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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寒料峭的紫禁城中,李经方还有难掩内心的紧张,在他面前,正坐着大清帝国的主宰,两侧立着大清帝国的砥柱,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向慈禧汇报,心底激动与紧张可想而知。
慈禧见众人皆不说话,端起茶盅,轻轻掠过漂浮的茶叶,抬眼道:“礼亲王,你是领班军机,说说看。”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地看向世铎,虽说世铎是出了名的应声虫,但兹事体大,不发表点意见肯定无法过关,再者,西太后要的便是众人的态度,即便她说话当家,也想着免给后人留下“乾纲独断”的诟病。
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若不是慈禧首肯,李二混子又怎敢答应两国的苛刻条件?割地让路不说了的,同意罗刹人在蒙古驻军,这可是威胁到京师的一头虎啊!可是南边那只虎正在磨牙,据说东南的满人被捕杀殆尽,这也难怪西太后犯了急,啥都不顾了。..
“臣知国事艰难,”世铎斟酌片刻,心底却暗暗骂娘。今ri议政,必然在史书上会留下重重的一笔,自己一向对这些事唯恐不及避之千里,就是怕将来无法面对列祖列宗,今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这个这个太后鸣烛高举,慧独具,臣资质愚钝,唯太后马首是瞻。”
又是一堆没营养的废话。
慈禧微微皱眉,却又不便斥责这位爱新觉罗家的长辈,轻哼一声,看向另外一位军机大臣额勒和布。
额勒和布,满洲镶蓝旗人,平ri木讷寡言,身处高位仍廉洁自守,不过因其姓名曾传过一笑话。当年中法镇南关之战,清廷求和,更换军枢,额勒和布得以入职军机,上海《申报》戏言:可见清廷盼和之心急切也,新晋军机大臣名曰额头勒着求和之白布条。
这一次,额勒和布再次发扬沉默是金的风格,对慈禧飘来的眼神可以避让,在之前额勒和布数次上书请辞均被驳回,这并非其能力出众,而是慈禧要让天下人知晓,军机大臣是何等清白廉洁。
慈禧见额勒和布默不吭声,心底发燥。她知道,若是逼着额勒和布表态,额勒和布必然再次以请辞相威胁,暗自叹息一声。这可急坏了另外一位军机大臣许庚身。
虽说许庚身是不折不扣的后党,但其还是有一定的拳拳报国之心,刚听完李经方的奏折,心底的无名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只是一时间不便发作。现在礼亲王打哈哈,额勒和布装聋作哑,张之万和孙毓汶两个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慈禧,心底尚未泯灭的良知折磨着许庚身,暗叫一声罢了罢了,扯住身边跃跃yu试急表忠心的孙毓汶,走上前拱手。
慈禧见许庚身出列,心头暗喜,还道是许庚身要力挺自己,“星叔有话但讲无妨。”
许庚身苦笑一声,正se道:“启禀太后,臣以为,法兰西、罗刹两国皆是得陇望蜀之辈,即便我大清割让或租借,再者转让路权,若是将逆贼剿灭之后,必然还将索取报酬,恐吾等难以支撑,还请太后三思。”
不得不承认混到军机大臣的皆是jing明之辈,许庚身并没说割地是丧权辱国之事,而是考虑进一步的发展,其实这也是许庚身没办法的办法,若是慈禧勃然大怒,搭上自己一把老骨头岂不冤枉?许庚身的话里还有一层潜意思:可以请求外援,但条件还需再谈。
慈禧面庞中闪过不虞之se,孙毓汶急忙出列拱手道:“太后,臣不敢苟同许大人所言。”
“嗯?你说说看。”慈禧的口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不是没怒火,而是火气尚未蓄足。
“当年剿灭长毛之时,淮军借调洋枪队,事成之后李中堂巧妙设计,令洋人一哄而散,时有先例,未曾令朝廷损耗一分一毫。故臣以为,可暂时答应洋人所请,不过要等剿灭刘逆之后,届时如何谈判再做定夺。”
孙毓汶自以为得计,不料所有人都拉下了脸,这种“无赖伎俩”骗骗人倒罢了,若是上升到国家利益的高度,即便是慈禧也知道万万行不通。
许庚身怒道:“所谓洋枪队,不过是泰西诸国组建的一支零散队伍,本是乌合之众,然法俄两国皆是列强,若是照孙大人所言,剿逆之后若不答应两国条件,必是将大清推下万丈深渊,亏得身为军机大臣,竟是一身痞气!”
听到孙毓汶被骂,李经方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圆脸憋得通红,看向其他几位军机重臣,皆是毫无声se默然旁观,心底暗暗感慨。
孙毓汶也看出了众人并不同意自己的“高见”,悻悻然地退到原位。眼见局面不可收拾,慈禧暗暗恼怒,看向最后一位未表态的军机大臣张之万,“鸾坡,你有何见解?”
张之万尚未想好对策,见慈禧点了名,出列拱手道:“照臣所想,割地事大,刘逆之事亦重,臣以为,”张之万思索一阵道,“臣以为,割让xinjiang不毛之地倒也无妨,许大人曾在西疆督事,应知道西疆地域广阔,无险可守,且俄国对其窥伺已久。租借烟台、基隆两地借以法兰西水师牵制刘逆亦无偿不可。然,东北乃是大清始祖龙兴之地,决不可转让路权与洋人,请太后明鉴。”
慈禧点点头,“这才是国之重臣说的话!不过据渐甫(即李鸿章)的消息,逆贼在东南大肆扩军,近百万之众,洋人见势抬价,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大清绝于我手,将来哀家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和先皇?”说着说着,慈禧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数滴清泪在扑着厚粉的脸庞中滑落。
其他人顿时惊慌失措,亭内亭外急忙忙跪下一大片,五名军机大臣齐声哀求道:“太后,臣等无能,罪该万死!”
慈禧低声啜泣一阵,李莲英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乖巧地送上手帕,慈禧接在手中颤声道:“哀家这孤儿寡母真是命苦,自打先帝抛下哀家,哀家就没过过一个消停年,长毛、捻贼、白莲教、洋人,现在又出了家贼,还是个恨不能将国族赶尽杀绝的家贼,尔等与哀家说说,与洋人好,还是送国贼好?”
显然,如此大的选择题根本无人敢应声回答,只是连连点头谢罪,慈禧哀叹一声,“都起来吧!”
“谢太后!”
“李经方!”
“臣在!”李经方急忙走上前恭敬地道,“请太后吩咐。”
慈禧将手帕丢到一旁,“你去与洋人再谈谈,言明东北乃我朝先祖龙兴之地,路权不敢擅自让出,可否有周转的余地。”
“臣遵旨!”
现场中人谁都知道,现在罗刹人看准了大清的命门,绝不会在合约中让步半寸,太后不过是想拉起一块遮羞布。可谁又都知道,清兵之糜烂,根本不堪一击,若无外援,只怕大清连三个月都不撑不住。要知道,上次南北三十余万联军夹击东南,一半都是洋人的军队,结果还是在宾万山和梅关栽了跟头,那个跟头,很重,重到任何人想起时都会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