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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假扮大统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英雄不问出处,以你的本领到哪里都不会籍籍无名的。贤者处世,如同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我可不是什么英雄,你太高看我了。”
明钦叹了口气,知难而退又算得了什么英雄。也许只有假扮卫忠清,把这个大统制继续做下去,才能不愧他的遗命,无愧于苍生黎民。
武司晨微笑不语,“我是要跟你一条道走到黑了,因为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司晨——”
明钦心头一热,抓起武司晨的纤手,感动道:“谢谢你。”
龙族兵力之强天下皆知,扫灭六国,混一四灵,绝非浪得虚名。
龙族凭借强大的水师从鲸川登陆,直逼南都。明钦匆忙调集五十万大军,开赴鲸川合战。两军血战七昼夜,天族终究不能抵挡,鲸川失守,龙族大军长驱直入,杀赴南都。
明钦虽然在国人面前表现的非常硬气,表示要死守南都。但是龙族势不可挡,明眼人都知道南都是守不住的。他这个卫忠清如果不想再度成为俘虏,就只有迁都。
孙满江起事推翻金翅王朝之后在南都即大统制之位。此后南都便成为新朝的国都。
南都亦是天族名都,天族是神族的后裔,来到天界之后往往用旧有的地名给河岳山川命名。因此三界之中异地同名的情况很多。
明钦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天族大统制,主宰几万万百姓的命运。历史如滚滚长河,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不论圣贤伟人还是凡夫俗子终将化为陈迹,但是生活实有一种动力,否则就是死亡寂灭。这动力就是人生的意义,世人的追求也许不一样,总须有一种动力来驱策,方能走完这一生命历程。
所以不管明钦愿还是不愿,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卫忠清虽是天族大统制,兵马大元帅,却生于艰危,责艰任巨,并不是什么轻松安逸的角色。
“大统制——”
武司晨推门进来,汇报道:“车驾已经备好,请大统制尽快转移。”
鲸川一败,龙族势如破竹,过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南都城下。
明钦来到南都之后,将武司晨安排进军机处,从一个行军参谋一跃成为大统制的军师,武司晨自是如鱼得水,心花怒放。不过这个安排却让甘凤芍甚是不悦,甘凤芍家世富厚,卫忠清为了娶她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婚后更是忠贞不二,现在直接把一个年轻女子提拔进军机处,甘凤芍自然不能毫无芥蒂。但是龙族步步紧逼,形势危急,甘凤芍也无暇计较这些小事。
武司晨聪明能干,这几年在明钦身边不可或缺,明钦身为大统制,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只能让武司晨代为处理。
“就这么走了吗?”
明钦学道多年,也经历过不少困境挫折,还是头一回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当初枕戈山城处境艰难,几近山穷水尽,他也极力周旋,使得山城能够支撑下来。
天族有数万万百姓,自非枕戈山城可比。龙族之强也远胜于有鼻国。有道是,‘擒贼擒王’,这种策略攻城灭国同样适用。所以国中变乱,很多君主选择迁都暂避,君主是王权的象征,只要君主尚在,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大统制放心。”
武司晨压低声音道:“我会安排干娘她们一起走。”
明钦怔了一怔,飞车数量有限,转移不了多少人,能够乘坐飞车离开南都的自然都是江山门的重要人物。明钦化身卫忠清,和洛玄音她们自然攀不上多少关系。这事还得武司晨妥为安排,她在军机处任职,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我不是问这个。”
明钦微微苦笑,南都有百十万百姓无处藏匿,他身为大统制却要独自逃生,不免心中有愧。
武司晨道:“大统制须以大局为重。血气之勇是没有用的。”
“走吧。”
甘凤芍已经先一步离开,明钦和武司晨出了统制府,坐上飞电车,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直奔车场而去。
飞车数目不多,极为珍贵,南都也只有一个占地广阔的车场。
一路上随处可见前方逃回来的兵丁和难民。城中尚有十多万兵马,撄城固守,但在龙族的猛烈打击之下,恐怕也是螳臂当车。
车场周围都有兵丁戒备,远远便听到车场外面传来吵嚷之声。
“大统制不能逃走。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
“保卫南都,死战龙寇——”
武司晨透过车窗一看,只见车场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大概是得到卫忠清离开的消息,前来围堵。
武司晨娥眉微蹙,吩咐道:“去,把这些人撵开。”
明钦踌蹰道:“司晨,要不你扮作大统制前往山城,我留下来见机行事。”
“你疯了?”
武司晨断然摇头,“绝对不行。南都无险可守,有再多兵马也守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留下来能有什么用处?天族疆土广大,龙族能调来天界的人马毕竟有限,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天族会有机会的。”
武司晨和明钦相处日久,对他的脾性也颇有了解。知道他缺少几分雄狠,战争本来就是严酷之事,一味仁厚绝难成事。
武司晨抓住明钦的手臂,不让他轻举妄动。
“快,冲过去。”
侍卫下车试图辟出一条道路,奈何群情汹涌,场面混乱。耳听的砰砰连响,已经有侍卫开了枪。
“这个大统制我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帮你变化。”
明钦能把顾盼变成他自己,自然也能把武司晨变成卫忠清。
武司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时候,你打什么退堂鼓。你也当了几年将军,没见过杀人吗?”
明钦不悦道:“但是这些都是平民百姓,身为大统制,为了自己逃命怎么能够枪杀平民呢?”
武司晨冷哼道:“他们罔顾大局便是乱民。你知道这些人背面是什么人在挑唆,操控?别天真了,普通百姓会这个时候来围攻车场?你不走,江山门就会出乱子,天族就真的完了。”
“小羽,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为了最后的胜利,谁都可以牺牲,惟独你不可以。”
这时,侍卫纷纷开枪,领头的平民登时鲜血喷溅,打到飞电车的车窗上,瞬息模糊了视线。
惊呼惨叫之声弥塞了双耳,眼前人影晃动,不断有人倒地毙命。
飞电车冲过人群,驶入车场,朝着为卫忠清准备的雷车奔去。
明钦沉默了,鲜血让人麻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除了冷静他什么也做不了。
急骤的轰鸣声从天边传来,一群金光耀眼的怪鸟突然飞入车场。
“不好,是金翅鸟。”
武司晨脸色大变,华阳军弃守三郡之后,龙族扶植金翅末帝在封天即位,称金翅国国主。
金翅鸟一族生有金翅,战力颇强,虽然统治天族之后,子裔骄惰,战力一落千丈,飞行能力和鸡鸭差不多。但经过龙族训练之后,居然提升了不少,这群金翅鸟有数千之众,金光灿烂布满天空,手中持有枪铳,居高临下,杀伤力颇强。
车场兵丁反应过来,急忙望空还击。但金翅鸟意在破坏车场的飞车,千百颗火雷投掷下来,轰隆炸响声不绝于耳,车场登时陷入火海之中。一些飞车见势不妙,强行起飞,又被金翅鸟追至,火雷飞掷,炸得残毁不堪。
其实明钦有凤凰金翅,他想逃走谁也拦不住,不过这样一来,势必暴露了身份。金翅鸟一轮攻击,倒给他创造了遮掩身份的机会。
等到金翅鸟离开,整个车场已经陷入瘫痪,飞车被尽数摧毁,兵丁和平民死伤无数,情状凄惨。
明钦苦笑道:“现在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统制被袭身亡的消息。我看山城也不必去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
武司晨斗志昂扬,好不容易到了如此地位,可不想轻易放弃。
“为什么不去?就算爬也要爬到山城。小羽,你所做的这些不就是不想让龙放得逞吗?没有比大统制的身份更能助你实现愿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
明钦心中升起一丝茫然,他毕竟年岁尚轻,突然到了大统制的地位,责艰任巨,信心不足,也情有可原。
“我也想抗击龙族。但我不想被绑在大统制的位置上,我不想再去假扮什么人。”
镜相之术虽然无双无对,对于仙家天罡、地煞变化不遑多让。但是变化之术改变的终究只是形体,他没有卫忠清的记忆,纵然有其记忆,两人性情为人必然出现差异,也很容易被身边人察觉出破绽。明钦上回假扮海暴,到了后来便破绽百出,假扮别人绝不如想像的那般容易。
假扮卫忠清的确可以平步青云,这可能是他人可望不可即的机会。但同样是战战兢兢,临深履薄,明钦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大统制的身份,只如武司晨所说,大统制不是一味宅心仁厚便能成事,甚至要有几分才雄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要知道宇宙之中本无善恶是非,或者说善恶是非相互依存,只是人类的分别心强加定义。天道既然没有分别心,自然也就没有报施善人种种意志,除了儒家理想中的三皇五帝,后世君王哪个没有可议之处?
孔子德为圣人,却做不了君王。后儒说这是时命不与,实际圣人和君王本来就是不可兼得的,圣人立德,君王立功,陈平对刘邦说,信如尾生,孝如孝己,德行高尚,却不能建功立业。曹操也持同样观点,所以要惟才是举,为求成功纵有道德污点也在所不惜。
“小羽,你再想想吧。不是什么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武司晨微微苦笑,卫忠清堪为天族第一人,但他却遭遇龙族入侵的危机存亡关头,明钦纵然是修行者,修为上有过人之处,也未必能挑起这份重担。
“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变化成卫忠清。”
明钦叹了口气,照理说修行者不该有太多牵绊,偏他是一个牵绊很多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穷羁绊。正所谓,‘太上忘情’,忘情并非无情,而是节制自己的情感,做到收发由心。道家无为,佛门出世,都不愿与俗世纠葛太深。
如果明钦真的是卫忠清,或许不得不进入角色,因为别无选择。而他只是假冒的,似乎尚有退缩的余地。
卫忠清一死,江山门必然内斗又起,力量一分散,定然不是龙族的对手。
这时,一队人马进入车场,开始救火并清理遗骸。
“快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翅鸟突然来攻,适值卫忠清来车场乘车,结果车场遭了灭顶之灾。卫忠清也下落不明,事情自然十分严重。
南都是江山门的国都,也是天族第一名城。前方战事不利,涌入了大量难民,占满街衢。
“你不用劝我了,我不想再变化什么人,你如果想做这个大统制,我可以帮你。”
总不至于牵连到殷夫人母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又何苦再去自投罗网。
武司晨笑吟吟道:“你不愿做那也随你。不过你也别赶我走,我对大统制没兴趣,只对你有兴趣。”
明钦呆了一呆,转见武司晨面若春花,说不出娇美动人,忽然觉得对她并不了解。这两年武司晨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明钦几乎习惯了她的存在,早就谈不上什么恶感。
“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责怪我吗?”
明钦知道武司晨是颇有野心的人,也不知她看中明钦什么,竟然如此不离不弃。
武司晨挽着明钦的手臂,脑袋一歪靠在他肩上,“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陪伴你的。”
明钦尴尬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情重义了?”
武司晨眯眼笑道:“我向来如此呀,只是你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发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