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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乐看着众人张口结舌的样子,淡然一笑,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坐下吧,我早已经离开江湖,如今不过是琼楼的一位小师弟。我今ri来是奉了夫子之命,来向端羽师弟敬一杯酒的。”
奉夫子之命敬酒,此等荣耀,虽不是夫子亲至,听在众位学子的耳中,却也是惊羡万分,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身为经纶院的学子,谁人不渴求能得到夫子的赏识。只是,这种渴求无疑是奢望。纵使身为经纶院学子,能够为夫子赏识的人也是数十年都寥寥无几。这帮学子们虽然心有幻想有朝一ri能得夫子青眼相加,但也自知这多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眼下,亲眼见证华安乐代夫子向端羽敬酒,在场的学子们在艳羡之余,都知道端羽是猛龙出海,要上天遨游了。
六门上上的外院成绩已是让人惊为天人,如今又蒙夫子敬酒,所有人看端羽的目光比往常更炙热了几分,让端羽觉得自己都要被他们的火热眼神灼出洞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帮学子更是庆幸自己今天能和端羽一起进餐。如此攀附大树的良机可是千载难逢,所有人心中都在跃跃yu试,只等华安乐敬酒完毕,自己好再去讨好一番。
身为当事人,端羽知道这杯酒意义重大,但却不明白夫子为何屡屡对他示好。先是赠予《不可说》,再是帮他击退了柳苍柏,昨夜又助他将天思笔炼成本命物,再到今ri敬酒,无一不是厚重的恩情。
他不知道夫子这般做,是不是像姬高瞻一样为了把他当成对付南唐的棋子才刻意地拉拢他。但是他自觉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应当是入不了夫子的法眼才是,为何夫子会对他如此关注。如今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表示出亲睐,这当真是让端羽心有疑惑,又难以理清。
似乎看穿了端羽心中的想法,华安乐右手一招,将桌上未曾开封的新酒抓入手中,笑着说道:“夫子说这杯酒,是替大周敬你早上的作为。端师弟胸怀高尚,能够急百姓之苦,我觉得一杯倒是有些寒碜了,就自作主张敬你一坛如何?”
端羽闻言连忙从桌上取过另一坛新酒打开,和华安乐碰坛致意,说道:“华师兄退隐江湖之ri,我尚在襁褓之中。但是华师兄的名字,纵使是十二年后的今ri,我也是仍然能够常常听闻。我人已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有我的传说,说的便是华师兄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能够和华师兄一同饮酒,是我从小梦寐以求之事。今ri得见华师兄真颜,当真是觉得三生有幸。别说是一坛,若是华师兄有意,就算让我将又一村的酒都喝光了又有何难。”
华安乐闻言一笑,说道:“端师弟豪迈,深得我心。若是有机会能够再相遇,一定和你痛饮一番。还有,千万不要学某人一般,小气地只带人喝穿肠苦。”
言语间,华安乐不忘向尹子名投去一眼。
尹子名被他注视,只得“嘿嘿”一笑,在这位风采绝伦的师兄面前,狂放如他,也是掩去了傲气,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说起来当世和华安乐仇恨最深的便是西蜀王室和洗剑阁。在地主之地因为挡了别人的道,就被格杀,那位可悲的西蜀世子算是这十来年中少有的悲情人物。尹子名出生于洗剑阁,又身为尹修竹的次子,和华安乐应当是站不到一块去的人物。但端羽看得出,自己这位大哥对华安乐似乎甚为谦卑。
“若是有机会能和华师兄畅饮,师弟我一定带上醉霓裳!”和华安乐见面,这并不是端羽的向往。但是端羽知道要想再和华安乐见面,不是在内院,怕是就在琼楼之中。这两个地方都是他朝思暮想都要进入的圣地,一想到若是自己有朝一ri能够先入内院再入琼楼,端羽的心就变得灼热起来。
“好!我等着那一天,喝!”天下能配夫子敬一杯酒的屈指可数,这一杯酒在华安乐看来可不仅仅真如夫子所言那般只是为了端羽今早的作为。他虽看得出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师弟在念道之上天资不佳,但既然夫子如此看重,一定有他的理由。念道虽讲天赋,但若是迈过了朝元期,一步入得聚顶期开尽七窍,那实力高低与否可见无关天赋了。心想着这位新入经纶院的师弟兴许有一天能够成为第一个以仅开两窍的庸资进入琼楼的怪才,华安乐倒是把端羽看得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高些。
两人再次击坛致意,各自捧起手中酒坛一饮而尽。
夫子一杯酒,华安乐一坛酒,谁人不向往,又有谁人能有此幸!
周围众人看着两人上下翻动的喉结,感受到那种“好酒当与豪杰饮”的豪迈,对端羽是更为羡慕。这一位比他们要小上半个头的同学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愈发得高大,高大到让他们都自觉太过渺小。
其中感触最深的便是林锐,眼看着这曾经被自己扇了一掌都还无力亲自反抗的少年,如今却是能和华安乐对坛畅饮,心中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惹上了一尊如此前途不可限量,背景不可琢磨的人物。
好在,今ri他也是刚和端羽喝了一杯酒,化去了前仇旧怨,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再呆在这雅间之中看他无限风光。
“哈哈哈!”坛酒饮尽,华安乐开怀大笑,一拍端羽的肩膀说道:“端师弟好酒量,好气魄。今ri夫子交代我来这里,也不仅是为了给端师弟敬一杯酒,他还让我带来了一样物事和一句话。”
从袖中取出一支毫锥,华安乐将它递给端羽说道:“此笔名为抱朴,本是二夫子所有。今ri我奉二夫子之命,将它赠与师弟你,希望师弟能够好生保管。”
端羽闻言愕然,恭敬而又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华安乐手中朴实无华,着实配“抱朴”之名的毫锥。让他最为惊讶的是,这抱朴笔和天思笔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别无二致。虽然暂时不知道这笔是不是和天思笔一样都拥有双鱼作为本命物,但若光看外表,端羽还真以为这抱朴笔是夫子偷了他的天思笔再送回来的。
二夫子为何要送自己这一支和天思笔没什么两样的毫锥,端羽有些难以揣测他的用意。难道是为了帮自己掩盖拥有天思笔的秘密?心中如此想着,端羽觉得这二夫子实在是太过善意,让他不由有些惶恐。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激an即诈,夫子虽然不是激an诈之人,但这般对他关照,着实让端羽有种莫名的担忧。
只是,夫子玄机难揣测,传闻中二夫子已经活了三百多年,都快活成jing了。这样的人做事的动机,可不是他一个区区才在世间活了十三年,还不到人家零头的人能够琢磨透的。
见端羽有些呆滞地接过抱朴笔,连声“谢”都忘了说,华安乐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说道:“二夫子还让我向你带一句话,便是‘明月非与ri争辉,而是和ri各有值守’,其中深意还请端师弟自行领悟。我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多做逗留了,各位师弟师妹告辞。”
话音才刚落地,众人就见华安乐如来时一般,凭空在他们眼前消失,没有一丝痕迹,连个虚影都未曾留下。这般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的修为,看在众人眼里,除了匪夷所思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
从前只是听闻到了一定的境界,能够破碎空间,一步天南地北,无拘无束。如今,亲眼见证,除了愕然,大多数人心中都不敢有所向往。尤其是那几个本就难以入念道的学子,只能在心中暗叹自己为何这般没有天赋。
华安乐离去,众人在一阵呆愣后,陆续发出感叹。唯有尹子名、公子柔和端羽三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有所思。
端羽完全沉浸在二夫子要华安乐带给他的言语中,有些失神。
明月非与ri争辉,而是和ri各有值守。
很显然,二夫子和那位明王寺首座高僧一样,都认同他是应运明月而生的人。到他们那般境界,说出的话绝不是空口浮夸,纵使让人觉得无法置信,也都是确凿的事实。
直到现在,端羽这才相信自己真是那天之夜子。只是一人说他要和曜ri争辉,一人说明月和曜ri是各有值守,这让端羽有些茫然了。
明王寺首座正贤作为南唐修为第一人,在南唐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连父王见了他都要行三叩首之礼。当年他父王用免去南唐民众十年税赋来换取他一语,便是明月之谶。如今二夫子同有明月之谶,却和他有所出入。
二夫子之意,便是三位夫子都认同之意。论高,无相有夫子高么?
虽然身为南唐王子,但端羽不能否认无相虽高,却难比琼楼的三位夫子。
君望山非天下至高之山,但无人敢说君望山不是天下至高之山。夫子一言出,天下谁人敢驳。
一阵思虑之后,端羽认同了夫子之言。若不是夫子,他早已死在柳苍柏手下,听他一言又如何。更何况,与ri争辉又如何,自古有明月压曜ri么,从未有,也不能有。
若只有明月,何来光明。没有光明,世间万物又将置于何地。与ri各有值守,方是最好也是唯一能有的结果,遥望了东南方一眼,端羽觉得那君望山当真是高不可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