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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采薇是十三家的大头领,熟悉苍梧山的地形,西山鬼族和十三家势均力敌,虽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未始没有相互吞并的心思。
是以韩采薇对西方鬼族的情况颇有了解,三人商议了一番,先让杜圭回归义庄待命,施展御风术出了东原城。
苍梧山峰岭连绵,地域广大,赶到西山的时候夜色已深,云烟浩渺,星月无光,虬曲的林木矗立在崖壁间,显得阴森森的,不时传出枭鸟的磔磔怪叫,有时像老人的咳嗽,有时又像婴儿啼哭,听的人毛发悚立。
夜间阴气极重,正是鬼怪出来活动的时候,鬼王的战力必然较平常为高,但若是白天来的话又可能找不到正主,三人便顾不得许多了。
敌人之所以可怕,要么是实力强大,要么是诡秘莫测,前者是绝对的,后者是相对的。鬼怪的可怕多半是出于后者,人类接触的少,不了解,正所谓,‘少所见,多所怪’,再加上鬼怪来无影,去无踪,状貌又阴森可怖,难免心生怯惧。
三人不但是修行者,对鬼怪也颇为熟悉,灵照是森罗令使,韩采薇是山间妖魔,原本就是鬼道中人,明钦自幼在黎山老母门下修行,骊山的妖魔鬼怪并不比苍梧山来得少。是以三人对山中妖鬼早就见怪不怪,没有丝毫胆怯。
三人登上一座峰头,韩采薇指着前面晦暗不明的峡谷道:“前面就是万鬼窟了,里头住着三个鬼王,为首的叫遮天鬼王,还有一个啼烟鬼王,一个啸雨鬼王,都有鬼道真人境的修为。其他四个鬼王离得也不远,说不定也会在万鬼窟出现,怎么样,是不是先派人过去探探路,若有不利,还可以相互接应。”
韩采薇深知七大鬼王的厉害,她是十三家的首领身份敏感,若是闯进万鬼窟大闹,没准要激起十三家和西山鬼族的火并。
“这样吧,我和灵照过去与西山鬼王交涉,韩夫人先留在外面接应。如果他们不肯放人,咱们再想办法。”
明钦心知韩采薇说得在理,硬拼的话三人力战七大鬼王没有多少胜算,何况万鬼窟中妖魔盘踞,摇旗呐喊的小喽罗成千上万,倘被缠住了也不好脱身。
灵照是森罗令使,阴界巡查,七大鬼王肯买账的话这事还不难解决。
灵照点头同意,两人辞别韩采薇一路疾驰,穿过狭长幽深的山道,面前霍然开朗,山势绵延开阔,隐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只能看到一片阴翳的轮廓,山崖间遍植着苍松翠柏,乱石间坟头林立,轻盈的磷火四处飘浮,风声中隐约传来欢笑之声。
明钦目光逡巡,凝神静听,发觉声音是从一片山坳里传出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展动身法扑了过去,转过一片山崖,眼前现出一片平阔的山地,一群妖魔鬼怪围坐在一起,点燃着篝火,烧烤着山鸡野兔,又叫又跳,玩的十分热闹。
山崖下面摆着几张短几,踞坐着几个粗莽汉子,背后旌旗招展,站着几个挎刀拈叉的小妖,主位那人身躯壮硕,脑门油光发亮,五官都挤在一处,发黄的胡须微微卷曲,脖子上串了一圈头骨,每个都有拳头大小,搂着两个肉*光致致的妖媚女子,不时放声大笑。
左首那人面孔狭长,长发披散,留着两撇鼠须,眼眶深陷,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右首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秃子,精赤着上身,耳朵穿着两枚铜环,一双三角眼,红光满面,拿着肥腻的兔肉大口嘶咬。
“三大鬼王?”
明钦看这三人的形貌倒和韩采薇口中的鬼王相差无多,灵照按捺不住,就要跃身而出,明钦连忙手臂一长,按住她的肩头,低声道:“看看再说。”
这时五六个喽罗抬着一口大笼子来到跟前,笼子里伏着一头庞然大物,竟然是一头乌油油的野猪,站起来比常人高两倍,足有五六百斤。
“大王,野猪王带来了。”一个小喽罗上前禀报。
“好得很,开始吧。”
主位的遮天鬼王拍了拍大腿,笑容满面的摆了摆手。
“是。”
小喽罗退了两步,扬声道:“把野猪王带出来。”
当即便有喽罗解开铁笼上的链索,野猪王怒吼一声,从铁笼中冲出来,耳听得链索声哗啦作响,他的头颈四肢都绑着小臂粗的链索,另一头系在笼子里,野猪王大步狂冲,直奔遮天鬼王而去,呲着尖利的獠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链索拽得笔直,连铁笼都拖出老远,众喽罗连忙一拥而上,抓笼子的抓笼子,扯链索的扯链索,还有些舞动着钢叉棍棒,在野猪王身上没头没脑的敲打。
明钦看这野猪王似是粗具人形,口舌木强,还不能言语,空有一身蛮力,架不住众喽罗人多势众。
貌相狞恶的啸雨鬼王大声叫好,鼓动着道:“给我上去咬他。死野猪,你有多大道行,竟敢跟咱们万鬼窟叫板。”
众喽罗得了指令,登时嗥叫四起,摇身一变,现了原形,那些本性凶猛的豺狼鬣狗一拥而上,咬着野猪王的皮肉不肯放松。
野猪王嘶声怒吼,仗着身躯硕壮,力道强猛,左冲右突,将几条鬣狗咬的肠穿肚穿,浑身污血淋漓,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对手的。
可惜他浑身绑着铁索,搏杀起来诸多掣肘,一身力气使不出一二分,早晚要被一群小妖啃食干净。
野猪王以一敌众,不时发出负痛的惨叫,场面十分惨烈,围观的喽罗却兴高采烈,三个鬼王更是看得眉飞色舞,大呼过瘾。
“禀告大王,抓住了几个新鬼。”
一个小喽罗脚步匆匆跑到遮天鬼王跟前大声道。
遮天鬼王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一队喽罗押着几个青年男女走了过来,不由心头一动,摆手道:“带过来,本王有话要问。”
“是,”小喽罗喜上眉梢,心说这回必有一番重赏。
“把新鬼带过来。”
这新鬼是两男两女,男的面貌俊朗,女的姿容秀美,衣着甚是素洁,男的一袭襕衫,作书生打扮,女的身穿襦裙,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野猪王困兽犹斗,击杀了五六个小妖,肝肠洒了一地,自己也受伤不轻,浑身皮开肉绽,找不到一片好肉。
遮天鬼王要向新鬼问话,小妖不敢再扑上嘶咬,野猪王得了点喘息之机,伏在地上吭哧喘气。
四个男女眼见满地的肮脏血污,不免有些害怕,身躯微微颤抖,低垂着目光不敢到处乱看。
两个女郎眉目姣好,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右边的身形修颀,似乎要年长一些,左边的脸型微圆,眼眸甚是灵动。
三大鬼王都注意到两女非凡的容色,远非山野间精魅可比。
遮天鬼王摸着须髯直咽唾沫,啸雨鬼王看得两眼发直,连病怏怏的啼烟鬼王都精神抖擞,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
“你们是何方人氏,都叫什么名字呀。”
遮天鬼王推开身边的妖媚女郎,大喇喇地问。
身穿青袍的书生面皮白净,比旁边浓眉大眼的青年显然温文尔雅一些。闻言拱了拱手道:“小可文龙,这是我兄弟崇虎,我们是喻家庄人,这两位小姐是符王寨人,我们兄弟二人和符家小姐情投意合,无奈祖上颇有仇隙,家中不肯允准,只好双双自尽。还望大王大发慈悲,放我们回去吧。”
“原来你们是自杀的呀。”
遮天鬼王冷着脸道:“岂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凡是自杀之人,不管是上吊、投河,还是服毒,都是自暴自弃的懦夫,有违天心公道。不得发付轮回,只能等候代你们受罪之人。况且你们死去多时,就算放你们回去,也休想活得过来。本王看你们貌相斯文,想必是读过书的,本王这里倒用得上你们这样的人,不知道你们愿不愿在我这万鬼窟谋个差使。”
“这……,一切听从大王安排。”
四人落到遮天鬼王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容他们不答应。
“甚好,这两位符家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遮天鬼王也有数百年修为,旧年月女孩家的姓名轻易不肯外露,近时风气开通便没有那许多讲究了。
“回大王话,我叫云鹄,这是我妹妹紫鸳”。
年长的女郎瞄了遮天鬼王一眼,低眉顺目的道。
“有意思。”
遮天鬼王哈哈一笑,“本王统领西山鬼族,正需要一些鬼使,你们就留在本王身边吧。”
啸雨鬼王舔了舔嘴唇,不乐意道:“大哥,这四个新鬼是不是给我和二哥也分一个,我们身边也需要一点识文断字的人物。是吧,二哥?”
他怕自己份量不够,加上啼烟鬼王的话,遮天鬼王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遮天鬼王抢着道:“既然三弟这么说,那这两位喻公子你就随便挑一个吧,我知你平时不好读书,何时也喜欢起酸秀才来了。”
啸雨鬼王知道遮天鬼王这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这两个小娘子都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他岂有不动心的道理,不过他们既然能够双双殉情,必是心志坚定,不可操之过急,况且两个女人又不够他们三兄弟分,遮天鬼王看看哪个都舍不得,干脆将她们都收入麾下。至于喻家兄弟无非是奉赠的东西,只是在两个义弟面前使个障眼法,显示他没有私心罢了。
“大哥,你看人家小夫妻做鬼都要在一起,咱们怎么能棒打鸳鸯呢,依我看不如将他们兄弟姐妹分作两对,你和三弟都需要人手,那就各选一对使唤。兄弟我就不掺合了。”
啼烟鬼王心思机敏,这一下既帮了啸雨鬼王,又堵住了遮天鬼王的嘴,关键他两不得罪,啸雨鬼王还会感激他。
“都是自家兄弟,大哥还会亏待你们不成。罢了,就依两位兄弟的意思,时候不早了,为兄身体困乏,先告辞了。”
遮天鬼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驾起一阵阴风,转眼走的无影无踪。
“多谢二哥成全。”
啸雨鬼王眉开眼笑,乐呵呵地朝啼烟鬼王拱了拱手,指着喻崇虎和符紫鸳道:“把这两人送到我洞里去。”
两位鬼王一走,手下的小妖跟着散去。
啼烟鬼王朝旁边的小妖招了招手,低声道:“归义庄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二大王话,听说那森罗令使已经不在归义庄,兴许是慑于三位大王的威名,不敢来了吧。”
归义庄的人在西山鬼族中大肆活动,不久便传到遮天鬼王耳中,遮天鬼王素有一统苍梧山的志向,先前忌惮独尊王的尸兵,不敢轻举妄动,现今独尊王一死,他便自诩苍梧山再无对手,只是十三家的新龙头梅吟雪在大摩国颇有背景,遮天鬼王多少有些顾虑,近日听说梅吟雪返回大摩国,顿时摩拳擦掌要开展他吞并舍身崖的计划。
归义庄避世深隐,独立于十三家和西山鬼族之外,当初抗击秃发人的时候,归义庄和枕戈山城、十三家都有盟友的关系,后来秃发人占领神京,大势已去,归义庄便很少和外界来往。
归义庄离足食坡不远,别的势力碍于独尊王的存在谁也不敢跨入足食坡的地界,而独尊王又奈何不了赫连舜华和苏梨落,这就成了一个循环相制的关系。
现在独尊王已死,赫连舜华和苏梨落不在,梅吟雪返回大摩国,吞并十三家,成就苍梧至尊的地位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机会了。
苍梧山山势连绵,和交胫国、南掌国都有接连,若能独占苍梧山,便可成为三大妖圣外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妖族新圣。这对不可一世的遮天鬼王来说,自然有莫大的吸引力。
刚巧森罗令使巡查炎方,派遣归义庄的鬼卒潜入西山鬼族收集情报,这就给了遮天鬼王扫灭归义庄的籍口。
阴曹地府虽然在名义上统领三界鬼族,但他的实际掌控能力并不比天界、四海来得严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