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试演(1 / 1)

帝国余辉 陈旧的翅膀 6325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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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瑟历3282年10月27日,帝**队到达阿蔢达尼亚的尤发索(euphso)城隘。皇帝十年前委任的阿蔢达尼亚总督雷棣?巴莫(rhaetibarmo)出城迎接,并亲自护送皇帝的御驾。这位总督出身行伍之家,十六岁入伍,三十七岁便成为军团长一级的高级将领。3271年皇帝将他派驻到阿蔢达尼亚,并授予军事及行政方面的全权,足见得努尔五世对他的信赖和重视。五十六岁的雷棣?巴莫与皇帝年纪相近,应该是能紧密配合这次远征的最佳人选。

图拉克之前就被召到皇帝的身边,并随他一起成为远征军中首批进城的人员。不过他今天在队伍中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受到特别照顾,而是居于米尔达?贡多斯所率领的皇帝直属骑士团的最后面。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反正这不过是努尔五世为了表现他的一视同仁而特意做出的安排。既来之则安之,图拉克把这趟行程当作一次回顾历史、体验人文的短暂旅途。

尤发索(euphso)城隘,阿蔢达尼亚原住民面对亡灵族最后的防线。事实上,她不仅仅是一座孤立的城堡,而是沿尤发索山脉的南北两翼建造的一系列军事防御体系。其最南端,连结到阿蔢达尼亚西南广大的洪泛区。在那里,帝国与精灵组成的联军又构建了近四十多个临时或永久的驻军营地。洪泛区的历史可以追溯至2781年莉拉一世为抽调兵力入侵美索米娅而人为制造的大规模洪水,迄今已有500多年。亡灵的骷髅和僵尸部队很难逾越这片泥泞的区域,而人类及精灵的远程投射部队使用火箭则很容易点燃陷入泥泽的亡灵。而尤发索城隘防御体系的历史则更久远。其最初也是现在最重要的中心点,是建于尤发索山脉之间一个地势较为平缓的山谷里的大型城堡,也就是如今被称作尤发索城堡的地方。这座城面向北方的正面宽约三古里,东西纵深五古里。自北向南间隔约一百米就建有一座城墙。连续三道城墙,最外层的高十米,中间的十二米,最后一道则高达十七米。城墙皆以阿蔢达尼亚坚硬的花岗岩建造,对外的表面磨削得没有任何可供攀援的地方。冬季,帝国士兵会从城墙顶部向下倾倒清水,从而为城墙添加一层光滑的防护。

尤发索城堡内驻有五千人的军队,堡外靠近帝国侧还安置了另外三千后备部队。紧急情况下,堡内最多可以容纳下两万个士兵及足够其固守一年的物资补给。整个驻防区另有为军队提供各类服务的城镇人口,包括随军的家属,总数约三万人。阿蔢达尼亚的总人口才十一万,这里就占了约三分之一。尤发索城堡及受其保护的邻近区域,无疑是阿蔢达尼亚人口最密集的。其余的八万多大部分是贫困的农民,因为无力离开故土而不得不提心吊胆地生活在亡灵的阴影之下。尤发索城隘无论在军事上,还是其作为物资消耗者的经济角度,对这些帝国臣民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当图拉克3282年到达尤发索城堡的时候,这座城堡无疑处于其最巅峰的状态。城外散落的聚居区及祥和的民众,与威严高耸的城墙、严肃的警惕守卫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像图拉克这样学习过历史的人,则不禁回想起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重大事件。莉拉一世就是从这里踏上征服的道路;哈吉尔二世和最后一批忠实于他的人就是从这里向亡灵发起自杀性的冲锋;苏德(shudi)皇帝的儿子,‘纯银骑士’克拉夫(clalve)皇子,就是从这里创造了只属于他的奇迹。努尔五世无疑也是感慨万分。他在东侧的城门口停下马伫立了片刻,才率领骑士团和参与本次战役的三位军团长进入城堡。大军随后源源不断地涌来。雷棣?巴莫总督花了两天时间,才把所有的部队安顿下来。至少有一半的军队无法进城,只得驻扎在城外几个规模较大、建造有防御设施的城镇里。

远征的军队只打算在尤发索城短暂修整四天,就向防线外的亡灵发起第一波进攻。努尔五世希望这次突然的、尝试性的攻势,能够摸清亡灵当前的实力。同时,从未与亡灵作战过的美索米娅军队也能从中学得宝贵的实战经验。或许是因为赖斯?玛修斯的报告,皇帝知道了图拉克与摩缇葵拉(motiquela)的赌约。他对此不但没有表示反对,反而亲自下令雷棣?巴莫总督安排演习的相关事宜。所以当演习开始的时候,大部分军官和不少处于休息时段的士兵聚集到演习区域的四周旁观,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演习地点选在尤发索城堡西北两百古里外的一处树林。有一条小溪分多径流穿过林地,溪水的水深约一米,最宽的地方不到五米。溪中遍布的卵石上张满绿苔,成为跨越溪水的一大阻碍。附近居民的伐木,在林中造成大小不一的好几处空地。军队在这里原来设置有一个驻兵点,但已经彻底放弃了。那个木石结构的哨所,如今只剩下半人高的石头地基留在树林中部的一个小山丘上。

雷棣?巴莫和他的随从一早就到了演习地点。图拉克和卡尼卡萨随后带着队伍行军走了过来。卡尼卡萨的族人穿着帕加风格的硬皮甲,拿着总督的副官为他们准备的短棍和小盾牌,在树林外有模有样地站成三个步兵方阵。

“殿下,这些人就是你的部队?”雷棣?巴莫微笑着对图拉克说。这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也参加过努尔五世队阿葛赅血盟发动的战争,所以对帕加人有种本能的优越感。

卡尼卡萨满脸不爽的表情。图拉克赶在他发飚前回应道:“总督阁下,他们可都是骑兵。让他们放弃熟悉的骑战改用两条腿步行打仗,已经是难为他们了。再拿着这些不伦不类的武器,任谁都看起来有些可笑罢。要不,换你的部队给我的帕加游骑兵演示一下。”

雷棣总督对此一笑了之。“不过是场演习而已,王子殿下不必那么认真。”

图拉克尖刻地说:“我听说对方是完全由新兵组成的部队,从军前拿过的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就是打麦秆的棍子。如果这一场他们侥幸赢了的话,也只能归结为美索米娅的农民对棍子比较有心得而已。”

“不至于如此。”雷棣总督解释道:“我将和第七军团军团长巴达尼斯(bardanis)、第十一军团军团长萨伯特(sabert)组成评议小组,就演习双方的战斗素养、执行力以及指挥官的战术意图、应变决策等因素进行评估。综合得分最高的一方才会被判定获胜。武器运用方面,只会影响一小部分的分数。”

“如果我们把那群农民都打得爬不起来了,是否就算我们赢?”卡尼卡萨恶狠狠地说。事到如今,他已经想明白自己是被图拉克所利用了。不过如果能通过演习给这群自以为是的帝**官一个下马威,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确实如此。”雷棣总督的笑容显得有些阴险。“前提是你们不能违反演习的规范,比如在对方已经被判定‘阵亡’的情况下继续发泄私愤什么的。所以我个人建议最好是在两下以内摆平,就是你所说的……只打两下就让他们爬不起来。”雷棣总督的血统可以追溯至‘失落军团’的某个成员。作为世代行伍的军事贵族,他对耕种土地的平民不自量力地拿起武器也没什么好感。

“那就好。”卡尼卡萨的心情好了许多。

&hews)那里了解些摩缇葵拉如何训练第二十九轻盾步兵中队的情况。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内,赖斯不知为何对摩缇葵拉很有了些好感。无论图拉克怎么套他的话,都无法让他开口。至多只是说些‘摩缇葵拉的能力一定会让王子殿下感到满意的’之类的话。感到满意?图拉克可不是喜欢强壮女人的异类。女人嘛!还是娇小柔弱些的比较可爱。利亚?葆兹那样身材姣好、又有性格,对图拉克也不乏吸引力的。

阿蔢达尼亚的清晨,带着当地特有的雾气。远处的人影只是依稀可见。

图拉克他们又等了半个小时,第二十九轻盾步兵中队才姗姗到来。他们的装备与卡尼卡萨的族人大致类似,只是身上的皮甲较为简陋。当然,也更为轻便一些。这更增加了卡尼卡萨‘第一回合就把这帮泥脚汉揍得嘴啃泥’的信心。利亚出乎图拉克意料之外地,与摩缇葵拉肩并肩地到来。图拉克暗自埋怨卡尼卡萨——谁让这倔强的老头子硬是拒绝了利亚主动提出的协助。既然利亚被卡尼卡萨那伙人视作有意挑刺的帝国人而加以排挤,也就不能怪利亚跑到摩缇葵拉那里去了。

“利亚。”图拉克满脸堆笑地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我只是替摩缇葵拉打点一下涉及物资补给方面的杂务而已。除了对帝**队的组织架构不甚了解外,摩缇葵拉其实很善于带兵打仗的。”

“哦!”图阿拉的回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酸意。这高个子女人有什么能耐的!连利亚也因为她的魅力而改变了倾向?看她带来的那帮子轻盾步兵,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简直脏透了。“咦,你们是不是迷路了?怎么像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似的。”他语带讽刺地说。

“两个时辰前摩缇葵拉带他们熟悉地形去了。”利亚回答道。

图拉克惊讶地说:“这样也可以的吗?”

雷棣总督确认了这种做法。“演习地点昨天就正式告知各位了。演习开始前,任何一方都可以向评议小组的主席,也就是在下,提出的实地勘查的申请。我收到了第二十九步兵中队的申请,也派了观察员确保他们不会在勘查过程中改变演习区域的设施。”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这点啊!”图拉克恼怒地说。

“我知道王子殿下你对军事规章不太熟悉。不过你不是申请了联络官吗?你应该与第九军团的军官利亚?葆兹事先沟通一下的。”雷棣总督兴灾乐祸地说。

图拉克当然不会告诉雷棣总督他无法约束卡尼卡萨,以至于卡尼卡萨故意逼走了利亚?葆兹的内情。事实上,图拉克认为自己的责任只是确保利亚在这次战争中获得相对安全的位置。至于利亚的人际关系是否顺利、是否与其它人在闹别扭,就完全与他图拉克无关了。由此而言,利亚对图拉克隐含心意,图拉克却还完全没有进入状态呢!他或许很享受利亚的陪伴。然而要让利亚的生活与他的生活产生交集,为时尚早。

“你们是不是要提出延期的请求?”雷棣总督坏笑着说:“我本人当然不会把这理解为勇敢的帕加人心虚怯战的。”

卡尼卡萨懊恼地摇了头。

“反正他们走马观花地跑了一趟,消耗大量体力。我们则是以逸待劳,似乎不吃亏。”

雷棣总督拍了拍手。“好吧,那就开始。”

鼓乐手吹响进军的号角。雷棣总督手下的传令兵将两支部队带到演习区域的东西两角,就放任指挥官自主行动了。

图拉克有些迷茫地问卡尼卡萨。“你听明白雷棣?巴莫之前的战局介绍了吗?”

卡尼卡萨咧了咧嘴。“‘作战距离’、‘人员配置’、‘时间差异’,鬼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我就听到,首先占领那个废旧哨所并守住一个时辰的,就算占优。我们直接去那里罢!”

两人于是下令全军向树林中央开拔。

林地行军,无法保持开阔队形。加上树木的生长非常无序,灌木又东一片西一片地阻碍行进。卡尼卡萨原本还像模像样地组了三个方阵的,没多少时间三百多号人就散落成打猎似的零星小队。这些牧人原本就没多少纪律性,队伍一散就更难以约束。他们有些边走边用手里的木棍敲打树枝,有些轻松地哼着歌,还有些甚至随手摘取林间的浆果往自己嘴里塞。图拉克抱怨了几句,卡尼卡萨也吼了几嗓子。不过刚正经了一会儿,他们就又故态重萌了。

刚走了五、六古里的路,图拉克便听到后面传来打斗及怒吼的声音。卡尼卡萨带了身边几十个人过去,不多久便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这帮家伙伏击我们。拿棒子打倒了几个后调头就跑,追都追不上。”

图拉克皱着眉问:“我们损失了几个人?”

卡尼卡萨指着后面有些狼狈地走来的几个。“一、二、三…….,九个罢。这帮傻子,见到一头野兔就追了过去。没想到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一顿胖揍。”

一个牧民苦着脸说:“他们至少有三十多个,我们连盾牌都没举起来就被打倒在地了。”

另一个低声抱怨道:“你嫌拿着麻烦,就把盾背在身后,当然来不及防护啦!”

卡尼卡萨的脸色铁青。其他的族人也有把盾牌背着的、吊在手腕上的,甚至顶在脑袋上的。看到这番情景,立刻老老实实地把盾抓着握把提在手里。

雷棣总督一个传令兵从后面骑了马赶上来。他仔细察看了那几个牧民身上的红色的印记,宣布其中五个已经‘阵亡’,另四个都是‘重伤’。图拉克瞧了瞧,有几个都是被恶作剧似的打在头上的,也只好认可这判定了。估计那几位追兔子追得兴起,连头盔都拿下来了。

卡尼卡萨吃一堑长一智,立刻命令收缩阵形,以每五十人为一小队聚群行动。虽然一路上依旧有轻盾步兵对行进队伍加以骚扰,但卡尼卡萨的部队再没有承受人员上的损失。对方见计谋没得逞,也就放弃了此类攻击。

第一次大规模的对抗,发生在即将渡过溪水的时候。

卡尼卡萨和图拉克正带领两个小队进入林间的一个空地。伐木工将树木砍下后,需要乘涨水季节将木材运送到下游。他们往往由溪流的两侧开始作业,从而造成一片草木稀少的地区。卡尼卡萨决定从这里渡过溪流,就是因为视线开阔,不容易被敌方从后部偷袭。没想到摩缇葵拉的步兵这次明目张胆地在溪水的另一侧列阵,简直就是公开挑衅。

卡尼卡萨见对方人数大致与己方相近,而他其他的族人正陆续向这里赶过来,便下令身边的帕加人一边进攻一边渡河。事实证明他有些太托大,低估了溪流对行军速度的影响。虽然水流并不急,但有些人的脚卡在溪水的石头之间,有些则在光滑的石头表面滑倒,队列不多久零散起来。快到岸边的时候,最前方的一列只有将近一半人还能维持阵形。而对方步兵在溪水另一侧把这些全身湿透的帕加人一个一个打落水中。他们甚至还放肆地大笑,仿佛在玩什么田间的游戏。图拉克也见此情景不禁也恼火了。他不断催促后续到来的人补充上去,希望以人数克服地形的不利,压过对方。

这一招似乎有效。卡尼卡萨部队的人数渐渐达到近两百人,也有约五十多个爬上了溪岸与对方缠斗在一起。要说这些部族成员的单兵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仅以一半的数量就将轻盾步兵打得狼狈逃窜,总算出了卡尼卡萨的一口恶气。雷棣总督的观察员却在不合适的时候到来。图拉克和卡尼卡萨还没来得及相互勉励并鼓舞一下士气,就被告知刚才至少有十几个人在岸边被‘歼灭’,重伤的不下二十个。图拉克大声抱怨裁决不公,因为雷棣总督那里的消息称摩缇葵拉一方的损失竟然只是十个轻伤员。卡尼卡萨更是义愤填膺。不过雷棣总督的副官悄悄告诉图拉克,其实这次看在王子殿下的面子上对卡尼卡萨已算是宽松的了。那批冲到岸边的帕加人中就包括那十几具演习判断的‘死尸’,而这评议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如果是真实的战斗,第一轮投射武器射击就足以造成数倍于现在的人员损耗了。卡尼卡萨也是经历过实战的,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刚才一方面没把这次演习当真,另一方面也是有些怒急攻心,才使出这样的混招。在他的低声劝说下,图拉克只好偃旗息鼓了。

他们这下子知道遇到了强势的对手。

卡尼卡萨命令部下保持高度警惕。他的族人也耻于刚才的懈怠,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即便如此,他们也已经不得不抛下四十七个评估为‘阵亡’或‘重伤’的同伴。幸亏那群米索美娅人在刚才的接触中的确显示出实战能力不佳的弱点,才没有影响到卡尼卡萨继续战斗的决心。

而图拉克决定动用一下自己的特权。他假装聊天似地向雷棣总督的副官询问利亚?葆兹目前的所在。图拉克王子徇私调动利亚的事情,在靠近军事系统高层的范围内早已传开。副官暧昧地笑着询问了一个传令官,然后就把利亚的位置告诉了图拉克。这就给了卡尼卡萨一个决定下一步行动的重要信息——摩缇葵拉把她的步兵带到了废弃哨所西侧两古里外的一个树木茂密的地方。看来她是想故伎重施,利用地形和伏击的优势造成卡尼卡萨部队的一定损失,然后迅速撤离。演习的前提条件,再加上事先对地形的了解,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战术的确可能影响到最终结果。前提是她始终能在局部区域内保持单方面的人数优势。一旦她的伏击地点泄露,情况就极有可能逆转过来。

卡尼卡萨有些犹豫,不想借助图拉克用非正常手段得来的消息。不过图拉克向他指出,摩缇葵拉把利亚拉了过去,还瞒着卡尼卡萨他们在演习前全军查勘过地形。这原本就人为制造了的不平等的情况。现在,他只不过是想办法把双方条件拉平而已。卡尼卡萨说不过图拉克的歪理,他又不可能把听到耳朵里再扣出来,所以只得默认了。他们商量了一下,把剩下两百五十多人分成两路分队。其中一支由图拉克率领,继续沿现在的路线向南前进。而卡尼卡萨率另一半人,兜一个圈子绕到东侧,然后转向西进军。两支部队的人数足以阻挡轻盾步兵任何形式的小规模骚扰。一旦合围,则可以从两个方向进攻摩缇葵拉的设伏部队。如果能达到全歼的目的,或许就能彻底扭转目前的不利形势。图拉克还特别提醒卡尼卡萨的人,千万不要伤到与摩缇葵拉在一起的利亚?葆兹。卡尼卡萨当然知道图拉克和利亚只是在闹别扭。

两队分开后,图拉克的那一队缓缓靠近目标地区。他们行动时特别警觉,所幸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那片区域都是原生林,原本就比较杂乱。加上地面长满稀稀落落的各式灌木,行进非常不便。或许也是因此,摩缇葵拉他们才选择这里当作伏击的地点之一。卡尼卡萨的族人一心要报复那群美索米娅‘农夫’,直接就冲了进去,完全置图拉克的指挥权于不顾。图拉克听到林间的确传来一些声响,仿佛是什么人在快速行走的模样。他判定埋伏着的对方士兵见图拉克他们人多势众又来势汹汹的,以致有些惊慌地想要躲避,于是下令部队把里面的人向东面的方向赶。如果顺利,就能将其推到卡尼卡萨那队的前面,实施两面攻击。

在作战方面,图拉克完全是个菜鸟。卡尼卡萨的计划是要双方合力聚歼对手的伏击部队的。而且为了确保落实战术意图,他自己还带了路程较远的那一部分人。图拉克却纵容部下首先发起攻击。卡尼卡萨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不会让自己的人去地形不利的地方冒险。图拉克却木知木觉地让部队进入另一个行动不便的地貌区域。

只是这些错误也就算了。他根本不知道摩缇葵拉在这里部署了她三分之二的人手,几乎是他的两倍。当图拉克率领的帕加人深入林地的时候,处于正当面的少量美索米娅步兵便顺势向后撤。使图拉克误以为又像溪口那次一样是对方不愿做正面的作战,因而把所有尚在外面的人手都投入了进去。他的前锋是顺利攻入摩缇葵拉的战线了,两翼却完全暴露了出来。假设他的人力较为充沛,或与摩缇葵拉的持平,应该至少还能冲溃摩缇葵拉所设置的v字形阵略嫌薄弱的中部。可惜摩缇葵拉不但有密林的条件阻碍图拉克的攻势,还有足够的人手挡住冲到最前面的帕加人。而位于该区域的另外一百五十多人此时已从图拉克部队的左右及后侧打了过来。帕加人猝不及防,一小子就被消灭了大半。图拉克见情况不妙,连忙将跑在前面的人叫了回来。他把所有人都龟缩在一块洼地里背靠背死守,寄希望与卡尼卡萨率领的那些人赶得及来帮助自己。

摩缇葵拉所使用的尖刻战术此时才真正体现了出来。

她故意向雷棣总督的人泄露己方的位置,就是要让卡尼卡萨和图拉克以为她是在林中布阵。事实上,她的大部分人都躲在林地外。直到图拉克带人进入的时候,才猛地冲了过来。

她猜到卡尼卡萨与其它帕加部族首领一样喜欢使用分兵合击的战术,因而以不到一百人的小部队在附近大张旗鼓地巡视。卡尼卡萨还没走到目的地,就发现了这支故意暴露行踪的诱惑部队,还把他们当成摩缇葵拉的主力而在后面猛赶。摩缇葵拉下给这支部队的命令其实就一条——尽量避免接触,但也不要跑太得远。轻盾兵的盔甲比帕加游骑兵的轻便,买不起马匹的美索米娅人步行奔跑的耐力也远超过帕加人的。卡尼卡萨一路追出三十多古里,到头来一点便宜都没占到。他还在嘲笑美索米娅农民的逃跑本事的时候,图拉克所带的一半部队已经被判定为全部阵亡了。

队已经被判定为全部阵亡了。

“起来。”

图拉克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他有些迷糊地站起身,摸了摸脑袋上的大包。想起来了!之前,一群米索美娅人兴奋地冲散守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小股帕加人。其中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棍子,彻底打消了他顽抗到底的念头。当时,他的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这会被算作重伤还是阵亡?

眼前都是星星,一个一个消失了又出现。看来,这下子可打得不轻。真该早点叫停的,也不至于遭这罪。不过,或许这样更好。至少他没有投降,还保留了点面子。

“殿下,你没事罢?”

耳边的声音不再那么粗糙难听,带着真心地关切。一个柔软的肩膀撑在他的腋下,使他顿时感到舒适不少。

“殿下?”这次是一双女性略显纤细的手摸在他的额头。

他的眼皮被粗暴地依次掀起,并在他有所反应前迅速放开。“没问题。他就是被打晕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却有男性的坚决和果断。

图拉克摇了几下头,总算驱走眼前闪光的幻影。扶着他的是利亚,另一位女性当然就是摩缇葵拉了。四周则是像处于乡村丰收节狂欢阶段的一群美索米娅轻盾步兵,正看押着被缴了械的卡尼卡萨的族人。帕加人被分成三三两两的小群,彼此之间相隔五、六米。摩缇葵拉只留了二十多个人,帮着雷棣总督的观察员清点帕加人身上的红迹数。图拉克所带的这些人垂头丧气的,一点没有打算反抗的意思。如果是真正的战场上,他们要么是丢了性命,要么是被绑缚了起来。现在这模样,算是摩缇葵拉给图拉克和卡尼卡萨的面子了。

虽然摩缇葵拉已经诊断过了,利亚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注视着图拉克。图拉克被她看的有些窘迫,便轻声说:“没关系,我的感觉好多了。”

“一百十七个!”一个年轻的美索米娅人兴奋地喊道。图拉克注意到他就是敲了自己一棍子的愣头青。“哦!一百十八个。”那家伙竟然指着图拉克说,当即被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同伴拱了一下。

图拉克尴尬地笑了笑,但还是坦率的对摩缇葵拉说:“嗯,你的战绩上的确还可以加上我这一个。”他环顾四周,又问:“我昏迷了多少时间?卡尼卡萨那一队呢?”

利亚有些惊讶地问:“你对此一点都不介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不过和查尔斯鲁缇他们在街头与那些小混混打架的年代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王子和贫民一样,会有得意的时候,但多半也会有狼狈的时候。如果每次被打破了头就觉得难堪郁闷,那一定活的很累。”

“这才有点像话。”摩缇葵拉道:“我给你刚才的指挥打零分。现在,算你扳回一分罢!至于那个老扈玛(huma),如果他在被两倍的对手包围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我就给他三分,算他及格了。”

原来如此。摩缇葵拉把所有人都派去对付最后一批帕加人了。图拉克估摸着应该是两百二十对一百二十,上下不超过十个。如果不是他那么逊,把自己那伙人带到行动不便的密林里,或许能给摩缇葵拉造成更多的损失。那样的话,卡尼卡萨所面临的局势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可惜,卡尼卡萨也抱着与图拉克一样的想法。他把自己那一百多人投入到殊死战斗,在消耗战中令对手付出六十人‘阵亡’、五十多人‘重伤’的战绩,己方则全军覆没。帕加人的勇猛意识和战斗素养可见一斑。要不是雷棣总督亲自带人过来,打红了眼的两帮人可能会把一次演习变成真正的格斗比赛了。

皇帝第二天就收到雷棣总督送来的报告。他详细询问了演习的经过,显得很有兴致。晚上,第二十九轻盾步兵中队收到以皇帝名义赏赐的十桶美酒,并特许他们当日举行庆祝活动。与此同时,他叫把图拉克召唤到自己的行营。图拉克开始还有些意外——这毕竟只是按照他的意愿发起的赌约式的演习,规模也很小,照道理不该引起皇帝的关注的。不过半路上,他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揣摩透了。

皇帝把他在阿蔢达尼亚的行营设在尤发索(euphso)城堡的总督府。雷棣总督和他的夫人这段时间就只好屈就住到他预先包下的当地最豪华的旅馆里去了。行营戒备森严,但对图拉克这位知名度逐渐他提升的王子而言,等于是虚设的。所以,他很顺利地被领到总督府的会客厅。似乎是为了刻意营造一种家庭聚会的感觉,皇帝的身边只有六摄政之一的萨克撒?贡多斯(sakysagordios)和摄政的儿子、皇帝的女婿米尔达?贡多斯(mildagordios)。当然,少不了一旁伺候的皇室仆役。

“怎么样?为我的儿子图拉克的第一次战斗经历来一杯伊姬斯的茴香酒?这还是你母亲特意送来的呢。”努尔五世语气轻松地说。他的手上,其实已经拿着盛放金色酒液的水晶杯。

“……来一杯罢!”图拉克自嘲地说:“隔了一整天了,我还有些惊魂未定呢!”

米尔达笑着给图拉克拿过一个杯子,倒了以杯。看瓶子中液体的水平线,他们应该已经是第二轮了。

萨克撒坐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向图拉克遥敬道:“就头会上阵的表现,你还算不错的。至少没有做出丢下部队逃走之类犯大忌的错误。”

皇帝用酒杯示意图拉克也找个座位坐下。自己则翘着腿坐在靠近壁炉一侧的椅子上。虽然还没到隆冬,阿蔢达尼亚晚上的气温还是低于结冰点了。远离窗口的一侧明显暖和得多。

“我赞同萨克撒的评定。不过这原本就是一次演习,不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他是否从中吸取教训并有所长进,我们还是该静观其效罢!”

“陛下对图拉克王子不必太过严厉了。我们家米尔达其实也没经历过你我当年时的大场面呢!”

努尔五世点了点头。

“图拉克,你是不是对我叫你来还心存疑虑?”

“陛下恐怕是要考察我的家庭作业了。”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这孩子就这点比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出息。别人的心思,凭他的脑子就能猜个**。说说看吧。”

“首先,我要感谢陛下为我创造了这个机会。我从未参军,更没有率领军队的经验。贸然让我上阵免不了要犯各式各样的错误。而打仗的时候犯错误,就等于把自己手里的刀交到敌人的手里。恰好我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演习,陛下也就乘机以此敲打、锻炼我一下了。”图拉克说完,向皇帝敬了一杯。

“嗯,你没说错。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一个是你犯的错是那么多,又那么……低级。”皇帝尖刻地说:“另一个,就是你找上了那么个强你数倍的对手。”

“摩缇葵拉很出名吗?”图拉克想从父亲那里获取些他没有手段获取的信息。

“在伊姬斯?是的。她是要价最高的雇佣军将领,手下聚居了一百多个战斗力非常强的亡命之徒。最多的时候,曾指挥过一千多人的部队。她的军事才能和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亲身参与的大小战役多达数百次。你母亲一定用一座金山当酬劳,才把她雇来当你的保镖罢。”

萨克撒?贡多斯道:“维查耶娜王妃很久没有回伊姬斯了。我想,应该是我的同僚安妮塔?比拉莫摄政找来的这个人物。”

米尔达?贡多斯雀跃地说:“如果那女人是千夫长一级的人物,我也想与她较量一下。”

“我劝你还是免了。”米尔达的父亲告诫道:“雇佣军与帝国正规军队的作战模式完全不一样。他们会使用任何我们的荣誉感阻止我们使用的丑恶伎俩让自己打胜仗。我可不希望你招惹那样的麻烦。”

图拉克暗想:‘你竭力阻止你的儿子惹麻烦。而我被摊上麻烦,你却在一旁幸灾乐祸!?”

皇帝沉吟道:“我给了你卡尼卡萨,你又给自己找了利亚?葆兹。结合两者的号召力和军事理论,应该足以让你应付指挥一支游骑兵队伍的责任了。你母亲对你的期望却更高,竟然把摩缇葵拉这样的人物安插在你身边。我是不是该重新预测一下你的未来呢?”

图拉克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心中的惶恐。受到皇帝的关注,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而获得皇帝的期待,就简直是场噩梦了。

“利亚?葆兹,我认识她的父亲马克里斯?葆兹,一个不错的军官。”萨克撒道:“图拉克王子的眼光很不错嘛!”他或许觉得维查耶娜王妃一派始终缺乏军方的支持,而图拉克的做法某种程度上正符合其母亲的利益。

“陛下!如果可能,请说服我的母亲收回成命。我觉得摩缇葵拉当我的保镖,太……显眼了。”图拉克迟疑着说:“而且,也太浪费了。我想陛下可以在军队里替她找个更合适的位置。比如…..第九军团的客席参谋什么的。赖斯?玛修斯军团长非常感激摩缇葵拉对第二十九轻盾步兵中队的出色训练。他们一定能协作共事。”

皇帝摇了摇头。

“你不可能希望一个女人既能在事业上帮助你,又能在床上满足你。摩缇葵拉的相貌不该是你最先考虑的因素。在即将到来的宏大战役中,她会对你很有帮助的,在前一方面。而且,如果我动用我的影响力帮你的话,你母亲会很不高兴的。她是我所举的第二类例子的最佳典型,你不想我凯旋归来后失去这点乐趣罢。”

说的……什么啊!图阿克这当儿子的只能假装没听懂了。

“还有其他所得吗?”皇帝问。

“其次,陛下赏赐了摩缇葵拉的部队,是不是也该对卡尼卡萨他们有所表示呢?”

“因而他们表现突出,打了胜仗?”图拉克的姐夫米尔达?贡多斯讥讽地说。

“因为他们帮助陛下鼓舞了全军的士气。”图拉克反驳道。米尔达注意到皇帝和他的摄政老爹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图拉克的说明,便安静下来不再打岔。“美索米娅的军队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打仗了。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和我一样也需要点……激励。在战局初起前,陛下需要一个标志性的东西,让他们感受到您的必胜决心。卡尼卡萨的帕加人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戏弄对象!第二十九轻盾步兵中队是被公为一支新兵蛋子构成的、战斗力低下的美索米娅部队。如果连他们都能够战胜相同数量的帕加人,那么其它自认比他们强百倍的部队就会觉得自己不可战胜了。”

“很有趣的想法。”皇帝踌躇了一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表示赞同。“但有个缺陷,我怎么可能预测到那些美索米娅农民出身的轻盾兵能赢呢?万一他们输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陛下的智慧远远超过我辈。我是想了一整夜,才明白原本以为胜算很大的赌约为何最终失败的原因。”图拉克奉承道。“摩缇葵拉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因素,也是我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我不该在没有了解清楚她的背景的情况下就枉自发起挑战。卡尼卡萨的族人擅长骑射,却不善步战。我却妄想利用他们个人的战斗力弥补这点缺陷,明显是小看了战争的群体性特征。至于其他方面——第二十九中队训练了半年多了。他们急于表现自己,战斗**自然非常强烈。只要摩缇葵拉使他们相信她将承诺一次胜利,他们会愿意接受她所提出的任何苛刻要求。包括一清早就去勘察地形、在演习中大范围地快速调动、向同样勇猛的对手发起忘我的攻击等等。结合上述种种,无论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我都必败无疑。”

皇帝的脸绷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露出堪称赞许的微笑。

“瞧这小子。萨克撒,我没说错罢!他是个非常实际的人。善于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并用以完善自身。要是再给他几年的时间,恐怕我们就没办法搞这样的把戏了。”

萨克撒摄政也笑道:“陛下的儿子,当然继承了陛下优良的血统。”

米尔达却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件事。他的表情先是茫然,随后是恍然大悟和会意的颌首。

图拉克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机的。不过卡尼卡萨这次的确输的够冤枉,也够惨。为此图拉克愿意替他和他的族人争取些补偿。

皇帝想了想。“这样罢!我会替卡尼卡萨准备一批特殊的补给品,包括牛羊肉以及新式的骑兵皮甲、注入魔法的箭头等。另外我还要写封亲笔信给他,告诉他我已经注意到他的族人在饮食方面不太适应的问题对他们的战斗力的影响。图拉克,这能使你满意吗?”

“这是陛下的恩赐,卡尼卡萨一族必会仰承龙恩。”好处当然是赚到了。副作用是卡尼卡萨将越发为皇帝卖命了。

皇帝意有所指地道:“听着,图拉克。你会是个好省长、好总督,因为你有足够的魅力吸引到最好的部下。然而,一味善待别人是不够的。如果你学不会如何取舍,那你一辈子都成不了好的皇帝。”

图拉克连忙说:“还请陛下找个合适的人担任这些职务。皇帝之位,就更不必提了。单是陛下带给我的王子的身份,就已经让我觉得不堪其重了。”

“我又没给你什么承诺,不必要那么诚惶诚恐的。”皇帝挥了挥手。“你是我儿子,有才能是理所当然的。要是你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才会觉得不堪其轻(浮)呢!不必我再激励你‘好好干’了罢?你给自己背上的那些责任,就足以时时刻刻鞭策你了。”

图拉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告辞。临行前,他苦笑着对自己的父亲说:“只要陛下和母亲不再给我找更多的责任,眼下这点我应该还能承受住。”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而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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