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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思念
巴东,鱼腹,蒋宅。
一袭素衣的嵇云静坐于软榻之上,秀美的面颊上难掩苍白憔悴之色,一头如瀑青丝之间,隐约可见几根白发,她那如水般的双眸之中,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浓浓忧伤与思念,目光所及,乃是一副挂于墙上之书,左右各写着七个端正字迹——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当中亦有一横书,乃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哎~”,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自嵇云少有血色的唇中而发,心中想到当初他写下这叫做对联的东西后,自己实是惊喜了一番,更被那上下联的词句所感动,不过后来却免不得取笑起他那规正却无灵气的字来,而他那时脸上略带尴尬的笑容,如今思来,是如此的亲切和温柔。
嘴角升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后,嵇云不自觉的低声吟颂起那首《诗经.邶风.击鼓》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口中反复念着这两句,嵇云似乎又想到了鄱阳初见,想到了长江之上同舟而谈,想到了竟陵的洞房花烛,想到了那些相濡与沫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是的,他虽不够英俊,甚至有些丑陋,但他的心,却是如此的温和善良;是的,他虽未有英雄般的气质,但他的才智所学,却是如此的高深渊博;是的,他虽贵为“天机”,受天下豪杰之推崇,但却如此的谦和平易;是的,他虽有时显得贪财,却又扶贫救弱毫不吝啬;他有时傻傻的,如同懵懂的孩童;有时却又精明过人,如同经历无数沧桑的智者;有时他出言幼稚,显得毫无心机;有时却言辞过人,雄辩无双;有时他粗枝大叶,有时却又心细如发,只要在他身边,你便会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表的轻松,总能若有若无的感受着他那温暖的关切,他有一种与这世上绝然不同的气质,能让接触过他的人,不自觉的去信任、去依赖、去托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夫君,你如今身在何地?一切可否安好?”嵇云喃喃自语着,两行清泪不知不觉的悄然而下。
嵇云独自在房中黯然神伤,却未察觉嫂子赵氏带着两个侄儿何时来到门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赵氏望着日见消瘦憔悴的夫妹,亦是心痛不已,她与嵇云相处十数载,情若姐妹,怎不知这小姑子虽表面上清净淡泊,但内心里却是极重情义,自从当日在陈留一别,她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两月来日见消瘦,若非自己百般劝慰,恐怕她早已病倒,可若要再如此下去,又能支撑几时?
赵氏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说来此事还是因自己而起,所以更是难免内疚,可自己孤儿寡母,除了劝慰又能做些什么?
轻轻抚摩了下身边嵇喜、嵇康两个儿子的头,随后赵氏又指了指嵇云。
两个孩子原本看到姑姑流泪,很是诧异,但母亲不曾开口,他们便乖巧的站在一边,只是迷茫的望着自己的姑姑,这时有了母亲的提示,他们虽小,却很是聪明,于是稳重些的嵇喜恭敬的施礼叫了声“姑姑”,而弟弟嵇康则顾不得许多,一下冲到嵇云身边,忽闪着一双大眼,踮起脚尖,伸出两只小手去擦嵇云脸上的泪水,用稚嫩的声音叫着:“姑姑,姑姑,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么?康儿去找铭哥哥为你出气,好不好?”
这时嵇喜也半跑着过来,他虽比弟弟大些,但仍还是个孩子,也仰着小脸,坚定的点点头道:“弟弟说的对,铭哥哥可厉害了,一定能把坏蛋打跑,要不去找厚德叔叔也行。”
嵇云初时被这两兄弟的突然杀来弄得一楞,但随后听了他们的言语,即便心中忧伤,亦忍不住被他们天真的模样逗得微微一笑,铭心自从得知消息,便无心在江陵赵云身边学艺赶了回来,嵇喜、嵇康两个孩子正值崇拜英雄的年纪,见到英武不凡,弓马出众的铭心自是无比仰慕,而对李忠的威猛亦是惊叹不已,因此幼小的心中自是将这两人看作无所不能。
嵇云摸了摸两人的头,而后看到嫂子赵氏,忙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道:“嫂嫂来了,小妹失礼了。”
赵氏强作笑容的走过来,扶住她温言道:“妹妹何必这么客气?”说着拉住她坐了下来。
嵇云将两个侄儿揽在怀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嫂嫂……。”
赵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笑着劝解道:“妹妹之心我自是明白,不过此事急是急不来的,妹夫乃天下大才,必可安然脱身,而你义兄又身为刘使君麾下军师,定可暗中相助,想来当不会有何差池,到是妹妹你如今茶饭不思,憔悴了许多,日后妹夫回来见了,岂不要甚为心疼,怕是私下要怪我这做嫂子的照顾不周了。”
嵇云脸上微微一红,连忙道:“嫂嫂哪里话来,本当是小妹孝敬嫂嫂才是,我夫君他亦是明理之人,断不会如此的。”
“呵呵,你看看,果然是女生外向啊,这么急着就替妹夫他辩白了。”赵氏呵呵调笑着道。
嵇云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低头叫了声:“嫂嫂…..。”
这时嵇康仰着头忽然开口问:“娘亲,什么叫女生外向?”嵇喜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赵氏一心想着劝慰嵇云,一时忽略了两个儿子,这时听了不由一楞,随后板起脸来假愠道:“长辈谈话,何时有你等插嘴的,莫非忘了为娘一惯教导之礼不成?!”
嵇喜见母亲生气,忙低头受教,道了句“孩儿知错了”,而嵇康则吐了吐小舌头,把头扎在姑姑怀里,一语不发。
嵇云把两人搂了搂道:“喜儿、康儿尚小,嫂嫂就不要责怪他们了。”
赵氏瞪了眼儿子,道:“今日天气甚好,不若我陪妹妹一同出去走走如何?”
聪明如嵇云,怎不知嫂子心意,但她如今实是无有闲情,却又不好拒绝,正在犹豫之时,忽见小莲走来,微微施礼后道:“夫人,庞大人来了,请夫人前去一见。”
嵇云闻听心中一动,匆忙站起面带焦急的道:“莫非义兄有了夫君消息不成?莲儿先去招呼,我略为梳理即便前去。”
小莲令命走后,嵇云没了往日的从容沉静,眼中流露出渴盼忧虑之色,对赵氏道:“嫂嫂与小妹一同前去可好?”
赵氏也不免有些紧张,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稍加整理,将嵇喜、嵇康托付于后宅女婢,随后同往前厅而去。
怀着忐忑之心,二人来至前堂,只见邓桦、李忠、铭心、邓艾、周循、吕丰、吴克等人皆在,众人见得嵇云和其嫂前来,纷纷上前施礼,但神情间却无半分喜色,不过此时的嵇云,眼中却只有站在厅中的庞统和他身后的女子——陆雪。
陆雪瘦了,白皙的肌肤亦有些黑黄,虽然依旧娇美,但不知怎的,给人的感觉却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那妩媚的双眸中,竟隐约有了几分沉稳成熟之色。
见到嵇云的陆雪,刹那间泪流满面,几步冲到嵇云身前,双膝跪倒于地,抱着她腿,失声痛哭起来,哽咽的道:“云姐姐,我……我对不起你。”
嵇云突听此言,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响,脑中一片空白,脸色瞬时变得惨白,接着眼前一黑,娇躯晃了一晃,险些栽倒。
旁边赵氏见了,忙上前扶住她,亦是面色发白,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庞统知道陆雪言语草率,恐怕是令义妹有了误会,于是连忙上前道:“义妹不必着急,子翼一切尚好,陆小姐不过一时心切,言词不当而已。”
厅中铭心等人自是亦吓了一跳,但随后听庞统之言后,也忙纷纷劝解,陆雪也发觉自己所言太过突兀,连道:“姐姐莫急,子翼先生无事。”
嵇云听得众人之言,这才心中稍定,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悠悠出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的道:“既是我夫无恙,因何不见其与陆妹妹同回?”
庞统苦笑了一声,道:“义妹还请安座,容统细说。”
嵇云点了点头,在嫂子和陆雪搀扶之下座于上席,又请厅中众人坐了,略微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慌乱,道:“义兄还请告之小妹其中详情。”
如今的厅中,乃是集合了蒋宅中所有重要之人,他们之前并未从庞统那里得知什么,只是未见家主归返,心中焦虑不安,这时自是亦专心致志。
“子翼如今已投了曹操。”庞统这第一句话,便说得满堂皆惊,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彼此面面相觑无言,最后,还是铭心满脸难以置信的拱手道:“舅父,我父怎会投了曹操老贼?”
庞统叹息一声,将自陆雪那里所知的经过一一道来,众人听罢心中百感交集,突然只听一声怒喝,就见李忠暴然而起,双目圆睁,满面杀气的道:“真是恨煞我也,某这便前去陈留,将那刘熙小贼大卸八块!”说着转身便走。
“厚德!不可莽撞,有主母在上,怎可如此无理!”旁边邓桦忙上前将他拦了下来。
李忠平生除了主公最惧邓桦,因此停下脚步,却仍是怒气难平。
这时庞统开口道:“厚德且慢,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如何自曹营中救出子翼,余等之事皆可先行放置。”
嵇云初时听得夫君无恙,不由心中略安,但随即想到他身在曹营,恐怕更是吉凶难料,于是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一旁的陆雪这时眼中含泪的道:“都是因我之故,否则断然不会如此,蒋先生亦为救我脱身才从于曹贼,我即便拼了性命,亦要救出先生,当日陈留临别之时,先生请我转告姐姐及各位,他身在曹营,却心在鱼复,虽远隔千里,却不必为之担忧,望姐姐多多保重。”
嵇云闻听此言,想到从此远隔千山万水,却不知何日才能相见,终于忍不住心中悲伤,眼中泪水泉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