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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朝中弹劾荆王有不臣之心的人越来越多,相信他会造反的人也越来越多。然而,睿帝似乎还是一副慈悲心肠,特意颁下旨意,特准这位藩王上京陈情。一众大臣们感动得一塌糊涂,说陛下不亏是当世明君,以仁爱治天下。
而荆王殿下似乎也感知到了皇兄的仁慈,从徐州千里迢迢赶回御京陈明清白。
然而事实上却绝非如此。
荆王李景元确实离开了徐州的封地,但他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挟持的。
李景元被囚禁在车内,脸上没有了平日养尊处优的傲慢,反而是狼狈可笑的。他色厉内荏,攀着窗子对外面的人瞪眼,“祝涛,你这等背信弃义,叛主的无耻之徒!本王平日待你不薄!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然后拿去喂狗。”
这些话祝涛大概都已经听腻味了,连个表情都欠奉。只等荆王骂得气喘吁吁,嘴角泛沫,他才接上一句。
“殿下说的这话,属下便是听不懂了。初来徐州之时,属下便与殿下讲明,我乃暗部血滴子出身,当然是为血滴子统领效力,为朝廷效力。如今陛下下旨请殿下去御京陈明冤情,属下护送殿下上路,又有何不对?”
荆王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想他顺风顺水这些年,所谋之事皆乃有成。只是回想起来,可不是这位血滴子投奔自己之后,才变得事事坎坷。就算是有顺遂无比的时候,但结果往往不是自己想要的。好比对付段家,虽然最后的确收拾了这帮不肯顺服的莽汉,但是最终那柄名剑不还是没有拿到手么?
李景元终于从蒙蔽住双眼的傲慢与自大中醒悟过来,抬头看着平日里颇为信赖的心腹此时都对着祝涛毕恭毕敬,霎时悲从中来,绝望地跌坐在车内。
见这位王爷终于不嚎了,祝涛撇撇嘴,打马向前走去。这么多年被荆王随意辱骂惩罚,此时终于不需要再伪装,祝涛便也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心情畅快之下,便和这位殿下说了许多他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每说一句,李景元便颤抖一下。直到后面竟然是瘫了半边身子,口歪眼斜,如中风一般。这等样子取悦了祝涛,多年的恶气怨气一口吐出,心中顿觉畅快不少。
至于旁边跟随的人,听到祝涛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句拿出来都可以做杀人的刀子。可这位血滴子大人就这么说出来了,广而告之,偏没有一个人敢啰嗦一句,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气倒了荆王,祝涛下令不准停下,加速快行。待快到御京城外,前头的侍卫打马过来禀报,说前方发现一队人马,身份不明,形迹可疑。
祝涛挑起嘴角笑了笑,朝车内看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吧。
荆王倒靠在车壁上,无比萎靡绝望。想到日后万千荣华如今皆化作泡影,他又悲又ai。什么陈情自证清白,不过是到了御京之后当那入笼的老鼠。被一直都看不上的老三侮辱捉弄,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这般想着,眼角余风便扫到了车内小几上的茶碗。荆王心中一震,念着于其上京被折辱,引颈受戮。不若现在自我了断,拼一个烈名。况且,若是自己现在就死了,那这帮子背叛自己的小人也不会好过。
李景元咬着牙扭曲一笑,拿厚垫子包着茶碗在茶几上狠狠一砸。从那堆碎片里拿出一块最大的,哆哆嗦嗦地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不过刚破开一个小口,就疼得这位殿下浑身哆嗦,方生出一股的英勇瞬间灰飞烟灭。
就在他忍不住要割下第二刀时,外头忽然传出一阵混乱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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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寄真艰难地想要更换一下自己的姿势,可一动背后疼胸口也疼,惹得他满脑门冷汗。谢灵均提着药箱推门进来,见此惊了一惊,忙上前替师兄翻身。翻来覆去一阵动弹,方找到一个要斜不斜的姿势。
大师兄狼狈且别扭地躺着,谢灵均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这样不会累么……”
“躺着,趴着都不行,”阮寄真摇了摇头,“勉强吧。”
“……每一次我不在你身边,你都能把自个儿弄得半残,然后考验我和师父的医术。”谢灵均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然后才抬起来轻喃着,“真是的,每一次都是……”
阮寄真看着师弟的眼睛,下意识地将语气放得很低,为自己小声辩解了一句:“并没有每一次……”
谢灵均不言,眨巴着眼睛,莹白色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两只柔弱的蝴蝶。他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才将旁边的药箱子提过来,“……换药吧。”
阮寄真听他语气不对,但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又小心趴下来,将背后的伤口露出来。这伤口实在太长了,一道划到了腰边。绷带打开,狰狞的血肉露出来,光是看着就无比痛苦。
听着师弟小心而迅速动作发出的动静,阮寄真心中无端生出一阵心疼与歉疚来。他等了又等,才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背后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直等了一会儿,阮寄真忽然觉得肩膀一处湿润暖和。谢灵均用最快的速度为师兄换着药,听到阮寄真那一声道歉,压抑住的情绪骤然崩塌。泪水蓄满了眼睛,他忙将头给挪开,才避免了泪水滴到师兄的伤口上。
“你老是这样……”他说,渐渐不忿不满起来,“道歉有用吗……”
阮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还憋出一句:“……对不起。”
谢灵均气得眼角都红了,鼓着腮帮子道:“要不是,要不是……要不是你受伤了,我早就打你了!”
明明应该是很愧疚很诚恳的认错道歉,可阮大师兄一下子就被师弟这句话给逗笑了。那一声笑没拦住,从口中泄露了出来。原本谢灵均是真心疼假生气,现在可变成真生气了。
“你还笑!”
谢灵均气得很想打阮寄真一顿,可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没地方可以下手,气哼哼地一拳捶在了床沿上。听到动静,阮寄真吓了一跳,奋力想转头过去看。
“哎?捶哪儿了,捶疼了没有?”
“关你什么事儿,”谢灵均捂着自己的拳头,凶道,“转回去!趴好!”
“噢……”
这下云极大师兄是真不敢乱动了,默默地抱着枕头趴好,等师弟给自己换药。
重新上好药,取了新的绷带来,谢灵均小心而迅速地给给人包扎固定。眼见着师兄被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趴在床边儿一动不动,平日里的灵便全都使不出来。莫名的,他就觉得非常解气,哼地一声端了药箱走人了。
阮寄真就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欲哭无泪,哭笑不得。心道在这小哭包气消之前,可有的折腾了。
不一会儿,方无应与方晏从外头敲门进来。方无应随口问:“药换好了?”
“嗯,”阮寄真闷闷地应了一声。
看师侄的样子似乎很难受,方晏上去帮了一把,“方才来,见着灵均了。他怎么了,看着似乎心情不好。”
不等阮寄真回答,方无应已经笑出来了,“哈,小两口闹别扭呢,大哥你别管。”
方晏摸摸鼻子,用眼神询问。阮寄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好了,这背上的伤处理完了,胸口的总该给化解了,”方无应上前一步,配合着兄长将自家徒弟给扶起来。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动作,阮寄真瞬间疼出一身汗。
方无应看得心疼,嘴里爆出一句骂娘的话,“到底是哪个打伤了你!”
阮寄真喘着气儿,缓了一缓,才道:“是……归雁盟的贺老前辈。”
“贺潮盛?!”
“……是,”阮寄真迟疑了一下,又道,“他似乎……将我认成了师祖。”
这回答让方氏兄弟同时皱起了眉头。方无应怒极,“这小心眼儿的老头子,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这么点气量!活该只是个二流货色。”
这天底下敢说贺潮盛是二流货色的,大概也只有方无应一个了。可是这一次连一贯温和的方晏都没有阻止弟弟的说辞,只是阴着面孔不语。
“做出这等为难小辈的事情,那当年师父失踪必然是他捣的鬼了!”
方无应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就下了结论。阮寄真不知往事,便疑问地看向师伯。方晏抿着唇角,面色很严肃。
“……当年师父正值突破的关键时期,特意封山说暂不比剑。但是仍有许多江湖前辈执意上七剑峰,强迫师父与之比试,其中便有贺盟主。他们二人本是在切磋之中结了义,所以就算是在领悟当头,也没有拂了贺盟主的意。直到有一天晚上,师父说要在崖顶闭关领悟,命我和无应留在房中不要随意外出。”
说起当年往事,方家兄弟的脸色都不好。一夜之间,逢遭突变。敬爱如父如兄的师父忽然走火入魔,奔下七剑峰不见了踪影,这叫二人如何接受得了。
“事后,我与无应也调查了很久,但都毫无头绪。没有任何线索证明师父的走火入魔是被人暗害的。但是,唯有一点……”
方无应接上兄长的话:“只有一点那便是半夜之我一时兴起想去看看师父是怎么突破的,溜出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一道黑影从山顶方向蹿了回来。而这黑影离去的方向,正指着贺潮盛的住处。”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师父走火入魔与贺盟主有直接关系。就算是查……也找不到证据,”方晏摇了摇头,“……所以我们一直在找师父的下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曾经说姬云海出现在草原的消息,惹得方无应千里狂奔而去,也不过是一场徒劳而已。
“贺潮盛性情懦弱,龟缩在归雁盟里不敢出来,毫无担当可言。哼,他那儿子也将老子的性格学了个十成足。眼高手低,只有空想,毫无行动可言,难怪北盟是越来越不行了。”
方无应现在对归雁盟的印象差到了几点,说出来的话也很刻薄。一通气儿还没泄完,他忽然想到,“那老头子打伤你,贺飞白竟毫无反应作为吗!”
今天所有人到自己这儿来都要发一通火才好么?阮寄真有点郁闷。看着师父气得那袍角都无风自摆,大师兄偏了偏头,有点尴尬地说:“额……也不是,他们还是为我调息了一……”
“嗯?!”方无应气势汹汹地瞪过来。
阮寄真立马不停顿地顺下来:“虽然为我调息了,但是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我才在回来路上受伤了!”
不得不说,云极山庄大庄主的气势还是足够的。镇得云极首徒如此伤况,一口气蹦蹦倒出这么多字儿,竟没有呛口岔气儿。方无应点了点头,很满意徒弟这样的回答。一掀袍子,坐到床上道:“先给你疗伤,等事情结束了,老子再找他们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