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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钦意识到可能出了差错,正想返回机场找寻甘婀荷。
蓝衣女探手扯住他胳膊问道:“你上哪儿?”
这一回她没有刻意改变声线,明钦一听果然是甘婀荷的声音,心神大定的同时不觉有些生气,怫然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甘婀荷眨动眼眸,微哂道:“是你自己还不够自信,连娘亲都认不出来,反而要责怪我吗?”
明钦一时语塞,虽说甘婀荷作了一些易容改扮,让她稍一否认就不敢自坚,的确是不够熟悉的缘故。
甘婀荷抿嘴一笑,挽住他手臂道:“看在你追了过来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明钦疑惑道:“姨娘,咱们不去琼州了吗?”
“你应该还记得那天咱们从凤凰馆回来遭到了披甲士的伏击。此去琼州路途遥远,我自然须得小心谨慎一些。以免歹人对我不利。”
甘婀荷多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玉京,一方面可以得到七曜府的保护,同时又受其约束,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下。
此番江山门各大宗派齐集崖州盟会,甘婀荷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京南下,难免要牵动一些人敏感的神经。
空航的路线十分明确,甘婀荷若是上了飞机,行程就在他人的掌握之中。所以早就和吴莺商议妥当,由她率领亲信弟子飞往琼州。
甘婀荷则乔装改扮带着明钦选择另外的路线。
大摩国驰道齐备,四通八达,甘婀荷并未拟定严格的行程,完全可以随时变通,便宜行事,别说吴莺等人不知根底,连她自己都没有成见。所以明钦说到要去龙门的时候,她就想到龙门有海港巨轮,乘坐海船南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甘婀荷拿出预备好的仙简买了两张车票,为了隐藏行踪。仙简上当然不会是她的名讳,而是照着乔扮的形貌伪照的一个假身份。
两人登上了发往龙门的客车,这车虽然比不了铁甲蜈蚣,也能乘载百八十人。因是天气严冷,车厢中倒没有什么异味。尽管全无平时养尊处优,前呼后拥的排场,但甘婀荷并不是没吃过苦的人,这等情境和她早年四处奔波、辅助孙满江创立江山门的艰辛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是以她找了一个靠窗的坐位。倒也安之如夷,不久就挨在明钦肩头阖着双眼小憩了过去。
行了一个多时辰,客车拐进龙门车站。明钦唤醒甘婀荷,重新搭乘了一驾出租车,赶往码头。
一番繁琐的手续之后,终于在后晌坐上了南下的客轮。
轮船在运输上和陆路、空运互有优劣,自从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沟通南北。漕运一直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唐人皮日休诗说:‘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极力肯定大运河的功用。以为可以和大禹治水媲美。原非过誉之词。
但是有一些好为奇谈怪论的人反而据此为隋炀帝洗脱罪名,就未免糊涂可笑了。虽说历史上常常有这样的事,前人种树,后人纳凉。显著的如掠夺战争,和泰西殖民,恒以虐毒一部分人为代价换取自身的富足。
野蛮的民族因富足而糜烂,固然毫不足取。智能的民族因富足而增益文明,未必是他们的质素有多少超越,实在是有些凭借罢了。管子不是说过吗?‘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孟子说。‘无恒产则无恒心’。人满为患而为资源的争夺,亦是势所难免的事。如果一日物质基础虚耗将尽,人们想不损人裕己也难以自主。
所以在世人安享古人或他人创造的文明成果的时候,至少不应忘却那些人为之而作的牺牲。而不是去凭吊几个人面兽心的君王。
从前漕运的便利得益于河汊的修缮。又没有铁甲车这等长途运输的利器,几乎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仙界驰道大通以来,铁甲车的运输的能力突飞猛进,海运反而在速度上现出劣势。
大摩国虽然环接天河,客轮却远不如铁甲车便易。一般都是在货运之余捎带一些游客。
“早知道不听你的了,好一点的舱室票都卖光了。”
甘婀荷后悔不迭。她尽管不讲究处处高人一等,但以经济条件而论当然喜欢舒适一点的环境。
明钦微微苦笑,心说:你要肯坐飞机的话,何必到处折转,吃这些苦头。
这艘海船由于装载了相当份量的货物,舱室自然比较稀缺,两人只买到末等的统舱,舱内只有简单的双层木床,客员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有些粗莽的汉子坐到床头好整以暇的喷云吐雾,更有三五一群,玩一些麻雀牌、叶子戏消遣旅途的烦闷。
两人都有道门的储物袋,轻装简从,没有什么行李。
甘婀荷不愿在舱里多呆,走到甲板上观赏海上的景色。虽说冬日天寒地燥,时而有阵阵海风。她本有修行底子,反而觉得心头舒畅。
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明钦扭头一看,两个花团锦簇的年轻女子站到旁边的围栏上。
她俩的肌肤虽不甚白晳,容貌却颇为妖丽,眼眸黢黑明亮,唇若涂脂,笑起来像鲜花绽放一般。
两女小声议论了一番,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眼眸一转,朝着明钦望来。
个子稍高的女郎道:“公子你好,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们姐妹一点小忙。”
明钦哦了一声,“什么事?”
女郎道:“我们的舱中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我俩有些害怕,晚上都不敢回去睡了。”
“那该如何是好呀?”明钦笑道:“难道两位想跟我换一换舱室吗?”
“公子衣冠楚楚,住的一定是头等舱,我俩只是中等舱,怎么好跟公子对换。”另一个脸蛋稍圆的女郎插口道。
明钦笑了笑,自不会透露他是末等的统舱,摇头道:“人家也是花钱买票上的船,总不能因为貌相凶恶就去轰人吧。”
高个女郎道:“公子能不能跟我们回去壮壮胆,我们姐妹孤身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有些害怕。”
“那恐怕不行。”明钦退了一步,搂着甘婀荷的腰肢道:“我还得照顾我娘呢?”
圆脸少女恍然道:“原来这位面相慈和的夫人就是公子令堂大人呢?失敬,失敬。”
甘婀荷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盯了明钦一眼,和声道:“复儿。既然两位姑娘前来求助,其情可悯。咱们岂能坐视不理。万一那人真有恶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莫大造化。设使一场虚惊,咱们也无甚损失。”
“正是。”高个少女眼泪汪汪的道:“夫人慈悲心肠。若肯施以援手,我俩定然永志不忘。”
“也罢。既然我娘都同意了,小可敢不从命。”明钦问道:“你俩住哪个舱室,晚上我过去看看。”
“我俩住的是二号中等舱,从这边进去一拐弯就到了。”
高个少女指明了路径,和圆脸少女千恩万谢了一回,走出几步,忽的回眸一笑,“对了,我叫爱爱、她叫燕燕。公子叫我们的名字就可。”
明钦莫测高深的笑了笑。等两女走远才松了口气。望着甘婀荷道:“看来姨娘真的是不打算回统舱睡了,这两人分明不怀好意,咱们何必自投罗网呢?”
他自幼在骊山长大,对山野的妖魅鬼气颇为熟悉,两女一看就是想引诱一些见色起意的男人有所图谋的,明钦虽然不惧,却也不想自讨苦吃。
“怕什么。”甘婀荷浅笑道:“送上门来的中等舱不要,非去挤那末等舱,岂不是太过愚呆。还有,刚才不是叫娘吗?怎么又把我降格成姨娘了。”
“我觉得姨娘就挺好。你可以只听后一字呀。”明钦笑着打趣。
“也罢。白拣这么大一个儿子,我也该知足了。”
说话间,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影快步走到近前。两人微吃一惊,连忙留神戒备。只见她穿一身肥大的直缀,身量甚是修颀。
抬手撩开面前的帷纱,露出一张清俏的面孔。明钦怔了一怔,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一直却想不起来。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女郎放下帷纱道:“刚才那两个女的不是好人,你们千万不要过去。以免丢了性命。”
甘婀荷嗤笑道:“这事却也有趣。岂不闻‘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看那两位姑娘芊芊弱质,断非不良之人。何须你来搬弄是非。”
女郎轻声叹道:“我也知道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于人。贫尼乃佛门中人,生平不打诳语,万望两位能信我一次,切莫执迷不悟,后悔难及。”
“你是佛门中人?”甘婀荷好笑道:“我还真是孤陋寡闻。竟不知女尼有你这样的打扮。”
女郎沉默片刻,涩然道:“贫尼作此装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钦微感恍然,想起和这女尼确有一面之缘。她原来就是皇觉寺后面水月庵的主持镜容。和谭凝紫颇有往来,因为收留了地皇县白县丞的遗嗣白茜、白芷姐妹。让县尉支登天的兄弟掌握摘星社的支通天趁夜打上门来。
当时她传信找谭凝紫求援未至,明钦在月老祠中进入神游镜,偶然来到水月庵适逢其会,于是潜没到护法伽蓝的泥像中,大败摘星社流*氓团伙,化解了这场危难。
之后镜容怕支家再到庵里找麻烦,便卸去主持之位,云游四海去了。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明钦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偶遇这位师太。
甘婀荷并非不知道爱爱、燕燕居心叵测,镜容上前提醒实出于一片好心。她常有爱才之心,麾下聚集了不少女中好杰。是以对这古道热肠的陌生女郎大感兴趣,及至听她自报家门,原来是佛门弟子,对她的遭遇更是心生好奇。
“镜容师姐,咱们该回去了。”
交谈间,船舱里又走出一个红衣女子,穿一袭枣红色的武士服,臂缠护腕,脚踩皮靴,显得很是干练。面上和镜容一样罩着帷帽,看不清本来面目。
“厉师妹稍等。”镜容稽首为礼,叹了口气道:“贫尼言尽于此,万望两位好自为知。”
说完跟着红衣女子步履匆匆的去了。
甘婀荷笑道:“这女尼有一些呆气。”
“不瞒姨娘,这位师太我倒是认得。”明钦笑着把水月庵一节首尾齐全的讲述了一遍。
甘婀荷听的津津有味,不时插几句提问,借以旁敲侧击明钦上天以来的经历。
“照你说来,镜容师太真是位言行如一的诚挚之士,难得,难得。”
甘婀荷感叹了一回,忖思着道:“你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和身边的红衣女子师姐妹相称。这位厉师妹乌鬟隐约,可不像位尼姑。”
明钦讶然道:“姨娘怎么对镜容师太这么感兴趣。大家萍水相逢罢了,何必打探那么许多呢?”
“不然。”甘婀荷掠着发丝嫣然笑道:“人家既然好心提醒咱们堤防恶人。不管如何,这个人情总是欠下了。将来若有机会,还须投桃报李,报之一善才好。况且,为娘蛰伏玉京多年,头一回出来便能遇上这等侠肝义胆的好女子,着实想结识一番呢?所谓‘英雄好汉,惺惺相惜’,英雄如此,我辈英雌,又何让须眉。”
明钦微笑不语,心说:姨娘是声望素著的成名人物,怎么倒像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似的。什么事都想插一脚,一点都不怕事大。人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在她身上可全然不验了。
“小子,你在心里嘀咕我什么呢?”甘婀荷伸出玉手在明钦腰肋不轻不重掐了一下,明眸露出娇嗔的意味。
明钦唬了一跳,差点以为她有读心术。别看她易容改扮之后相貌寻常,但人的气质、神态、言语都是游离于相貌之外的东西。许多姿色平常的人往往也能邀荣擅宠,将男人迷醉的神魂颠倒,或管制的服服帖帖,可见语言、态度甚至比单纯的容貌有用的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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