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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这是陈博第二次感觉到什么是害怕,凉彻脊骨的害怕。上一次,是在湖北老家时,那时他才四岁,地主老财带着一帮狗腿子来家里催租,父母苦苦哀求均是没有起到作用,才十四岁的大姐被地主给拉走,六岁的大哥拿着小木棍想跟人家拼命,结果被揍昏了过去,面对满头血迹的哥哥和满身伤痕的父母,自己除了哭还是哭……
这一次,是六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陈博仿佛到自己被打成筛子的惨状……
哨兵喝道:“什么你大哥的亲弟弟,口令?”
陈博的声音有些打颤:“白狼!”
“你过来!”
陈博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眼睛直直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生怕冒出火星来,两腿有些发软。当初大哥陈岳探亲的时候,自己磨蹭着大哥腰间的手枪,想要打上几枪,结果被大哥骂了一通。
“你是哪个连的,咦,还是个新兵蛋子!这么晚干什么去?啊?”哨兵的口气坚硬而充满威慑。
陈博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找我大哥。”
“你大哥,你大哥是谁?”
陈博稍微硬气了一些,带着骄傲的语气道:“陈岳!”
六名哨兵相互对视,“陈旅长?”“你大哥是陈旅长?啊?”其中一名哨兵走近陈博仔细打量。
陈博急忙道:“是啊!”样子他们认识我大哥,陈博紧张的心顿时松弛下来。
哨兵拎着枪走到近前,“你说你大哥是陈旅长?”
“是啊!”
“是个鸟毛,你大哥如果是陈旅长,能让你在新兵团?早把你弄青卫师去了。你个小新兵蛋子糊弄谁呢?”青卫师,即拱卫琼州的青年近卫师,虽然只有四百余人却顶着一个师的编制,师长由刘摩亲自挂职,无他,这四百多号人大多是高级军官的子弟。
“我大哥说让我——”陈博转念一想,算了,不说了,总不能说我年龄不够十八,没资格进青卫师吧。
“你大哥是旅长,那我大哥还是军长呢!”哨兵说完,六个人居然哄堂大笑起来。
陈博突然想转身逃跑,但是想想再快的步伐也没子弹快,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哨兵笑罢,其中一人喝道:“你到底是哪个连的?想往哪跑?快说!小新兵蛋子。”
“我——我——我找我大哥!”
“你他娘的还没完没了是吧,是不是想逃跑啊,啊?逃兵是吧?啊?”哨兵抬起枪口,点着陈博的胸口。
陈博向后连连倒退数步,心中害怕不已,这他娘的一走火不把我给突了!
哨兵喝道:“立正!往哪跑。”
陈博的脑袋里彻底乱了套,什么想法都冒了出来。想着卢野突然在这个时候冲过来,把哨兵的枪给抢过来,突突突——把他们六个干掉。或是陈岳突然出现在哨兵们面前,跟他们说他是这个新兵蛋子的大哥……
“问你呢?你到底想干什么去?哪个新兵连的?”
正当陈博琢磨着该怎么说时,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陈博回头吓了一跳。
一位穿着赤膊衬衫大裤衩的魁梧汉子,目光炯炯,右手牵着一只黑背大狗。陈博心里暗暗骂道,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在这里遛狗,真他娘的邪皮。
哨兵们同时立正,一名哨兵大声道:“报告钟政委,发现一个行动诡异的新兵!”
“新兵?”钟政委绕到陈博的面前,狼狗趴在陈博的腿边闻了闻,陈博一个哆嗦,惹得哨兵们偷笑。钟政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
哨兵抢嘴道:“他说他是陈旅长的弟弟!”
“陈旅长?陈岳那小子?”钟政委名叫钟浩午,与陈岳同科教导队,也算是三个月同窗,仔细瞅瞅陈博,笑道,“长得倒有些神似,这倒奇怪了,这小子怎么没进青卫师?你,跟我走。”
钟浩午把陈博带到团部,一路上倒也没有说话,到了团部将大狗扣在门口,抬头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没到十八岁?”
陈博木然地点点头,头皮仍有些发麻。
钟浩午拍拍陈博的肩膀,笑道:“别害怕,你叫陈博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陈博惊讶地问道。
“哈哈,阿岳跟我提过几次,说你是个青皮小刺头,迟早得拉到军中来练一练。”
陈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模样说多难有多难。
“既然你是阿岳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陈博定住心声,将事情经过说一遍,颤声道:“我和我兄弟打了班长,会枪毙我们吧!”
“枪毙?为什么要枪毙?”钟浩午哑然失笑。
陈博低下头,吭吭哧哧地道:“我大哥说在打越南时,有个士兵不听话,脱离战斗岗位,还打了当班的,后来被我哥哥给毙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钟浩午哈哈大笑道:“那是战争时期,不一样。部队哪有随便枪毙人的?咱们都是有纪律的!你们俩胆子不小,居然敢打班长。”
“他骂我们,还用皮带抽我。”
“这个王八犊子,怎能这样带兵!?这样吧,一会我派人把你送回去,放心,他们不会枪毙你的,我们是有纪律的,不得随便打骂士兵。对了,你那个朋友呢?”
“他——”
两名干事跟着陈博出了团部来到马路旁,陈博喊着卢野的名字,却始终没听到回音。干事道:“我们先把你送回去,然后我们再找你朋友。”
三人回到新兵连里,一个连的新兵都已经集合完毕,一个军官正满地转悠大吼大叫呢。见三人回来,急忙跑过来问道:“郭干事,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连长,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孙连长向陈博身后了道:“还有一个呢?”
郭干事把连长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连长用余光陈博,连连点头。郭干事对着陈博笑笑道:“没事了,我们先回去了。”说完转身而去。
孙连长盯着陈博,眼神中似是恼火却又不便发作,口气略显生硬地道:“是不是爷们啊?出了点事就想跑。”接着回头冲着队伍大吼,“四班长,赶紧带人去营中去找!”
众人散去,操场上只剩下陈博和孙连长。孙连长问道:“你多大?”
“十八!”
“十八?你有十八吗?尽给我扯淡,我告诉你,你现在是军人了,一名中华自强军的军人,不是地方小青皮,在这里要服从命令,知道吗?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们班长的工作方法不对头,我已经处分他了。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在这里训练,不然丢了你大哥的面子!”
陈博这位孙连长,心里顿时暖乎乎的,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孙连长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博摇摇头。突然远处传来杀猪一样的声音,“放开我,老子不怕死。放开我,干你娘的,你们放开我!”不用问,卢野被擒获了,被几个老兵给架了回来,他还在那手舞足蹈地挣扎着,俨然一副要上刑场的壮烈。
当天晚上,陈博的班长被撤了,他抱着行李走出新兵班,临出门的时候狠狠地瞪了陈博一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慈善的新班长,坐在床头微笑着着陈博,“早点睡吧,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我不会打你们的。放心吧!”
陈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唉,早知道当兵是这个鸟样,还不如在家上学呢。
……
“滴——滴——滴——”
刺耳的哨子声响起,宿舍里一片混乱。陈博的脑袋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新来的班长趴在迷迷糊糊的陈博面前,笑眯眯地道:“紧急集合!”
啊?紧急集合?陈博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结果脑袋咣地一声撞在天花板上,一阵尘土落在他的身上。紧急集合应该做什么啊?陈博见所有人都在穿衣服,把铺好的被单行李又重新叠起来,很多人已经拿着绳子捆上了背包。
班长站在地中间,着陈博问道:“你的背包绳呢?”
“啊?好象在——”陈博急忙翻找,床上乱七八糟的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俩别打背包了,把衣服穿好就行!”
“好!”陈博急忙抓起衣服,不知是心底急切,还是忙中生乱,穿了几次都没穿进去。此时已经有新兵跑了出去,外边的紧急集合哨还在玩命似的吹着。
班长的口气有些生硬:“别穿衬裤了,套上就行了,快点!”
陈博好不容易穿上了军装,从床上纵身一跳——这本应该算是很利索地一跳,结果衣襟不知道怎么刮在了床头上,“次拉”,干脆的一声,上衣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别管了,赶紧出去吧!”班长在后面推着陈博向外面跑。
校场上已经站满了新兵,有的还在整理背包,卢野与陈博一样,只穿着衣服站在那里,显得别具一格。陈博跑进队列中,站在卢野旁边。
卢野诧异地问道:“你衣服怎么了?”
陈博恨恨地道:“他娘个卖皮的,下床刮的。”
突然一声口令响起:“立正!站好,不许动!”新兵们急忙站好。几个班长围在周围,人群遗憾地摇摇头。“排长?就这样还跑吗?”
旁边一个一道杠一颗星的军官果断地道:“执行命令!”
“是!听好了,向右转!”
陈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赶紧随着人群转向右边。
“跑步走!”人群从踏步到飞奔,传来阵阵稀里哗啦的响声。
深更半夜三更时分,月亮躲在云中,偷眼向地上一群人围着校场一圈一圈地奔跑。
陈博不记得已经跑了多少圈,只盯着前面的大个子身上的背包,见背包绳再慢慢松弛,见他的布鞋从挎包里跳出来,接着又是一双布鞋、还有一双布鞋——陈博跟在后面,闷着头继续跑,娘的,这家伙哪来这么多的布鞋?并排奔跑的卢野也不说话,有时候陈博,拼命向前跑。
突然胃里阵阵绞痛,陈博感觉到腰马上就直不起来了,每迈出一步,随着脚板与地面的接触,胃就会钻心地疼一下。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马上就被夜风吹干了。陈博咬着牙坚持着,坚持着。终于实在是坚持不住,胃里一股酸水冲上来,陈博猛地弯下腰来,“哇”地吐了一地,后面的人躲不及,如同叠罗汉一样,纷纷压在陈博的身上,最底下的陈博连连哀嚎。
班长急忙跑过来,“怎么回事?啊?起来,起来,继续跑!”
陈博倒在地上,腿脚乏力,肚皮上黏乎乎的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其他人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班长喝道:“你是怎么回事?起来!”
“我肚子疼,受不了了。”
“什么他妈的肚子疼,赶紧起来!”班长说着一腰带抽下来,“啪”地一鞭,结结实实地打在陈博身上,陈博急忙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班长叫道,“跑!听见没有!”就这样,陈博捂着肚子向前跑去,心底那个恨那……
又不知道跑了多少圈,队伍终于停下了。每一个人都在喘着粗气,队伍站得东倒西歪,卢野低声问陈博道:“怎么样?”
陈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无力地摇摇头,现在他的嘴里还在发苦,耳朵里阵阵耳鸣,脑袋里金星乱冒。
终于结束了,不是一切,是今晚。
陈博重新回到自己的班里,班长跟在身后进了屋子问道:“怎么样?”陈博勉强笑笑:“没什么。”
“没什么?嘿嘿!你小子有意思,赶紧睡觉吧。”
陈博走到床前,爬了几次都没爬上去。
“你没事吧?”卢野在一旁问道。
“别说话,赶紧睡觉!”
班长推了陈博一把,这才爬上上铺,连衣服也懒得脱,穿着衣服倒在那里。班里还有人陆续回来,他们是去拣刚才掉在路上的东西。
陈博明白,这里的噩梦刚刚开始!
也许是刚才活动得太兴奋,陈博倒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或许是一辈子。
娘,爹,我想你们了!
两行清泪,缓缓从陈博的眼眶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