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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杨贯一是世袭的城主，太平时节还没有什么，到了危急关头，殊乏应变之才。他将城防交给杨再思和洛峻武守卫，在府里观赏歌舞，听听小曲，消愁散闷。

杨再思走进正堂，看到杨贯一躺在太师上，两眼微阖，手指在方桌上敲着节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由面孔一沉，冷喝道：“好了，都给我下去。”

歌舞乐伎看到大小姐脸色不善，一个个噤若寒蝉，杨贯一睁开眼来，涎着脸笑道：“妹子，这是谁惹你生气了。都下去吧。”

众人收拾管弦，灰溜溜退了出去，杨再思坐到一旁的交椅上，冷着脸一言不发，明显是余怒未消。

杨贯一自知理屈，目光转到明钦身上，惊讶道：“明公子，你何时回来的？”

“早上刚回来。”

明钦看杨贯一如此作派，也不太意外。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被几个下人逼得无处藏躲，差点性命不保。

杨再思叹了口气，“大哥，你可知道森江已经任命御宗玄为兵马大元帅，总督东原兵事。这御宗玄是金谷园的公子，他这一来，咱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不知道，有这回事？”杨贯一面色大变，惶恐道：“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可有退敌之策？”

杨再思没好气道：“我若有退敌之策，还能让象兵围着城池这么久吗？”

杨贯一呆了半晌，颓然道：“森江可是咱们的仇敌，他向来敌视七大城邦的人，现在居然成了象主，看来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森江坐上象主之位后，更加残暴不仁，这几个月已经将朝廷反对他的大臣诛除净尽。这回派御宗玄总督东原兵事，一是要收缴铁崖的兵权，二来是要平定东原和山城，彻底划入有鼻国版图。

铁崖统兵多年，老谋深算，得知森江篡位之后，便不再大肆进攻山城，以便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伺机而动。可惜阴秀寰去金钟寺降香遭到金刚、袁弧的刺杀，被厉若莘救到山城。

铁崖虽不算和森江合作，但象主被软禁在金谷园，外人不知，他纵然想起兵勤王也没有正当的名义。

洛峻武见杨贯一垂头丧气，斗志全无，心头不甚服气，宽慰他道：“城主不必过于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东原城墙坚固，粮秣充足，新募的兵士经过几个月的操练，足堪一用。只要多备些火炮，小心防守，纵然有修行高手，也休想攻进来。”

杨贯一精神大振，拊掌道：“好，洛总兵忠勇可嘉，本城主的身家性命可就交托到你身上了。”

“城主放心。”洛峻武站起身来，拍着胸口道：“有末将在，定不叫象兵跨入东原半步。”

“我要赏你，我要重重的赏你。”杨贯一爽快的道：“洛总兵，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出来，本城主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洛峻武瞥了端坐一旁的杨再思一眼，不由心头一热，微喟道：“大小姐对我有知遇之恩，末将报效城主和大小姐是理所当然，不敢有什么奢求。”

杨贯一老于世故，看洛峻武的神色登时心中了然，起身踱了两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好好干，本城主不会亏待你的，大丈夫只要能建功立业，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

洛峻武老脸一红，恭身道：“末将该去巡视城防了。”

“去吧。”

杨贯一尽管没有统兵之才，对于收买人心还是十分稔熟的。洛峻武虽是杨家的下人，现在可是今非昔比，杨再思和孟家再无瓜葛，也需要再找一个可靠的人。

“再思，我看这小洛对你好像动了心思？”

杨再思微觉尴尬，起身道：“你还是多想想怎么退敌吧。钦之，咱们走。”

杨贯一讨了个没趣，看着杨再思和明钦并肩出门而去，心头一动，摸着下巴暗道：“莫非再思相中的是这个小子？”

…………

杨再思引着明钦进了后花园，炎方气候温和，虽然还是冬天，花园里却是姹紫嫣红，一片芬芳。

“大小姐，我师姐去哪了，她不是你跟在一起的吗？”

明钦关心晏轻舞的下落，两人走到亭子里，四望无人，明钦便转入正题。

杨再思怔了一怔，绽唇笑道：“她呀，拐跑了森江的未婚妻，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段日子我也没见过她。对了。她把小镜也带走了，小镜不愿跟我到东原来。我也没办法。”

明钦讶然道：“小镜不是跟江妃去了上邪教坛吗？”

“是啊。”

杨再思点了点头，解释道：“江妃一家得到金雀国的保护，已经离开有鼻国了。小镜不愿跟他们走，轻舞就把她接了回来。”

“原来如此。”

明钦得知江水湄一家和晏轻舞、小镜她们都脱离了险境，顿觉得心目开朗，轻松了许多。小镜体内潜伏着一个妖魅，一直是明钦很担心的事。当初把她交给晏轻舞照看，看来晏轻舞还是十分上心的。

“她们都很好。就是鬟儿率军出击城关，受了重伤。”

杨再思对两个侄女颇为疼惜，说到花鬟不由得眼眶泛红，唏嘘不已。

明钦本想打听一下江水湄的下落，把比目玉取回来给花鬟治伤。没想到她已经离开了有鼻国，仙界之大，还不知去哪里找寻。看来只有先用朝云仙子的方法医治一下了。

“你也不必太难过了。朝云夫人说她有医治的方法，鬟儿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

“真的？朝云有这么大的本事？”

杨再思对朝云仙子的来历不甚了然，自然不知道她是巫仙派的高手。朝云在杨家十分低调，也不关心东原的安危，杨再思忙于军务，和她接触不多，话也很少。

明钦道：“她也是修行之人，因为在门中遭人陷害，性情孤僻了一些。”

“你倒是挺了解她的。”

杨再思娥眉微蹙，不冷不热说了一句。小镜本是杨贯一的夫人，因为在地牢中自杀未遂，记忆丢失，着了魔似的痴缠明钦。

朝云仙子嫁给杨贯一时日甚短，生下小弥不久就不失所踪。事隔多年，忽然回到杨府。杨贯一却不以为怪，杨再思不想干涉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总觉得有些怪异。现在发觉明钦和朝云甚是熟识，便越发惊奇了。

明钦略感心虚，讪笑道：“只是碰巧见过几面。”

杨再思轻哼了一声，深望了他一眼，满含幽怨的道：“这些天你上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钦感叹道：“说来真是倒霉。归义庄的阴兵让西山鬼王扣住了，我和韩夫人前去要人，哪知鬼王背后还有两个鬼母，神通十分了得，我一时失手，被她们带到北西海，好不容易才脱身回来。”

“苍梧山中妖魔鬼怪很多。我们东原城的人平时都很少到山中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能平安归来就算不错了，往后可别去招惹他们了。”

杨再思虽也修炼过一点道术，充其量不过天人境中游的水准，她家世贵显，平常也不需要和人斗法较技。‘治世用文，乱世用武’，这两年杨家大起大落，危机四伏，才觉出道术的好处来。

“我想出城找一找晏师姐，咱们回头再聊吧。”

晏轻舞在城外有一座竹楼，明钦估摸着她很有可能住在那里，晏轻舞足智多谋，是个不错的帮手，一别数月，不知道她有没有姜琳的消息。

想到姜琳，明钦又不觉想起姜瑶来，拍了拍额头道：“对了，我有几个朋友要来东原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什么样的朋友？男的女的？”杨再思好奇的问。

“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女儿，长得都很漂亮。”

明钦不知如何介绍文竹，干脆略过不提，反正三女形影不离，若是来了杨家，杨再思不会不知。

“你都有女儿了？”

杨再思不用细问，也知道这两个人和明钦的关系不同寻常。心底不由泛起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乾女儿。”

明钦想起姜瑶，唇角不觉勾起一抹笑意。

杨再思轻哦了一声，“她们应该没有来过杨家，你可以说的再详细一点，我帮你留意一下。”

明钦不知庞子歆她们遇到什么状况，东原的形势十分严峻，明钦倒希望她们干脆不要来。

“我娘那边有没有消息？”

杨再思叹息道：“上次双方相约联手夹击，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东关早有防备，不但未能得手，反而损折了许多人马，鬟儿也差点丢了性命。此后两家就没有再联络过。”

“这也怪我。没有召集到兵马相助，鬟儿勉强出兵，真是难为她了。”

明钦甚是惭愧，他跟提魂鬼母去了造化门，没有归义庄和十三家的配合，花鬟带领多是新兵，象兵又早有防备，火力强猛，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花鬟被流弹所伤，更是直接造成东原兵的溃败。

“你也别太自责了。形势不如人，实在不行，就弃了东原城，能保全这一城百姓，也算我们杨家的功德。”

杨家世守东原，杨再思也不愿多所杀伤，这次森江派来的御宗玄可是他的得力臂助，金谷园的公子。御宗玄总督兵马，调集四郡的兵力，来势汹汹，杨再思不免有些气馁。

“怎么说这种丧气话。你要这么想，干脆开城投降好了。”

明钦也明白杨再思的心境，不过大兵压境，正是生死存亡的微妙时刻，若没有一点斗志，便是败局已定。东原是杨家世守之地，山城也是毅人世代生聚的地方，守土有责，岂能拱手让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再思性情中颇有几分优柔寡断，这两年的纷争着实让她有些厌倦，杨贯一胆小怕事，杨省三在变乱中下落不明，逼得她不得不挺身而出，维护杨家的声誉和地位。

“别动。”

明钦发觉杨再思头顶有一茎白发，伸手揪了下来。

杨再思在军中行走，剪了一个利落的短发，多了几分清整干练。她不如花鬟英气勃发，秀媚中透着一丝倦意。

杨再思拈过明钦指间的白发，自嘲道：“看来我真是老了，白发都出来了。”

明钦揶揄道：“大小姐可别这么说。你可是魅力不减，刚才不还有人愿意为你效死吗？”

杨再思抿嘴笑道：“我可不要别人为我卖命。好像老妖怪似的。好不容易从孟家的牢笼里解脱出来，这种自繇自在的感觉我还没有品尝够呢？”

明钦踌蹰了片刻，忽然道：“说实话，我觉得洛峻武配不上你。”

“是么？”

杨再思怔了一怔，笑意盈盈的道：“背地里说人坏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明钦又道：“其实我觉得孟少通还挺好的。”

杨再思脸色沉了下来，“不谈这些了。”

明钦轻咳了一声，“那我出城去了。”

杨再思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我之间除了公事，就没有别的好谈了吗？”

算起来这杨府之中，还是杨再思和明钦的关系最为亲密，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两人又差了十多岁，杨再思对明钦更多的是一种依赖，渴望得到保护的感觉。

明钦揽住杨再思的腰肢往身上一带，顺势坐在石凳上，将她搂在怀里。

杨再思娇呼一声，面颊红扑扑的，似笑非笑的道：“你想干嘛？”

“想啊。”

“想什么？”

明钦咬着她的小耳说了一个字。

杨再思省悟自己出现了语病，噗哧笑道：“你想也是白想。”

明钦揉捏着她丰腴的大腿，脑袋一低，封住她粉嫩的香唇。

痴缠了片刻，明钦挟起杨再思的腰臀放到石桌上。

杨再思神情大羞，抓着明钦的手臂哀恳道：“这里真的不行，会被人看到的。”

这里是杨府的主宅，变乱之后仆役没那么多，来来往往总还是有的。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杨再思的压力可想而知。她素来端庄自持，在杨家极有威信，万一让人撞破，可是难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