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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气派的大门,步入装饰典雅的大厅,杜友山一行人连声发出惊叹。
约二十米宽、四十米长的大厅内,铺满来自吕宋的花岗岩,石间缝隙被蓝色的玻璃填充,白蓝相间中显得简约自然。大厅两侧摆满了棕榈、橡皮树等长青盆景和长椅,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照片和各种规范制度,阳光透过楼顶直射进来,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杜友山凑到照片前眯眼观,“文昌县清澜镇干事莫胜,生于一八六一年,参加综合学堂二期培训。莫胜带领地方百姓兴建小型码头取得成效,第四季度政绩得分八十五分。”
“儋州县和舍乡干事潘丰民,生于一八六二年,参加综合学堂二期培训。潘丰民在地方开辟荒田三千余亩,列儋州各乡镇之首,第四季度政绩得分八十七分……”
一连下去,杜友山总结出来,墙壁上挂着的几排照片,数最上面一排得分最高,均在八十以上,第二排在六十五至八十之间,第三排在六十至六十五之间,其余皆是六十分以下,不过照片下面的介绍就不是那么客气的了。
“会同县太平乡干事李旭泽,生于一八六五年,参加综合学堂第六期培训。该干事到乡后生性疲沓,不肯做事,农村工作开展不利,多次受到县监政会指摘劝告无效,依旧我行我素,乖张无忌,第四季度政绩得分二十二分,建议撤换。”
在照片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杜友山吃力地辨认一阵方才得清楚:“该干事已于一八八年一月二十六日调离该乡,进入综合学堂继续参加学习。”
杜友山摇摇头道:“一个小小的乡长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真是莫名其妙!”
一名随从“阿嚏”一声,随口吐出浓痰,巴结道:“老爷到这里来做官,一定会是另一番功绩!”
杜友山悠然自得地一笑,忽地不知从何地冒出一名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似是洋装却又不尽相同,指着地上的浓痰道:“刚才是谁吐的!?”
杜友山面色一冷,真是奇了怪了,小小的琼州竟然有这么多蛮横之人!难道没见本官的正四品官袍?随从亦是大大咧咧地道:“是本大爷吐的,你要怎么样?”
那年轻人冷声道:“难道你们没见大厅中的牌子?”
众人扫眼去,这才发现门口出的地上放着一块折叠牌,牌上写道:禁止吸烟、禁止随地吐痰。
随从眼巴巴地向杜友山,杜友山面色不虞地道:“本官乃是琼州新任知府,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
年轻人怒极反笑道:“这里即便是我家大帅犯了规矩也要同样受到处罚,按规定,随地吐痰者要打扫一天厕所,跟我走吧!”
杜友山怒道:“若是本官不允呢?”
年轻人轻哼一声转身而去,随从满脸堆笑道:“老爷,这帮家伙都是吃硬不吃软的主,反正刘摩不在,琼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您最大!”
杜友山还未曾得意,年轻人带着一帮保安从里面再次来到众人面前,年轻人指着那名随从道:“就是他!”
一名保安上前扯住随从的衣领,喝道:“跟我走!”
杜友山斥道:“你们干什么?还不放人!”一旁的许乃忠心底却有些悲凉,没想到自己二人的官袍在这些人眼中一文不值,只得袖手旁观。杜友山其他的随从见己方人多势众,纷纷叫道:“快放人!”“混蛋,快松手!”却没人敢上前。
保安队长冷脸走到杜友山面前道:“这位来琼州公干的先生,告诉你,在我们这里规矩最大,即便是皇帝老子来了也要服从规矩!带走!”那名随从被牵扯的时候还在不停嚎叫,保安队长劈头盖脸就是两个大巴掌,骂道,“小兔崽子,想撒野也不地方!”
杜友山站在原地面色铁青,浑身瑟瑟发抖,一名随从道:“大人,咱们去找那个什么蔡干事讨个说法!”“对,咱们走!”
忽又从外面进来四名警察,车夫们指着杜友山一群人道:“就是他们,坐车不给钱!”
四名警察走到杜友山面前,先是敬一个标准的军礼,一人问道:“这位先生,为何不愿支付车资?如果有其他原因的话,你可以到我们警察局申诉,我们可以为你主持公道!”
“公道?”杜友山冷笑一声,“本官——”刚想说自己是新任琼州知府,好像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转念道,“他们的车不舒坦,让本官颠簸受累,所以没有支付车资。”
警察轻轻摇头道:“在你刚登上马车的时候,可以选择换乘或放弃,但是这些车夫把你们载到琼州城内,已经造成了契约事实,所以你们必须支付车资。”
许乃忠插嘴道:“多少钱,我们给!”
杜友山见许乃忠服软,自己也不好在出声。
警察道:“按照《市场管理规定》,你们已经延误了车夫的劳动时间,除去支付车资外,还要对他们进行双倍的赔偿。”
“赔偿!?”
杜友山与许乃忠同时惊掉了下巴,齐声问道:“这是哪条王法?”
警察笑道:“这是我家大帅所定,任何人都不得反驳,只得遵守。”
杜友山指着警察,吹胡子瞪眼道:“要是本官不愿意支付又如何?”
“不愿意支付?”警察摇摇头反劝道,“先生最好不要选择这样的结果,不然咱们双方都不好!”
杜友山没有明白警察到底想要说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给本官书说说!”
警察将双手搭在背后,丝毫没有不耐烦地表现出来,面无表情地道:“若是先生不愿支付车资和赔偿,我们警局会代行支付,不过先生将会受到三个月至六个月的劳动改造,用参加工作赚到的钱来支付我们的垫付款。所以我奉劝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重,但杜友山满肚子的火气被彻底激发出来,厉声道:“本官就是不愿支付又如何?本官乃是皇恩受命的新任正四品琼州知府,此地的父母官,难道临时征调一些马车也不行吗?混账!”
四名警察相互去,均是摇摇头,那名最先说话的警察还待再劝,另一名警察不耐烦地道:“老四,别劝了,这帮家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唉,来咱们局这个月的治安事件零计划又失败了!娘的,抓人!”
四名警察从腰间取出手铐,不由分说,分别铐住杜友山和许乃忠等人的双手。许乃忠是武将出身,自有些蛮力,奋力推开一名上前的警察,警察跌倒在地,其他随从纷纷围来上,口中呼啸不断:“混蛋,你们要干什么?”“杂种,滚开!”
跌倒在地的警察举起胸口的警笛,“滴——滴——滴——”,尖锐的哨子声顿时响彻整座大楼。
门前的卫兵听到里面的鸣笛声,枪栓一拉,疾步冲进大厅,十余人站成一排,将钢枪瞄准杜友山等人,喝道:“任何人不得袭警,住手!”“再不住手我们要开枪了!”
杜友山等人顿时慌了手脚,没想到这些卫兵竟敢拿枪指着自己,杜友山强打起精神道:“尔等怎敢如此,本官——”
“官你妈的头!”一名警察扬拳将杜友山打倒在地,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中骂道,“琼州一个当官的都没有,你算他妈哪来的猪头,插上大葱充大象!带走!”
……
琼州的三月里,如同盛夏酷暑,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这才是早上的七点十分,太阳从海平面露头之后,工作的人们到了十点就只能躲在阴凉里。
田野中,红的、紫的、粉的、黄的野花,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数百名斗志军战士头顶斗笠,散落道路两旁,一条不断延伸的铁路正在紧张施工中,杜友山和许乃忠被警察局分配到了这里。
“本官要去告!刘摩想要造反!”
杜友山吃力地扛着枕木,低声对着身旁的许乃忠道,自从进了警察局,这句话不知道被他说了多少次。
满头大汗的许乃忠脸色阴沉,低声骂道:“这帮畜生,竟敢小瞧咱们,等这几个月的劳改过去,咱们一定去广州参他一本!”
前面的工友转过头来,低声道:“你们就别想了,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祈求上天保佑吧!我是郁林州参将,来了半年了!”
杜许二人目目相觑,两人的神情如丧考妣。
夜间,二人决定逃出去,那名郁林州的参将奉劝他们不要抱这种无所谓的希望,因为琼州各地实行新户籍制度,对外来人员的管理十分严格,而且都有身份证,一旦被查出来只有死路一条。但两人不为所动,趁着夜色遁去。
黑漆漆的夜幕之下,杜许二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路狂奔,但他们怎么逃得脱斗志军新建的猎犬部队的追击,“砰——砰——”两声滑过云霄的枪响,那名躺在工棚中的参将喃喃地道,“跟你们说了就是不听,这下嗝屁了,去找阎罗王告状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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