会永远忠诚,信任,尊敬,至死不渝。
一双锐眸闪耀着幸福激动的光芒,与那朦胧纱幔之后的双眸视线交会,承载着无限的寄托,希望和感情,重新落到贺莲身上。
专注的目光令人心颤,深情的注视让人感动,自始至终不敢看向龙椅的方向,贺莲抬首看着高大俊朗的太子,仿佛他身后站着一个成熟稳重的身影,面带着宠溺的笑容凝望着她,最终,与太子的身影重叠……
恍惚间,贺莲好像自己不是在嫁给太子一人,而是嫁给了晁氏一家,即使这仪式上只有太子一人作为代表,然而她却感受到了皇上,天晴和太子三个人的感情融汇在牵着她的那只大手上,是无比温暖有力。
宣礼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照金册对新晋太子妃歌功颂德,并正式宣布贺莲成为晁氏皇族的成员。
垂首,高举双手,贺莲从太子殿下手中接过代表太子妃身份的金册和印鉴,沉甸甸的,一种交托天下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心蓦然肃穆起来。
从此之后,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管理一个山头,几个帮派那样简单了,她真的能做一位合格的太子妃心怀天下吗?
此时此刻,每个人各自怀着心思,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更有人……心怀鬼胎。
天晴料想不到会亲眼见证莲儿成亲,而她不是他的妃,他也不是她的王,世间缘分既是如此,藏了她六年,却远远不及那深重的思念和瞬间迸发的激情。
闫棋子暗自抹着眼泪,他爱着她,也曾不切实际地幻想过和妹子一起,于是他努力上进,不要脸的博得位高权重之人的关注,只为了能尽快实现心中的梦想。虽然从未想过妹子会有朝一日成了太子妃,但又觉得这才是妹子最理应得到的归宿。梦想仍旧遥远,现实依旧残酷,想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边,不知要待到何年何月。
郭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殿正中的一对璧人,想必他应是在场最置身事外的一个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时他的心情却并不平静。惊叹女子的倾国美丽,当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入大殿时,心跳竟是不自觉地加速。明明即将成为一场最荒唐,最混乱的婚礼,为何冷眼旁观的他,却不由自主地参与其中,胸口感到些许憋闷?
下意识地向对面藏蓝华袍面色凝重的林丞相望去,好戏……就要开唱了吗?
礼成——
晁羿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对外宣称感染风寒,不宜路面,今次是为了太子大婚特意出席典礼的。
祝福的话语以口谕的形式由刘总管代为通传,晁羿不想让外人听出他声音的异样,更多的,是不想面对小丫头不再属于他的现实。
充满酸意的祝福,不够诚恳,他不想说。
当为贺莲重新遮上红盖头,准备送入太子寝殿的新房时,只听一声厉喝猛然间响彻大殿——
“太子殿下小心!”
紧接着林丞相厚重的身躯向太子扑了过来,太子出于本能躲过了他的虎扑,但介于对方的年纪,将即将摔倒的林丞相一手扶住,而另一只手揽过贺莲腰际将她保护在自己怀里。
关心贺莲的人同时向贺莲方向涌去,奇怪的是,这里面竟然包括了郭希。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下意识的,不可思议地,当他反应过来时,已和闫棋子并列挡在了贺莲他们身前。
晁羿焦急万分,又因自身条件不允许,无法走出帐外,终是忍不住心急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子和太子妃有没有受伤?!”
沧桑的口音一出,除了知情人外皆是震惊不已,纷纷目瞪口呆地望向龙椅之上的人。
这时,林丞相又是一声惊叹,“原来这都是真的?!”
怪异的举动和欲言又止的话引来太子的不满,他抓住林丞相的胳膊,身上散发的寒冷逼迫着头发花白的狡猾老头,“林丞相,可否把话说明白些!”
林丞相浑身颤抖着,脸上写满了恐惧,“老臣,老臣方才见到一只白狐从皇上的帐幔里跑出来,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反而是林丞相神神叨叨像着了魔似的恐怖表情,让人看得后脊背发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四名身着灰袍,手拿驱魔剑的道士从殿外冲了进来。
“护驾!”刘总管看情况不妙,赶忙喊了一嗓子。
然而御前侍卫们却没有出现,姬鑫这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目光坚定地对大家说道:“大家莫怕,这些道士是我找来的,我怀疑大殿里妖!”
有妖怪?
倒抽一口凉气,众人纷纷诧异地看向姬鑫,晁羿眸中也满是好奇的神色,微微前倾了身子,缓缓道:“让姬当家继续吧。”
得到皇上恩准,姬鑫命令道士们仔细检查一番大殿,那些道士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情嚣张地在大殿内穿梭。
突然,一个道士大喊一声,“找到了!”
顺着他长剑所指的方向,众人见到大殿角落里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白狐,领头道士闻声立马冲了过去,举剑狠狠劈下——!
“住手!”太子大婚,杀生是极为不祥之举,同时,晁羿也好奇这白狐到底从何而来,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了它的生命。
没有料到的是,那方才还活生生带着恐惧目光望着人类的白狐,在驱魔剑落下之时忽然化作一抹青烟消失不见了。
“喝——!”
众人吓得目瞪口呆,他们的确相信鬼神之说,然而亲眼目睹却是头一遭,忍不住发出连连惊叹之声。
“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生平最恨装神弄鬼之事,若不是父皇肯让他们留下,不然早就把这些臭道士们给轰出去了。
领头的道士面无惧色,他手持驱魔剑向太子走来,闭了闭眼像是念了什么咒语。
紧接着眼睑猛然睁开,长剑指向大殿正中高坐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狐妖在此——!”
“啊——?”
殿内近百人同时惊呼,那气势堪比对皇帝的三叩九拜,不过也不能责怪他们一惊一乍的,好好一个太子大婚典礼,被道士们搞的乌烟瘴气不说,如今又指着皇上说他是狐妖,谁人不惊,谁人不惧啊!
连早已掀了红盖头漠视眼前发生一切的贺莲,此时脸上也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道士们是姬鑫找来的,而她深信皇上不是什么狐妖,难道说他这是在为皇上追杀姬羡壹展开的报复性行动?
冷汗涔涔,这可是会遭来灭门之祸啊~!
如今贺莲极为后悔,恨自己为何畏首畏尾没有给姬家去信替皇上解释此事,不然姬鑫也不会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贺莲还在头痛该用什么办法挽救此事,这时林丞相又是一记灵活虎扑,按住了那带头道士的长剑,“使不得,使不得啊!皇上怎么会是狐妖,老臣不信,老臣不信啊!”
老泪纵横,林丞相哭得天地动容,忠心堪称日月可鉴。
道士却正气凛然,“凭借贫道的修为,贫道可以肯定帐幔之后藏有一只千年狐妖!”
“林丞相,莫要愚忠,将你所知的告诉大家吧!”
听了姬鑫的话,林丞相双臂无力一垂,长叹一声,像是接受了现实。
他徐徐道来,“其实……,老臣从一个算命道士那得到一个传闻,他说真正的皇上早已在前段日子去裕州城微服私访时遭狐妖所害,狐妖化作皇上的模样,贻害朝纲,怕被太子殿下发现真相,便想方设法祸害太子殿下,方才那小狐妖便是……他放出来的。”
“放肆!咳咳——!”晁羿气得险些一口气儿没上来背过气儿去,“荒唐,实在是荒唐,简直一派胡言!”
林丞相倏地跪倒在地,“老臣该死,老臣也是不信,于是便找姬大当家商量此事,想说找几个道长一同给看看,岂知……,岂知道长们都说晁阳宫上空有妖气环绕,可老臣又知皇上抱恙在身,不得觐见,于是便没有秉承此事。”
“林丞相,父皇岂会是狐妖!”
“太子殿下,老臣只是阐明事实,据道长们说狐妖法力有限变成人形时仍会有狐的特征,比如——”林丞相细目狡黠地一抬,扫了扫帐幔之后,“白色毛发和衰老的容颜。”
“你!”太子心中暗叫大事不妙,父皇中毒的风声竟是走露了。
“没错,贫道以性命担保,那帐幔之后的人就是狐妖,不信大家掀开帐幔一看便知!”领头的道士怒目圆瞪,一脸正气,换了贺莲他们自然是不信,可外人却不这么想了,有哪个人敢冒死编瞎话冤枉皇帝的,又是德高望重的姬氏大当家请来的道长。
林丞相:“万万使不得,皇上是九五之尊,又感染风寒,岂是能你说掀开帐幔就掀开的!?”
林丞相说得像是在保护皇上,然而却十足吊起了大殿内群臣贵族们的好奇,老实说皇上感染风寒有一个多月之久了,凭借宫内御医的高超医术理应好了,何况,只是风寒而已,皇上以前又不是没得过,也都是正常上朝,哪像现在这般矜贵,还要隔着一层帐幔这么神秘?
一双双切盼的目光盯着那层朦胧纱幔,恨不能用他们集体的念力将纱慢掀开,看看那龙椅之上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世间本没有鬼,鬼藏在人的心里称之为邪念,是看热闹也好,幸灾乐祸也罢,那期望掀开纱幔的心思有多少是真心替皇帝担心的,没人知晓。
殿内鸦雀无声,甚至能听到人吞咽口水的声音,似乎都在等待皇上抉择的那一刻。
太子,天晴焦急万分,这要是被群臣和外国使节看到父皇的模样,即便最终解释不是狐妖,父皇连带整个晁国的颜面也会尽失,可若是不掀开,又好像藏着掖着心中有鬼一般。
皇上如今是骑虎难下,望着大殿内神色千变万化的人们,贺莲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小小身影悄然上前一步,走到林丞相的面前,虽是仰头望他,眸中却充满了鄙视,“林丞相,您对晁国和皇上还当真是忠贞不二啊。”
林丞相一愣,琢磨不出太子妃突然冒出来的目的,防备地垂下眸子,“哪里,老臣不敢当。”
哼笑一声,贺莲转首望向龙椅之上,毕恭毕敬道:“父皇,原谅儿臣冒犯,但能否恳请父皇打开帐幔证明给天下人看看您就是儿臣真真正正的父皇?”转首看了看林丞相,“也好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当头棒喝。”
“莲儿!”太子上前制止贺莲,同时一脸紧张地低声道:“你疯了吗,父皇他……”
贺莲并不理会太子,“父皇,儿臣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与其背上被人怀疑是妖的恶名,还不如勇敢挺身而出,这更显示了我大晁国皇上是个有担当男子汉。”
说他是有担当的男子汉?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形容自己,原本怒意满盈的晁羿情不自禁地嗤笑一声。
这小丫头,言辞依然是那么有趣。
无奈摇了摇头,便对刘总管说:“拉开吧。”
闻声,众人的目光又齐聚纱帐,有人一脸忧色,有人却暗自勾起了唇角。
随着纱慢被缓缓拉开,后面的景象越发清晰,各色神情也瞬间僵在了众人的脸上。
“怎,怎么可能!?”太子和天晴暗自不可思议道。
只见他们高坐龙椅之上的父皇,一身明黄龙袍冕服,头戴冕旒冠,那一颗颗垂落玉珠之后,隐约可见的是拥有一头墨发和完美脸颊的男人,他单肘倚着龙椅扶手,姿态悠然自得却不失威严,整个人英俊不凡,容光焕发,哪有什么白发苍苍的老叟?
那些抱着看好戏的人一看皇上没事,撇了撇嘴,低下头去,以遮掩他们略显失望的神色。
晁羿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了在场看呆了的人们,贺莲一直保持着淡然笑容,分明是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结果。
“林丞相,你看到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贺莲一直忍着没有早点站出来,只因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挽回姬家,然而现实的情况让她不容多想,既然是姬家自己造成的恶果,只是能由他们自己来吞,她最需要做的,是保全皇上,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林丞相哪里还能说出来话,张着嘴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来人!替朕把这群臭道士给拿下!”眸子突然变得凌厉,晁羿厉声一喝,虽仍有些沙哑,却仍然可以威震大殿。
“可是,老臣不明,那方才白狐消失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丞相看来仍不死心,有意将话题转回鬼神之说。
“下官认为这只不过是民间的一种绝学——障眼法,罢了。”
是谁在说话?朝声源望去,说话之人脸孔陌生,身形纤瘦,站在这群仪表堂堂的皇子,使节堆里一瞬间就能被埋没了。
说话之人,正是闫棋子。
一向不满林丞相在朝堂专横跋扈的作风,正好有机会能够打击到林丞相,闫棋子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他上前一步,对皇上鞠躬施礼,而后将他在一本书上所读到有关操作这种绝学的步骤详细介绍了一遍,众人听后恍然大悟,晁羿对闫棋子的知识广博心中也是赞叹不已。
林丞相越听,额上的冷汗越多,见实在无法打击到皇上,只好退而求其次,脱离干系保命要紧。
“皇上,老臣只是……”
“只是什么?暗中派人冒充皇上的暗卫追杀我,之后又去找我父亲合谋加害皇上吗?”
这一句又是谁说的?
今日众人的脖子都快扭断了,总是从不同地方传来惊天消息,如今这一耸人听闻的话语则是来自站立在大殿门外的黑袍男子之后。
“姬姬!?”贺莲激动地脱口唤了男人的名字。
姬羡壹闻声看了一眼贺莲,冷凝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他优雅而高傲地走进大殿,居高临下地望着一头冷汗的林丞相。
“害怕了吧,你以为我姬家人都是把自己卖了还替你数钱的傻子吗?”
贺莲也是好生惊讶,还以为掌控全局的她,原来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来这些只是一个让林丞相露出狐狸尾巴的局?
姬羡壹看向晁羿,“启禀皇上,臣侄已查出当夜遇刺是林丞相所为,他有意挑起姬家和皇室的矛盾,企图联合姬家陷皇上于不义为其子林时归报仇,于是臣便让自己的父亲将计就计,请来道士假称有狐妖一说,让林丞相自陷罗网。”
原计划是,当林丞相说出让皇上掀开纱帐之时,他便出现阻止并揭穿林丞相的诡计,岂知他在外面听到了贺莲的话,便稍待了片刻,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皇上不是中毒变老了吗,怎么如今仍是容光焕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