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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攻击的当天晚上,联军大营内发生激烈争吵,起因是库罗帕特金决定全军后撤至赣州府。
库罗帕特金认为自强军阵地坚固异常,以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攻破,且南安府城被破坏,不利于驻军,从南康至南安这一段地形是狭长的山坳,极易陷入敌军包围。撤至赣州府后再做计划,从他处寻找突破口。
叶志超等人强烈反对,向朝廷报捷的文书一封接一封,“歼敌数万、势如破竹”之类的话语吹得满天都是,若是撤到赣州,那岂不是令朝中大员们笑掉大牙?
纵然库罗帕特金威胁利诱或是好言相劝,叶志超等人死活不愿松口,大有死也死在南安府的劲头,无奈之下,库罗帕特金只得一面呆在大营中,一面写信给李鸿章说明情况。
过了数日,美国使团突然拜访联军大营,出于礼节,库罗帕特金摆出仪仗队,欢迎这些收清廷指派试图游说刘摩的家伙。美国佬的傲慢丝毫没有将俄国骑兵放在眼里,反而对清俄联军在梅关前驻足不前冷嘲热讽一番,令库罗帕特金十分尴尬。
而美国使团中,一个名叫康格的实习生特别引人注意,因为这家伙年仅二十六岁,却有一个与年龄不相称的啤酒肚,被人称之为“康格将军”。这个康格,正是刘摩在美留学时的同学。
美国使团在团长田贝的率领下,越过联军大营,扛着白旗来到梅关阵地前,张桂简单地接待众人,当下拍电报告知刘摩,刘摩回电,由张桂作为全权代表与美国使团商谈,并发来自己的条件。
其一,慈禧归政光绪,推行新政,改革变法;
其二,罢免世铎、张之万、孙毓汶、徐桐等人,并择法办,启用奕欣为总理大臣兼首席军机;
其三,授予刘摩为七省总督(两广、云贵、福建、台湾、海南),统领七省军政诸事,清廷不得干涉;
原本刘摩想在多写几条,但想来想去写多无益,便只有这三条,估计慈禧到任何一条都会吐血。
而田贝手中的清政府条件是授予刘摩越南侯、海越总督(海南、越南),两者相去甚大,几乎没有谈到一起的可能性。
田贝知道,刘摩的背后有德国和英国撑腰,此刻作为二流国家的美国还不足以令刘摩低头,本着友好使者的目的,向张桂介绍了康格,并安排康格作为美国政府驻广州的全权代表。
张桂得知康格是刘摩的同学时,傲然的态度转瞬间变得亲切起来,虽然张桂在美国留学十余载,但张宗禹自小对他的教育,令他在骨子里对洋人有一种深痛恶觉的排斥,但康格不同,张桂从没有发现这个身材短小、腆着啤酒肚的家伙能对中国人产生什么样的威胁,当即派人护送康格前往广州。
在美国使团无终而退后,库罗帕特金决定组织一次大规模攻击,一方面检验清俄两军的作战协调性,一方面也想让叶志超等人知难而退。
叶志超也觉察到库罗帕特金的动机,召集被分配攻山的部队训话,试图鼓舞士气。
十个营五千人排成一个大方阵,踌躇满志地叶志超露出知足的笑意,“兄弟们,咱们从山东一路挺进数千里到这里,为朝廷,为皇上,为太后,剿灭逆贼,现在,是咱们为国尽忠的时候了……”
“俄国人嘲笑咱们,说咱练军超字营无能无力,准备撤到赣州去,被本督驳斥了。告诉你们,咱们既然打到了这里,就没有后路可退,超字营绝不会退缩……”
叶志超啰啰嗦嗦、自以为大义凛然地讲了小半个时辰,不停为手下的练军“添火”,却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单靠这种临时抱佛脚毫无作用的精神激励,结果可想而知。
俄国通讯兵很快来传令,俄国步兵四千人已集结完毕,练军一万人速速会合。这一次,库罗帕特金选择在夜间攻山,将所有火炮全部集中在梅关脚下。
夜里稍微有些凉意,此刻已到农历的腊月二十二,黑暗,像浸透了墨汁的天鹅绒,挂着整个地平线,天地万物静悄悄的。自强军的观察哨早早通知指挥部,清俄联军大量兵力在山脚集中,张桂带着其他指挥人员来到梅关关楼上,远远观察敌军动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但所有人又都好像镇定自若。
张桂道:“今晚第一道防线是哪支部队?”
郑青岚接口道:“是第三军三个旅,另外还有一个民防旅做后勤支援。”
等别人来打的滋味十分难受,它既使人跃跃欲试,又让人忐忑不安,常搅得人五心烦躁。张桂盯住阵地观察一阵,指着一段八百余米的突出部道:“青岚,你们,我打算放弃那一段,怎么样?”
其他人顺着张桂的手指去,这段八百余米的突出部是一段壕沟,位于山脚偏西一侧,距离后方工事大约有三百余米,那里有一个营的兵力把守。
郑宣良道:“二帅,咱们干嘛放弃这一段?”
张桂未做回答,向郑青岚,郑青岚笑道:“宣良一直做的是政治工作,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二帅的意思是先放弃这一段,让敌人占领去,打退其他来犯敌军,敌人一定会向这段壕沟靠拢,咱们再来个围歼。”
张桂道:“俄国鬼子一向骄横自大,咱们这一次给他来点眼药,十四军、十五军做好准备,等候命令。”
郑青岚忙道:“二帅,大帅不是不让咱们主动出击吗?我——”
张桂面色不变道:“大哥的命令是骚扰为主,攻击为次,又不是不让我们主动出击。狭路相逢勇者胜,再不出手只怕这些家伙会溜掉。”
无边无际的苍茫之中,黑压压的清俄联军向梅关压来,在火炮的助威下,震耳欲聋地狂叫乱喊,向自强军阵地的正面第一阵地发起攻击。
自强军工事里的重机枪、迫击炮,都在喷着还击的火焰。士兵们都站在隐蔽壕或碉堡中,开着枪,甩着手榴弹,枪弹不知疲倦地撞击,发出乒乒乓乓拍的响声。
数百名俄军带着千余名练军直扑三二二营阵地,营中装备的四门迫击炮拼命阻击,一颗颗炮弹准确落在敌群中,不时腾起一团团火光、沙尘和黑烟。
咚咚咚——哒哒哒——
待敌人接近阵地时,战士们用机枪、手榴弹反击,一连打退了敌人三次冲锋。
过了二十分钟,敌人开始组织第四次冲锋,数百米外,再次集结了大量的敌人,营长喝令:“迫击炮!快用迫击炮轰!”
但是,阵地上静悄悄的,炮手们好像压根没有听到营长的呼喊。
“迫击炮!”营长狂怒起来,像头公牛似地睁着血红的眼睛,向身旁的几个炮手吼道,“混蛋!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开炮?”
四周仍然寂静无声。
一名排长壮着胆子,在一旁小心地解释道:“营长,我们的迫击炮火力,在这个距离是打不到敌人的。”
“啊?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到?”营长不敢相信地道。
“营长,咱们营装备的是第一批迫击炮,射程只有四百多米,这还是郑司令从试验场抢来的第一批,听说第二批的射程有八百多米。”
“妈的——”营长恶狠狠地一拳捶在壕沟上,望着越来越多的敌人,“弟兄们,节省点子弹,刺刀也都准备好,咱们是突出部,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突然,山顶的重炮阵地发现了突出部前方的大量敌军,开始密集轰炸,大显神威。震天的炮声中,带着呼啸声的炮弹不时从三二二营战士们的头顶飞过,旋卷起庞大的烟柱,不时在敌群中飞快地升起来。一群群敌人嘶吼着,不甘心地倒在血泊中,一个个敌人被炸得哭爹喊娘,跌来爬去,猛烈的炮火,终于压得敌人不得不再次四散逃窜。
“好!”
被火光映红了脸庞的营长大声为炮兵喝彩,在他眼前,天色虽然仍是灰暗的,但既不见黑色,也不见蓝色,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玫瑰色。炮弹的爆炸声,敌人的嘶吼声,密集的枪炮声,都在乱哄哄地响着,迫使所有人的血液随之沸腾。
“快,加紧构筑阵地。”营长吊着嗓子喊道,叫过通讯员,“你去问问,我营的弹药怎么还没送来?妈的,再不来老子就去找二帅要去。”
脸上还没脱去稚气的通讯员扑哧一声笑了,调皮地道:“营长,你真敢去问二帅要啊,要是你敢,这个月的军饷俺给你买酒喝!”
其他的战士跟着起哄,营长笑骂道:“快滚,老子没时间喝酒。”
通讯员还未离去,旅部派人传来命令,全营后撤,放弃这段工事。营长不理解,但只能执行,骂骂咧咧地带着战士们撤退,战士们搞不清楚他骂得是俄国人还是清兵,因为营长骂人的时候都很暴躁,谁敢去惹。
半个小时后,千余名联军士兵占领这段壕沟,却被上方的自强军工事压得抬不起头来,始终不能突破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