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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临水偶遇
过淮河往北,秋意越来越浓,天空碧蓝如洗,明媚温暖的阳光下,干爽秋风夹着山间林中烂漫秋花的芳香徐徐吹来,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一路行来,自幼便在江南的陆雪自然看得心驰神往,性意昂然,嵇云也时常沉浸在家乡的风貌之中,而我这个在原来时代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自然心中更是感叹万千。
豫州下辖颍川、汝南、弋阳、陈郡、谯郡、鲁郡、梁国、沛国等六郡二国,九十四县,治所为谯郡谯县,“禹分天下为九州,豫为九州之中,汝尤为豫州之中,聚土垒石,以标天中”,这里的汝,便是始设于西汉,如今仍所辖三十七县的汝南郡。自曹操得豫州后,由于汝南郡与荆州接壤,先有刘表后有刘备,实乃门户之地,因此向来有重兵屯于此地,而曹操又曾迁南阳百姓于汝南,因此数年来已隐约有成一州核心之势。
虽然知道汝南多名胜,如天下之中的天中山、上秦相李斯墓、九九重阳节由来之芦岗、人类始祖伏羲氏画卦亭、孔子晒书台、嵖岈山、薄山湖和棠溪源等等,但我如今却无心赏玩,至于熟知这些的嵇云,亦不会告之陆雪那丫头。
自平春与陆雪约法三章后,她到甚为乖巧,一路上也还算听话,未给我们添什么麻烦,唯一的不便或许便是将我从车厢内“赶”到驾车的吴克身边,刘正老头儿骑了陆雪那匹马,而嵇云和陆雪这“母女”两人则结伴坐于车内。
说来对于如何安排陆雪的身份,也实让我们伤了一番脑筋,原本恼她擅自跟来,打算令她假扮嵇云的贴身女婢,但想到这丫头的言谈举止实在不像个卖身为奴的下人,因此就只好成了我和嵇云的女儿,虽然她如今已有十八、九岁,不过的相貌、性情本就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再有刘正的妙手改扮,到还真显年少,只不过她那过于娇美的容貌自然还要遮掩一些。
临近汝南城之时,我召张任、刘正、吴克三人商议该如何而行,我微微皱着眉道:“如今曹操集兵马五万于汝南城,曹子恒、杨修皆在其中,恐不便前去,如此当走古城亦或平舆,三位以为应择何处而行?”
张任久居益州,对中原地理所知不多,故不多言,便听吴克沉思了下道:“主人,克觉古城多山地,所行甚有不便,且近西北,不若自驿道而下,往东北方平舆更佳,小人曾来此地,知前去数十里有一较大村镇名为临水,于汝河之南畔,此处水势平缓,亦有舟楫,无论渡河或是乘舟均可。”
刘正捋着胡须看了看我,只是点点头,却不说话。
豫州北有太行山、南有桐柏山、大别山、西有伏牛山,而东北方则多为平原,那古城便是张飞与刘备失散后强占的县城,还差点在那里和关羽干上一架,所处确是多山而道路不便。
“既如此,便如文破所言。”我当然知刘正看我的原因,临来之前庞德公曾言“绅谊道”在中原的势力虽不如荆州及江南,但在如汝南、宛城、许昌等这些重要城市中也有耳目,如有所需当可前去联络。虽然陆雪之事亦不算小,陆族若是得知她不见的消息,必然焦急如焚,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伯言即便急得一夜发白,那也只能怪她这妹妹太过胆大了。
自驿道而下,顺乡野之路往东北而行,地势越发平坦,林木渐稀而粮谷之田渐多。曹操自从于许昌屯田,收粮谷百万后,尝到了其中的甜头,便于所辖各地设典农校尉、典农都尉、典农功曹等职,组织百姓屯田而耕,历史上的邓艾便做过典农功曹,后来受到司马懿重用,也是由于提出了开凿河渠、兴修水利、疏通漕运和在淮南、淮北进行军屯的建议。自商、周而至秦汉,豫州一直便为产粮谷之地,尤其是东北部分平原面积广阔,土壤肥沃,曹操自不会放过,如今已近水稻收获之季,秋风之下,远远望去田地中稻浪翻滚,实如股股金波一般。
看着眼前的景象,坐在我身边驾车的吴克皱着眉喃喃的道:“曹贼粮谷丰沛,非我主之福也。”
我闻听不由摇头苦笑。
下午时分,我们一行来到位于汝水南岸的临水村,村子四外有几片稀疏的树林,之后便是大片的田地,村中约有二百多户人家,在此时已算教大的村镇了,村民多以耕种、捕鱼为生,出村往北不足一里便是缓缓流淌的汝水,亦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码头,可供船只停靠。
或许是临河而居,时有商贾顺水往来的原因,对于我们的到来,村中质朴的百姓并无惊异之色,而令我们意外的事,此地竟还有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到免去了我们借宿之难。
客栈乃是汝南城一富户所开,为的便是在此从往来汝南之人身上赚些钱财,店中掌柜姓蔡,闻听伙计说有投宿之客,忙不迭的满面堆笑而出,一面让伙计准备热水,一面上前招呼。
刘正作为我的管家,出面要了后院靠东的三间厢房,虽然说是客栈,但毕竟难与城市中相比,房间不免有些粗陋,但好在还算整洁。
我略微与蔡掌柜聊了几句,这笑容不断的掌柜到也实在,毫不隐瞒的说这临水村平日到时常有些商贾往来,只不过前一段曹、刘、孙大战于荆、扬二州,如今虽已休兵,却仍彼此各驻重兵,因此途经此处人少,这几月来的生意很是冷清。
进到后院房中,众人各自洗漱一路征尘,我虽和嵇云、陆雪皆改了相貌,但刘正所用的易容材料不知是以何物调配,竟然几乎不畏水洗,虽难免稍有脱褪,但只需他简单修补即可,若要恢复原本的面貌,还需用他自己调配的药水才行。我隐约记得古时不少化装品中都含铅量极高,自然虽然不免害怕,但为了保住小命却也顾虑不了太多,此外便是替嵇云担忧,若是因此使她的皮肤受损,那我才真是亏大了,好在刘正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绝无此种可能,才让我略微放下心来。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我叫来吴克,让他去打听此处可有渡河所需船只,而后想到“汝水秋声”乃是有名之景,这里只不过是个稍大的村镇,当不会有被人认出之险,便叫上刘正,带上两名家丁,欲往村外一观汝水之色,留下张任守护嵇云“母女”。当然,我要另找个借口,否则陆雪那丫头定然缠着我同去。
我与刘正三人刚刚自后院而出,来到客栈门前,便见三个精壮汉子各挎兵刃,正一脸不快的的呵斥着蔡掌柜,带头的一个眉头拧着,指着蔡掌柜大声道:“我家少爷乃是尊贵之身,能住你这小破客栈已是给了你莫大的情面,尔竟敢不从命而为?莫非活腻了不成?!”
蔡掌柜哈着腰,陪着笑脸道:“这位壮士,小人哪敢如此?众位愿住小店,那是小人的福分,只是这房间实是不够,这……这……。”
那大汉沉着脸,冷哼一声道:“你刚才不是道有人占了三间房么?让他们搬出去,后院我家少爷包下来了,这样岂不足够?!”
站在店中的我闻言眉头一皱,心中不免火起,可想到自己身在曹境,便强压下怒气。
只见蔡掌柜苦着脸,连连拱手道:“这位壮士,小人开店求的是和气生财,都是往来客人,小人怎么能请先来的搬走?这怕是有些不妥。”
“他奶奶的,你不就为钱么?我家少爷有的是钱,你只要让那些人搬走,便给你双份店钱!”
蔡掌柜楞了一下,随后摇着头,无奈的道:“非是小人不喜钱财,可一旦如此,日后小店这名声怕是便保不住了,这商者亦有商德,还请壮士体谅。”
没想到这看着有些谄媚的掌柜,竟能说出这样话来,我不由点了点头,却见那带头的汉子眼中凶光一闪,伸手从背后拔出刀来,在掌柜及伙计面前一晃,恶狠狠的道:“他妈的给脸不要!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去是不去?”
蔡掌柜和伙计见了这副架势,不由吓得面色苍白,商德是商德,但为这摊上性命怕是便就不值了,因此往后退了两步,正在犹豫之时,忽然看到我和刘正等人,忙哭丧着脸小跑着来到我们面前,“扑通”一声竟跪倒在我面前,哀求道:“老先生想必已知小人的难处,还望您老人家体谅小人,这……这……。”
我自然知道他是何意,虽说心中恼怒那几人的嚣张,但想到那汉子口口声声说“我家少爷如何如何”,又实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普通富商到也好办些,可看他们的表现,绝对非是普通之家势,这可不是我眼下能招惹之人。
心中很是矛盾望了望刘正,只见他亦紧皱着眉头,我长叹了一声,暗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也罢,大不了便露宿一晚!”
我正要说话,不料那三个汉子却冲我们走了过来,随后撇着嘴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傲慢的道:“老家伙!可是你等占了房间不成?快快搬了出去,莫要自找麻烦!”说着晃了晃手中之刀。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我那家丁怒喝道:“大胆!竟然对我家主人如此不敬!还不快快赔礼!”
要知这些张任昔日亲兵,都是精锐之士,原来跟随张任时虽从不为非作歹,但却甚有傲气,自投入我门下做了家丁后,我亦从未将他们当做奴仆对待,也是礼敬有加,有张任对我的恭敬以及吕丰、吴克等人的宣扬,逐渐对我之忠心实不弱于张任,因此起初见那三个汉子要强赶我们离开之时便已气得双拳紧握,这时又听其口出不逊,哪里还忍耐得住?
我虽也是气得咬牙,但听自己家丁之言后却不由暗自摇头苦笑。
只见那三个汉子闻言顿时如被针扎一般,刹那间杀气立起,双眼圆睁,那样子直若便要挥刀撕杀。
正在这时,便听店门外有人朗声道:“尔等休得张狂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那三个大汉闻声不由面上露出惊慌之色,随后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而我不由诧异的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彪形大汉簇拥之下,一位略显清瘦,却清俊潇洒,儒雅中又带着几分英武之气的青年当中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