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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月末,是个应景的晴好日子,定国公府门前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后面跟着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整装待发。
琼花宴是由宫中举办两年一度的盛宴,皇家贵胄,士族公卿子女凡是到了年纪的都在受邀之列,皇子公主亦是等同,宴会连开三日,不乏各类比试游戏,热闹至极,可谓宫中一大盛事。
赵文宛倚着马车里的软垫小憩,毕竟一早就让宝蝉雪雁弄起来折腾,这会儿还有些困顿,余光里瞄见宛若孔雀开屏的另外二人,抽了抽嘴角,赵文熙还好些,至少姿色压得住那身行头,赵文萱这般……瞥见赵文熙替她簪上艳红朱钗,二人紧张兴奋的交流,暗暗摇头。
审美缺失真可怕。
琼花宴设在揽月轩,园中佳木茏葱,奇花灼灼,不见一丝一毫秋末零落之景,随处透着精心布置过的繁华,足见隆重。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一方清泉于前端汇合流出大观园,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溪上可通对岸。
赵文宛一行人到的时候已见园中立着不少娉婷身影,除了那些宗亲女儿,更多的是勋贵、世家千金,婷婷而立,莺声笑语,似极了一副铺卷展开的美人图,各有千秋。
除了赵文宛,赵文熙与赵文萱都是头一回参加,多少有些拘束,随着宫娥入了里头,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处。多数贵女也是如此,目光顾盼生辉,一言一行却是透着谨慎。
正高声说笑着走来的是云卿公主和锦屏郡主,前者穿着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下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后者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端得是明艳动人,比之众人的紧张,更显自得。
不断有目光朝向二人,谁不知道京中除了第一美人儿之称的赵文宛就这二位风头最劲,是当下青年才俊们追逐的对象,有人羡慕,有人好奇,自然也有人不屑。
只那两人全不察觉,照样喧哗,不断招呼着熟人,自然也就没有放过原是甘于隐形平淡的赵文宛。
“宛妹妹,咱们可是有一阵儿没见了,近来可好?”锦屏郡主透着亲昵地凑上来,挽住了赵文宛,似是才瞧见赵文宛身边的人似的,眯着眼笑道,“这位就是刚认回来的文熙妹妹罢,我前阵儿不在京中,今儿个才瞧见,瞅这模样长得真是俊俏,听说是宛妹妹‘意外’找回来的,怎会这般巧呢!”
赵文宛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对于这人不安好心的熟稔,浅笑着回道,“谁说不是呢,文熙,见过锦屏郡主,这位姐姐舞艺卓绝,尤其以模仿蝴蝶最为肖像,艳冠京城呢。”
话音落下,锦屏郡主就僵住了神色,哪会听不出来她在嘲讽自己在京中‘花蝴蝶’的风流名声,偏又人多发作不得,只得暗暗忍了。
偏偏赵文熙不知内情,带着一丝讨好道,“我对歌舞一知半解,不知能否向郡主讨教一二。”
“……担不起。”锦屏郡主被气得不轻,在她看来这二人是合伙来的,咬牙切齿地回绝后便愤然出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赵文熙颇是局促,不晓得哪儿惹了她不快,赵文萱拽过人附在耳边说道了几句,就看着赵文熙面色青转红转白的,显然是明白了当中缘由,再看向赵文宛时目光里含了一丝隐怨。
“林家三小姐就是在宫宴上出了差错,听说婚事上极为艰难,二姐姐可得留心。”赵文萱这些日子扮乖尝到了些甜头,对于赵文熙这张能依靠的好牌自然也就上心几分,提醒道。
赵文熙当即有些紧张,不同这些京中出身的,见惯了大场面,自个儿也就占了穆兰嫣身份的一点光,不至于让人嘲讽乡下来的丫鬟,可实际上也有些发憷。暗暗瞥了一眼赵文宛,生怕这人又整什么幺蛾子对付自己,在宫宴上让自己难堪。
这厢赵文宛压根不受影响地专注于面前的点心,不动声色的模样让赵文熙一直提心吊胆了颇久,然赵文宛今儿还就想当个隐形人来的,这种相亲的场面,女人多是非就多,她半点不想掺和。至于想让她不痛快的,她有的是法子让对方不痛快,因着这股子气势外漏,原想找茬的几个掂量着也就不敢了。
赵文熙伸着脖子瞧了半天,偏过头悄声询问赵文萱道,“不是说也请了各家公子们么,怎么没见着?”
赵文萱看出了她的心思,面上却是不显道,“世家的公子们要到开宴前才入园。”
琼花宴除了让诸位小娘子比才,委实也为世家子女提供‘相识’的机缘,尤其是那些正值婚龄的男女。只是没有长辈在场,也不能太过放纵,故而揽月轩里这会儿还只有女子,待得太后驾临之前,男郎们才能奉诏入内。
此时,一名朱衣宫娥缓缓走近,传了太后懿旨,请赵家姐妹去慈安宫说话。
慈安宫偏殿,芸姑姑早就候着了,她是窦家出身,随着太后一同入宫的贴身丫鬟,从少年陪伴,与赵老夫人感情也是极好,对这赵家女儿们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见了赵文宛,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前,也不用那些虚礼,拉着赵文宛的手臂上下打量了番,颔首赞道,“不过数月不见,文宛似是又长了个子罢,穿着这身衣裳越发显得亭亭玉立了。”
赵文宛先前听祖母念叨过不少芸姑姑的事儿,这会儿见着没半点生分,比着芸姑姑的个头故作发愁道,“娇小玲珑才叫好看呢,再长高点儿跟祖母撒娇可就不好看了。”
“你呀。”芸姑姑被她逗笑,“谁说咱们宛姑娘不好看,那一定是眼睛不好使的。你祖母上回拒得快,这会儿还不是把你们送过来了,可得在宫里好好住一阵儿,省得把你们藏得这么严实。”
说着,瞧见赵文宛身后跟着的俩人,噙着温柔笑意道,“这就是文熙文萱罢,瞅着都这么大了,来,跟姑姑一块儿见太后去。”
赵文熙和赵文萱闻言不比在揽月轩轻松,暗暗拧了衣角憋着口气,谨记着礼仪喏喏应了声儿。
芸姑姑瞧过,怎么都比不上赵文宛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人看得舒服了,自然就拉着赵文宛进了慈安宫里头。
寝宫里,藏青色的鼎中正燃着一炉好香,宫女在茶炉上蒸温着上等新茶,皇太后倚着百凤越绣的软垫正在品茗,举止很是优雅,模样瞧着与赵老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保养得更得宜,也更年轻了几分。
“文宛拜见皇姨婆。”赵文宛屈膝跪地,右压左手,额头贴于掌面缓缓下拜,待得了意思后,起身时又两手齐眉,直立后方才放下,这一叩拜规矩礼仪分毫不差,端的十分周到优雅。赵文熙二人也紧随其后行了礼,却略显生疏笨拙了些。
“行了,这儿没外人无需守这些规矩,你们祖母就最烦这套,之前就不舍得你们来,也不想想哀家也是你们亲姨婆,哪会真为难了你们去,真是越老越糊涂。”太后故作嗔怒道,言语之间透着股外人难以企及的亲昵。
话语一顿,瞧着赵文宛身边的,询问道,“哪个是文熙?”
赵文熙被点名,指尖发颤,就对上皇太后慈祥的目光,以及与老夫人有三成像的和蔼面孔,微微松了口气,唤了一声皇姨婆。
太后招了她过去,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赵文宛清楚她是在替老夫人开心,二房陨落,赵文熙走丢的事盘踞在赵老夫人心上成了最大病因,如今找回,可谓是药到病除,身子骨健朗了不少,作为亲姐姐的皇太后有此感慨也不足为奇。
赵文熙被太后把着手腕,僵硬地似个木头,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芸姑姑瞧见太后泛红的眼眶,上前活络气氛道,“太后,人是宛姑娘找回的,您说这姐妹情缘真是奇妙啊,宛姑娘对文熙姑娘就像当年您和赵老夫人一般,感情好到令人羡慕呢。”
“是啊。”太后让芸姑姑这一打岔,心情转好,命芸姑姑取来了她一早备下的礼物,螺钿黑漆木的匣子一打开,里头亮琤琤的金色晃了人眼。
让三个丫头都聚在自个儿身边,太后依次取了戴在她们的脖子上,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赵文宛只觉得脖子一沉,估摸着有好几两重。
“这东西是我早年备着的,缺的却是给出去的机会,这下好了,姑娘们都长这么大,合该寻个如意郎君了,皇姨婆给你们把着关儿,一定挑个让你们满意的。”
赵文熙与赵文萱俱是脸上一红,显了小女儿娇态,反倒是赵文宛一本正经地点了头,在外人看来不矜持的表现,在她身上却十分自然,绷着脸显示一番深思后说道,“有皇姨婆把关,文宛自然是放心的。”随即眼神里透出几分把下半辈子交托出去的决然来。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随后皇太后叫她那一本正经的逗趣模样乐出声儿来,芸姑姑肩膀亦是一耸一耸的,显然也在憋着笑。
“哎哟哟,咱们宛姑娘什么时候这么逗了。”皇太后乐得不行,迎上赵文宛一副略受伤指控的眼神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这也是得益于她与赵老夫人的相处之道,没成想两姐妹都挺好用的,太后这根金大腿显然粗壮了好几倍啊,果断扒住!
“皇姨婆……”赵文宛似是被糗地难得红了脸,央了声。
皇太后渐渐收了笑声,再瞧赵文宛,只觉得这孩子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了,眉目之间没了骄纵之气,反而透出几分恬淡来,颇对她的喜好,不由得心思一动,试探问道,“那文宛,作哀家的孙媳妇儿可好?”
赵文宛一愣,险些摔进太后突然回转的脑回路坑里,脸上的震惊一时忘了掩饰,待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以往死缠烂打的风评,自认惨不忍睹没人喜欢,更何况她现在巴不得跟六王爷撇的干干净净的,垂下的眸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登时作了黯然状。
“皇姨婆,文宛吃够了一厢情愿的苦,好不容易才想开的……”您就别让我往火坑里跳了,赵文宛咽了后半句没敢说,却是明确表明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