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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民族
“先秦之时,北地有匈奴,后有东胡,始皇得天下,历经二世而亡,高祖斩白蛇于丰西泽,汉兴。其时匈奴势大,破东胡于野,称雄塞外,而东胡自此一分为二,其一至乌桓山,是为今日之乌桓一族,其二则至鲜卑山,便是如今之鲜卑也。”郭凯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抿了口酒,然后接着道:“乌桓、鲜卑势弱,屈从于匈奴,受之所役,屡犯我朝,建武二十一年,辽东太守祭彤以‘三虏连和,卒为边害’之法诱使鲜卑以对匈奴、乌桓,建武二十五年,乌桓内迁至边郡塞内,鲜卑趁势延至老哈河,与朝廷始通驿使,后有鲜卑首领偏何率部至辽东归汉,祭彤促使其反击匈奴在伊育之訾部,自此,匈奴与鲜卑岁岁相攻,势遂衰。建武三十年,鲜卑‘大人’(官称)于仇贲、满头率众属汉,被光武皇帝封为王、侯,与宁城护乌桓校尉同辖鲜卑,此乃鲜卑接受汉封号之始。半载后,祭彤命偏何出兵袭击徙居渔阳之赤山乌桓,永平元年,偏何攻下赤山,斩乌桓大人歆志贲,于是鲜卑大人皆来归附,并诣辽东受赏赐,青、徐二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为常,此后鲜卑方于塞外渐占优势。想那祭彤祭次孙,乃光武帝云台二十八将中颖阳侯祭遵之弟,虽因兄之功于建武初年受封为黄门侍郎,初时并无显功,然其一朝得际,先为偃师县长,治下县无盗贼,课为第一,随后任襄贲县令,平寇灭贼,受帝之所重,再任辽东太守,励兵马,广斥候,其文有智、武有力,每逢阵战必身先士卒,自披甲胄陷阵,以数千之兵大破鲜卑万骑,长驱出塞,猛击残敌,几已全胜,又以谋略间异族,以威信重塞外,以简素律己身,于是声行海表,濊﹑貊﹑出云国﹑韩万里朝献,待其身故,乌桓、鲜卑追思者无已,每朝贺京师,常过冢拜谒,仰天号泣乃去,辽东吏人为立祠,四时奉祭,祭次孙对外族之功实为自卫青、霍去病后之第一人也。然名将已逝异族又起,哎~,实不得不令人扼腕而叹矣。”说到这里,郭凯忽然叹了口气,神色间流露出无奈之色。
祭彤,这个人我也是略有耳闻的,但却远没有象对刘秀手下云台二十八将那么熟悉,毕竟我不是搞历史的,不过照郭凯所说,这人的确是一代名将。至于鲜卑崛起,虽和祭彤之死有些关系,但却非关键,这其中的原因太过复杂,譬如汉朝对待周遍少数民族的策略不当便是一大问题,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个能一直贯彻下去的统一规划,打打拉拉的极其没有条理,纵观起来,简直和打摆子抽风一样,但作为这时代的封建帝王国家,也不可能会考虑到什么政策的持续性,一个帝王一个主意,狠的时候就像汉武帝刘彻,杀个血流成河,孬的时候就和亲送礼,可是你送就送吧,还送铜钱,要知道少数民族最缺什么?缺兵刃啊,那些铜钱落在他们手中,一回炉就便成青铜武器了,虽然不见得锋利,可总比木枪木棒好吧,真是……真是自做孽啊!
“哎~”,我心里想着,也不由跟着锅凯感叹一声,不过想来他那叹息中,估计还有不得志的情怀吧,想想祭彤也是初时默默无名,后来却是名震天下,这比较起来,也难怪他感慨不已。
“鲜卑虽有强时,如今却正内伐不休,元贺兄到也不需太过感怀,还请继续言来。”
郭凯也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感触深刻了,于是自失的一笑,又见我对其所言甚为关切,因此精神一阵,接着道:“元和二年,鲜卑、丁零、南匈奴以及西域诸族联伐北匈奴,至章和元年,鲜卑又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取其皮而还。永元三年,北匈奴单于西迁,鲜卑趁势而入匈奴故地,招其余部数十万,渐往辽东、辽西、代郡、上谷四郡迁徙,与其地的乌桓杂居,并于乌桓校尉治所宁城于我朝互市,其虽势大,然其部族林立,彼此征伐不休,安帝永初中,鲜卑‘大人’(官称)燕荔阳诣阙朝贺,邓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缓,永宁元年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率众至度辽将军邓遵处归附,汉封乌伦为率众王,其至鞬为率义侯。未几,其至鞬复叛,不断扰边,然却无大战,直至桓帝时鲜卑方有大变。”
郭凯讲到这里,我略知下面之事,但亦是到了重点,于是越发仔细聆听起来,不过表面上当然仍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果然,只听他道:“桓帝时,有鲜卑檀石槐兴起,自幼勇键有智略。成年后,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受各部所推为鲜卑大人,于弹汉山歠仇水立庭帐,南劫沿边各郡,北抗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所占之地东西达万四余里,南北亦有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甚广,匈奴故地尽为其有。而后其分地为三:自右北平以东至辽东为东部,与夫余、百貊接壤,共20余邑,其大人为弥加、阙机、素利、槐头;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为中部,10余邑,其大人为柯最、阙居、慕容等,均为大帅;自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乌孙,20余邑,其大人有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一说即燕荔阳)等为西部,三部共约60邑,归其所总辖。此人桀骜不驯,拒受封王号及和亲之议,又甚有心机,密联周边诸族,与百貊攻幽、并二州,与南匈奴、乌桓分道入扰缘边九郡,与上郡沈氐、安定先零羌共攻武威、张掖,更于延熹九年,招结南匈奴、乌桓、东羌、氏等分骑数万入缘边九郡杀掠居民。自灵帝后,连年扰掠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杀略不可胜数,所过之处血流边野,尸如积山,皆无所生。熹平六年,再扰三边,朝廷出兵三万,分三道出击,反为檀石槐所败,死者十之七八。正如已故蔡议郎(蔡邕)上疏所云:‘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生,兵利马疾,过于匈奴’,实为朝廷之大患也。”
郭凯说着,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一只放在桌案上的手也紧握成拳微微颤抖,脸上更是流露出一死悲愤狰狞之色。
我看到他这般表情,想那檀石槐死于公元一八一年,那时郭凯应不过是三、四岁而已,难道他那时便已身在幽、辽,亲眼见过那般的血腥地狱之景么?
我当然知道大汉与周遍民族之间征战的残酷,纵然没有亲见,但历史上的记载却是不少,无论是汉代、三国、还是后来的五胡乱华,都是极其惨烈恐怖的种族屠杀,这个时代,绝对没有什么中华民族的概念,汉族就是汉族,匈奴就是匈奴,鲜卑也就是鲜卑,绝对不存在任何统一民族的概念,而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战争,只有血淋淋的屠杀和奴役,强力的一方,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和宽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
隆冬时节,酒已经凉了许久,郭凯却无所察觉的直接拿起酒壶,大口大口的灌进嘴里,似乎只有那冰冷的液体,才能减缓他眼中的怒火,然而随着寒意渐去,酒精又开始在他心中炙烧起来。
我自认不是一个大汉族主义者,但在此时,却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自己民族的一方,是的,虽然千百年后,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我们的人民都是中华民族的一员,但如今,这个时代绝对没有人会承认这一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力量能促和这一点,现实是残酷而无情的,站在这个时代的天空下,在尚未没有其他民族在汉人的土地上建立王朝的时代,我别无选择,况且我一直认为民族与民族的融合,必须经过血的洗礼,必须要有一个最为强势的主体民族,而后通过威胁、逼迫、分化、怀柔等种种手段,经过数百年或者上千年,才有可能真正成为一个拥有同一个大民族的集体,而大汉民族,为什么不能成为这个主体民族?!我们拥有最为先进的技术,拥有最为灿烂的文化,拥有最为富饶的土地,我们,一定要成为这个主体民族!虽然,我知道历史中大汉文明具有多么强大的包容性和同化性,但是,这种包容和同化难道一定要在其他民族的铁蹄和刀箭下流血、呻吟、屈从、奴役之后,才会被动的产生么?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我们的刀枪,用我们的战马,去主动的征服,去主动的包容和同化?也许,我的这种想法,放在自己原先的时代,会被称为“狭隘的汉族主义者”,甚至会被扣上一顶破坏民族团结的帽子,但是,我现在在后汉,在三国,我不愿、也不能看着自己民族遭受如此的践踏和蹂躏。或许我的能力有限,或许我一直在逃避,不愿卷入三国的纷争,不愿改变历史畏惧死亡,但是,面对民族与民族的对抗,我愿尽我之力,最大程度的拖延鲜卑,或是其他民族的统一、强盛的时间。当然,如想尽可能的为自己民族化解危机,除非是由我这个知道历史的人,坐上那无数枭雄都梦寐以求的位置,可是,我有那个能力么?
暗自苦笑了一下,我伸手按住正要取另一壶酒的郭凯,沉声道:“天寒酒冷,元贺兄切莫再饮,否则君但有所恙,何人可助干以对鲜卑之事?”
郭凯的确是深知鲜卑历史,而自檀石槐后的变故,我却已了解了不少,到也不用他在讲述,至于我所希望知道如今鲜卑步度根、轲比能及素利、弥加三部的虚实之事,现在看来已非合适时机,况且以我“天机”之名,若是询问的太过详细,难免不合情理,因此便打算先从其他渠道探听些消息后,再与郭凯相谈。
郭凯闻我间接答应他所请求之言后,竟然愣了一下,随之毫不掩饰心中欢喜的拱手道:“多谢子翼兄成全,凯必不负兄所托,日后定当重报。”
我看着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真诚神色,只觉心中更是不解,其实从始至终,我都一直在想:“以他奸猾之能,因何竟似乎对我如此信任,且看上去豪不掩饰保留,仅从我与他并不熟识这点来开,实是有些不合情理,再者他时而狡诈,时而诚恳,更另我凭添了几许疑惑。而且看他方才愤怒之色,似乎这次所请并非只是想借机上位那么简单,莫非他还有什么其他目的不成?”
“干方才见元贺神情愤懑,莫非曾于幽、辽身受异族之害乎?”我决定还是探听一下他的经历,虽然此举有些失礼,但倘若他愿说,应该多少能从其讲述中判断出其情之真假。
郭凯听我之言,顿时怔住,显然我这一问令他感到突兀,于是我抱歉的拱手道:“干所请实为冒昧,元贺兄若要不便相告,权且作罢无妨。”
“哎~,此事到也非有不便,只是在下不堪回首而已,如此便讲与子翼兄知晓。”郭凯叹息一声,神色变得很是忧伤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