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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燕畿楼,烟花之地的翘楚,花娘个个玲珑娇媚,长袖善舞,引无数男子掏尽腰包,只为那一晌贪欢。
与那高昂的消费相对,楼里的装饰,守卫也是一等一的,鸨娘身后似是有位极大靠山,有一套自己做生意的法则,若是有人不遵守,甭管达官显贵,照驱逐不误,如此行事自然得罪过不少人,却能安立京中,不可谓本事。
穿着色泽鲜艳衣裳的阮鸨娘瞧见拥着朝楼里走来的年轻贵公子们,笑眯眯地迎上了前,“几位公子又来捧如烟的场啊,来来来,里面请。哟,赵公子您这气色瞧着可不大好啊?”说罢视线在赵元晋的脸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
赵元晋在府里憋了好几日,难得今儿个淮南王妃的侄子生辰,借口带了自个儿出来,正是打算痛快玩一玩的,听阮鸨娘这一说,掩了心底不虞挂上一抹调笑道,“有美酒品着,美人陪着,气色自然就好了。”
阮鸨娘笑着附和着是,遂人带去了二楼雅间,楼里设计巧妙,似是顾虑到来的王公贵族达官显贵较多,颇是*,而赵元晋正是需要这份*,不用阮鸨娘招呼,自顾带着人入了惯坐的雅间,点了如烟作陪,便让多余人等退下了。
雕花小窗大开,可以将楼下情景尽收眼底,又不显得闹腾。如烟抚琴,赵元晋喝着酒总算找回几分快意自在,陪同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自然是哄着拱着,晓得他憋闷,变着法儿的灌酒,哄他高兴。
赵元晋敞开了喝,酒至三旬,忽而瞥见楼下有道熟悉身影,眨了眨眼细看,还真是王博文没错,大厅里舞姬扭臀妖娆,有一名还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后者也未推开,闷不吭声地喝着酒,脸色郁郁。
“啧,还道有多清高,原来也是个流连风月的。”赵元晋嗤之以鼻道,对于母亲时常拿此人标准教导自己,心中生了莫名快意。
身旁纨绔子弟闻言往下探了探脑袋,瞧着人后,也是笑了,“他呀,这是借酒浇愁呢,自你家大哥入了翰林院,他的日子可不好过,事事被压一头不说,两人还曾是同窗,免不了被拿来一番比较,还有王家小姐那事儿都让人津津乐道,这做大哥的自然也面上无光,难混咯。”
赵元晋闻言眯了眯眼,带着两分醉意看人,看着看着嘴角勾了笑,踢了边上那人的凳子一角,“去,把那位王公子给请上来,就说本公子请他喝酒。”
“好咧。”那人照办,不一会儿就到了王博文身边一通嘀咕,后者随着他说话看向了二楼雅座,赵元晋立于窗前,笑得意味深长。王博文只犹豫了一瞬,便随着人上楼了。
赵元晋等到了人,也不拘着朋友玩乐,让人各自寻乐子去,只留下如烟抚琴伴奏,邀了王博文入座。
“王兄,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来,小弟陪你。”赵元晋以兄台唤之,更显亲近。
王博文对赵家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同他一般似乎常常被拿来和赵文礼比较的这位赵二小爷还是多有耳闻的,眼前这人似乎确实与赵元礼颇有不同,活生生一个纨绔子弟,瞧着那一抹沉溺于酒色的自甘堕落,便猜测出几分把自己叫上来的缘由,皆因一人而同病相怜罢了。
“赵二公子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王兄何必如此拘谨,来这种地方自然是散心的,绷着多没意思,来来来,我先干为敬,当是……为我大哥向你赔罪!”赵元晋举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故意戳道。
王博文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便听到赵元晋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王兄的感受我怕是最清楚的了,比起王兄……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处于那样的压力下呐。”
说罢,难掩愁苦面色自饮了一杯。王博文本就因此不如意,看赵元晋失意的模样不似作伪,渐渐松了心防,与其碰了一杯,亦是喝了起来。
琴声似远似近,悦耳缥缈,两人不自觉地喝多,说话也都推心置腹起来,对于赵元礼的怨念毫不掩饰,都恨不得将赵元礼重新踩回脚下。如烟见二人都喝醉,身份又斐然,唤了另一位花娘扶了王博文去了旁边一间,自己则留下伺候赵元晋。
屋子里点了助情的熏香,赵元晋喝高之后早早把母亲嘱托抛到脑后,温香软玉在怀,哪有不做点什么的道理,邪佞一笑,揽着如烟倒向了床。
待二人醒来又聚在一起,点了壶茶,雅间小坐。过了一会儿就见留着伺候的花娘一个个的被撵了出来,花娘丧着脸色极是扫兴,剩下二人谈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瞧着两人再出来时,心情大好,上了马车就各自回家了。
……
赵元礼每日入翰林院当值,早出晚归,极是规律。
只在偶尔被永平缠着,误了归家的时辰。永平因着活泼性子,受极宠爱,颇是古灵精怪,得知赵元礼入翰林院当值后,便时常扮作宫中各色人等出入,有时候是当值的内侍,有时候是提着食盒为各位芊芊学子送餐的宫娥,有时候又是穿着锦袍似是来翰林院报到的新人,就为了多瞧赵元礼一眼。
就是不知为何,明明谁也没瞧出来,就赵元礼能回回逮着,免不了一番说教,永平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下回卯着劲儿地折腾的自己‘面目全非’。而赵元礼见劝说无果,难得动了怒,闷声让其不许再这般胡闹,许是神色太过严肃,永平敛了平日嬉笑,一双小鹿眼极是委屈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抿着嘴角跑了。
赵元礼呆呆望着永平气跑的背影,眸中一片黯然。只是她毕竟是一朝公主,身份尊贵,年纪又尚小,若是被发现了对她的清誉不好。这样一连两日,永平竟真的没再出现过。
赵元礼偶尔整理书籍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等恍过神来,却见钟声敲响,已到了出宫的时候。
冬日的夜色见长,上头便安排了内侍每日为各位大人掌灯引路出宫,翰林院同僚见赵元礼步履徐徐,晓得他身子状况,便关心地询问了一句可是不适?赵元礼淡淡一笑只道没事,嘴角露了一丝涩意,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人离宫前的一面。
内侍掌灯在外面候着,待大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便提着灯笼随着步伐引在前面,到了最后一个掌灯的内侍,却是个相貌极为标志的小公公,笑起来还能瞧见一对娇俏的梨涡,瞥了一眼就埋下了头,身姿歪着,有点无趣地瞧着纸灯笼里霹雳巴拉灼烧的蜡烛。
与赵元礼同行的同僚刚来翰林院不过两日,受过赵元礼提点,因此十分亲近。这日便想出宫时与赵兄再讨论博学之事,两人并肩出来,小公公依旧埋着脑袋,内侍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在冬日里瞧来略显单薄,提着灯笼开始提步行走,为两人引路。
那新同僚求知若渴地与赵元礼攀谈,“赵兄,你觉得那书如何?”
赵元礼并未答话,新同僚偏头一瞧却见赵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黑眸耀耀的直盯着前面小公公的背脊,有点不明地抓了抓脑袋,莫名觉得这气氛怎么有那么一点点怪异。
“杨兄,我忘了东西要去取回。你先出宫罢,改日我们再一同探讨。”
杨同僚闻言一愣,随后客气作揖道,“好,赵兄请随意。”
赵元礼朝原路返回,杨同僚还以为小公公会在前面依旧掌灯,不知道怎么的,他哈着纤腰突然直立起来,也随之转了身子将那明明灭灭的灯笼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杨同僚怔了怔,瞧了瞧手里突然多了的灯笼,再看看那两道走远的身影,嘴巴不由张大了不少,再一晃神,那两道身影突然消失了,他揉了眼睛,一阵寒风钻进衣襟,好不诡异,心里虽好奇万分却不敢探究,只得提着灯笼赶紧的朝宫门行去。
这边,永平追过去,临到一处假山旁,赵元礼陡然转过身子,一把将永平拉进了那假山的暗处,永平猝不及防跌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刚才被冻得的发冷的身子像是突然被温热泉水包裹渗透,浑身都暖了起来。
天色愈暗,周围更显的黑漆漆的,永平窝在那怀里安心地闭了闭眼睛,尽情享受这不可置信的一刻,她现在是被元礼大哥抱着。
那道温和的声音自头顶缓缓响起,“公主,臣真的值得你这样做么?”
赵元礼的声音有些动容的颤抖,却依旧是温柔的,他这几日实则是有些故意躲避永平的,就像那日将她气走一般,赵元礼并不是觉得自己配不得公主,只是……只是永平还太小。
他再过一年就十八了,人情冷暖,少年初恋的悸动他也曾有过,但那时候却是错信了人,他从泥潭中爬出来,如今振作起来,并不惧怕感情的来临,他甚至也是有些期待的,可未曾想过那人会是高贵的公主。
如今永平不过十三,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他微微迷恋,他自是明白,只怕公主一时迷失了眼睛,将前面一片大好树林错过。
永平抬起脸,脸颊晕着绯红,眨了眨漂亮而灵动的眸子,低低的唤了声,“元礼哥哥……”她开心的根本没听到赵元礼在问她什么。
赵元礼无奈失笑,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与她披上,“太冷了,公主早点回去歇息。”
她伸出胳膊拽着他的衣袖,“那你还会赶我走么?”
赵元礼犹豫了一下,继而轻轻摇头。
永平咧嘴灿烂一笑,竟大胆地踮起脚尖在赵元礼的脸颊亲了一下,“元礼大哥,我想你了,你这两日有想我么。”永平不敢听答案,问完这句就极快的跑开了。
留下赵元礼愣怔的失魂,那抹香气萦绕鼻尖,温醇的像一场令人迷醉的梦。嘴角轻扯,露了一丝苦笑。
若是不想,今日就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