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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条件?”
姬元苏心生好奇,眸中露出疑惑之色。
明钦目光灼灼打量着姬元苏,吓得她后退了两步,蹙眉道:“你想干什么?”
“你的刀法是跟谁学的?”
姬元苏是绵绣夫人的大弟子,然而锦绣宫使刀高手并不多,姬元苏的刀法反璞归真,似乎经过高人的指点。
姬元苏微微沉默,半晌才道:“这是我家传的刀法。”
明钦轻哦了一声,颇感意外,“令尊是……”
姬元苏叹口气道:“我爷爷是一员将领,抗击阴蚀寇入侵的时候一去不回,他的遗物便是这一篇刀谱,神州劫变之后,我爹孤身一人来檀江闯荡,因为杀了修罗人,被关在大牢里。他嘱我勤练刀法,可恨我资质愚钝,始终无甚长进。”
明钦还是头回听说姬元苏的身世,她家传刀法如此厉害,父祖定非无名之辈。
“那你爹还见在吗?”
姬元苏微一点头,犹豫道:“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明钦怔了一怔,轻笑道:“怎么会呢?你的刀法叫什么名字?”
姬元苏微觉赧然,“我爹说叫屠狗刀法。”
明钦莞尔一笑,“仗义每从屠狗辈,这名字取得好。”
“你还没说让我答应什么条件呢?”
姬元苏拿到千牛刀后,刀法长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行者对神兵利器无不钟爱,姬元苏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和明钦非亲非故,怎好接受他的馈赠,总要有个过得去的说法才行。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你可以先拿着防身,等我想好了你再决定同不同意吧。”
其实明钦没什么要紧事需要姬元苏帮忙,不过两人相识一场,同经患难,明钦也有意成人之美。
“不行,无功不受禄,你要不说,我可不能平白要你的东西。”
若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罢了,千牛刀是神兵利器,价值连城,姬元苏自然不敢轻易接受。
“这样吧,你若喜欢这把刀的话,可以拿东西和我交换呀。”
明钦取与分明,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让别人欠自己。前者还好说,后者恐不易被人理解。大抵世人施恩行善,往往有一个冀求报偿的心思。‘升米恩,斗米仇’,倘使对方忘恩失义甚至恩将仇报,自不免心生怨望,反目成仇。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所以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倘无望报之心,莫如使对方无受人恩惠之感。
“可是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姬元苏轻啮粉唇,她深知千牛刀的好处,可说是千金不易,她虽是锦绣夫人的大弟子,却没有什么私财。
“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明钦眼尖,瞄见姬元苏雪玉般的脖颈上露出一条红线,估计是吊坠之类的东西。不客气的伸手扯了一下。
姬元苏吃了一惊,明钦手快,将东西从衣服底下拽了出来,居然是一个手缝的香包。
“这个不能给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这香包热乎乎的,还带着姬元苏的体温,里面散发着如兰似麝的香气,甚是好闻。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明钦心生好奇,抓着香包捏了两下。
姬元苏拍掉明钦的手掌,轻嗔道:“你别乱动我的东西。”
明钦失笑道:“好,好,要不你开个价,我卖给你也行。”
姬元苏摇头道:“刀子是你的,我怎么能开价,那不成了强盗了吗?”
明钦点头微笑,姬元苏并非贪婪之人,否则不会如此较真。强买强卖的事自古就屡见不鲜。
唐朝的时候有宫市,宫里的太监在市场上看中什么东西,略给一点钱,便强行夺走,形同盗贼。所谓‘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指的就是这回事。
敢这么干的自然是靠山强大,有人撑腰。《水浒传》中泼皮牛二,想强夺杨志的祖传宝刀,便不免刀下做鬼。
不管是朝廷的太监,还是市井的恶霸,在东华国都是后继有人。不过他们相中的不是财物,而是地皮,宫市不过限于皇城,此等孽畜则遍及全国,比宫市可厉害多了。
“这个数怎么样?”
明钦故弄狡狯,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
“多少?”
姬元苏心中忐忑,她在锦绣夫人身边做事,囊中羞涩,可没有什么私房钱。
明钦笑了笑刚要说话,忽听得门外一声清喝,“你是什么人?”
明钦听出是端木漪的声音,身影微晃,推门而出。就见廊下站了一个黑衣大汉,身材高大,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看不清面目。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睛好似一汪沉潭,森冷一笑,宛若一头猛兽,迎面扑来。
明钦微吃一惊,看到端木漪没有受伤,多少放心了一些。他脚踩云梭玉步,施展大人虎变拳,凝神对战。
那人一击不中,不由轻咦了一声,似乎对明钦的应变颇感意外。
此人招式大开大阖,虎虎生风,攻势十分凶猛,恰似狮子搏兔,让人有难以招架之感。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三五招一过,明钦便觉得压力倍增,不妨披发人厉啸一声,掌心青光暴涨,幻化出一柄厚背斩鳌刀,他提聚真气,衣袍鼓荡,须发飞扬,身周掀起一股风旋,好似涨潮的海水,波澜相击,一浪高过一浪。
明钦脸色大变,这人的刀法已经到了引动自然之威的境界,比起姬元苏不知高出多少。
眼前的情势不但他攻不破披发人的防御,想要全身而退也非常困难。简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姬元苏从房中追出来,看清披发人的相貌惊愕不已,又见披发人刀气惊人,这一刀斩落必是石破天惊,明钦有身首异处的危险。不禁脸色泛白,尖叫道:“不要杀他。”
姬元苏展动身法往刀锋前扑去,明钦和披发人都吃了一惊,披发人刀气贯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头,姬元苏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明钦自不能眼睁睁看着姬元苏惨死刀下,心念转动,幻化出凤凰金翅,腾身而起,朝着披发人头顶扑落。
披发人嘿然一声,斩鳌刀一摆,霎时风浪止息,屈身疾退,挡到姬元苏身前。
明钦借不到风力,顿时头重脚轻,差点从半空栽落下来,急忙使用‘生息术’稳住身形。
披发人睨了明钦一眼,面上露出一丝戏谑,摸着须髯哈哈笑道:“丫头,你想跟老子拼命不成。”
姬元苏呆了一呆,她只道披发人一刀斩落,明钦定然非死即伤,料不到披发人只是心存考较,并未动杀机。
“爹,你几时出来的?”
“怎么?见到老子你不高兴呀。”
披发人老脸一红,他犯了人命案子,关在牢城多年,对姬元苏一直心怀愧疚。
明钦大感愕然,刚才还和姬元苏谈论到她的父亲,想不到姬苍髯会突然出现,若非端木漪喝破他的行藏,两人还蒙在鼓里。
“怎么会呢?可是你不是过两年才能刑满释放吗?”
姬元苏一直盼着姬苍髯出狱父女团聚,但是现在时限未到,姬元苏真怕他是私自逃出来的。
姬苍髯摆手道:“我听说你被郦飞白抓起来了,哪里还呆得住。丫头,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就去找郦飞白算账,给你出口恶气。”
“哎呀,爹,你真是私自逃出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姬元苏听说姬苍髯为了她越狱出来,心里一急,差点掉下泪来。
“无妨。等我找郦飞白算完账,再回去就是了。”
以姬苍髯的修为,牢城也关他不住。姬苍髯也是觉得牢城是一个炼功的好地方,他当年孤身闯荡檀江,我行我素,得罪了不少人。她的妻子也遭到牵连,被仇家所害。
姬元苏熟悉姬苍髯的脾气,虽然没少劝说他安分守己,但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姬元苏的性情本就和她父亲有几分相像。
“小子,你给我过来。”
姬苍髯目光一转,落在明钦身上,气势汹汹的道:“你刚才拿什么东西骗我女儿啊。”
明钦拱手笑道:“原来是姬老伯,失敬,失敬。我想您是误会了,姬姑娘上次和人交手,弄坏了佩刀。我刚好有一把,本想送给她。奈何姬姑娘性行高洁,不愿受人馈赠,我们方才便在商议此事。”
姬苍髯冷哼一声,傲然道:“那是当然。我姬苍髯的女儿岂是那么容易哄骗的。你这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老实交待,是不是看我女儿生得美貌,想要图谋不轨。不说实话,当心我把你脑袋削下来。”
“爹,你说什么呢?讨厌。”
姬元苏将姬苍髯推到一边,歉然道:“明公子,我爹年纪大了,信口开河,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明钦讪然一笑,他可没想到姬元苏有一个这么厉害的老子,不知是谁给他递得消息,早知他来搭救姬元苏,自己就无须白费心思了。
姬苍髯扯了扯姬元苏的衣袖,小声道:“丫头,你老实跟爹说,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姬元苏俏脸微红,着恼道:“你别胡乱揣测好不好,郦真人也没有把我怎么样,你既然出来了,就本本分分,做个好人吧。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姬苍髯嘿然一笑,不依不饶的道:“丫头,你可不能脚踩两只船,败坏老子的门风。我看你们俩很危险,你可考虑好了,到底要哪个?要么我干脆杀了他,免得你比较来比较去,拿不定主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我……我不跟你说了。”
姬元苏面颊火赤,连脖颈都泛起一片粉色。
姬苍髯洋洋得意地道:“知女莫若父,你若不喜欢他。方才岂会拼死护着他。其实你那个花师兄我也见过,他竟敢不来救你,可见人品靠不住。反正老子也没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你别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姬元苏又羞又气,孰不知当初姬苍髯被擒,锦绣夫人出力不小,姬苍髯耿耿于怀,哪里能瞧上她的儿子。但是姬元苏被锦绣夫人收养,这些话也不能明言。
姬苍髯大步走到明钦面前,大手一摊,“东西拿来。”
明钦愣了一下,方悟他要的是千牛刀,姬苍髯蛮不讲理,自然不讨人喜欢。不过他是姬元苏的父亲,修为又太过霸道,明钦真不愿招惹他。取出千牛刀递了过去。
姬苍髯接过宝刀,摩拭锋刃,识得是件利器。探手入怀,摸出一枚拳头大的明珠,塞到明钦手里。笑吟吟道:“这是给你的。”
明钦怔了一怔,他本说将千牛刀卖给姬元苏,或用珍宝交换。姬苍髯在外面全都听见,这明珠不是凡物,价值不在千牛刀之下。
“便宜你小子了,谁让我女儿看上你了呢?”
姬苍髯瞄了明钦手中的明珠一眼,颇有不舍之意。摇摇头走回姬元苏身边,乐呵呵道:“丫头,这是你要的东西。”
姬元苏接过千牛刀,忽然觉得有些交换信物的意味,心头百味杂陈。见明钦正在端详明珠,好奇道:“爹,这颗珠子从哪来的,这可真大呀,不会是……假的吧。”
姬元苏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珍珠,说到后面声音不觉小了许多。倘若姬苍髯真的弄了一个假珍珠,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什么话?”
姬苍髯轻哼一声,不满道:“这可是一颗骊珠,价值连城的宝贝,当初老子为了偷这颗珠子,下海斗蛟龙,差点老命不保。”
姬元苏小口微张,想不到骊珠竟有如此来历,忙道:“那这刀子我不要了,你把骊珠换回来吧。”
姬苍髯哑然失笑,抚着她的秀发露出宠溺之色,“老子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你若能把这小子收伏,珠子还是咱们的,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姬元苏娇啐了一口,小声道:“爹,你老这么说倒像人家嫁不出去似的。女儿还想多伺候你几年呢?”
“对,对。”
姬苍髯一想也对,连声称是,旋又板起面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子还等着抱外孙呢,你不嫁人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