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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上前敲门,这扇门他敲过好多次,上一次敲还是五年前。
敲了几下,无人应声,胖子回头看向南风,“太晚了,人家早就睡了。”
胖子说话时声音挺大,南风知道他的用意,便高声回答,“再等等吧,咱大老远的过来不容易。”
等了片刻,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南风又道,“走吧,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上午再来。”
“好啊,反正咱是下午回盂县。”胖子应声。
二人高声交谈,为的是让元安宁知道门外是谁,这次说完,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屋子里出现了光亮。
“亮灯了。”胖子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这次过来借宿只在其次,主要目的是看看元安宁是不是住在这里,当日元安宁走了不久墨门就找上门来,不排除元安宁回城途中出了意外的可能。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了开门声,随即是脚步声,脚步声来到院门口,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来的是谁?”
胖子闻言眉头大皱,这女人的声音很是苍老,并不是元安宁的声音。
南风知道元安宁身边有一个老宫女陪着,并不意外,便低声答道,“贵人的朋友。”
贵人是个很含蓄也很宽泛的称呼,元安宁是前朝公主,自然是贵人。
“开门。”内屋门口传来了元安宁的声音。
随即是抽栓的声音,大门拉开,一个老妇人提着灯笼,警惕的看着二人。
元安宁就站在内屋门口,二人进门之后,南风反手关上了大门,转而冲元安宁说道,“深夜打扰,当真冒昧。”
“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元安宁侧立门旁,抬手迎客。
南风冲那老妇人点了点头,转身迈步,进了正房。
这处宅子并不大,五间正,四间厢,进屋是正堂,左右各有两间偏房,正堂很空荡也很干净,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周围是四把椅子,除此之外还有两处花台高几。
二人进屋之后,元安宁并没有立刻跟进,而是等那老妇关门回来,指着二人冲老妇说道,“这二位便是我先前跟你提起的那两位恩人。”
老妇虽然年长,却是宫女,闻言冲二人施了一礼,二人急忙回礼。
进门之后,老妇去了西间,烧水沏茶,三人自正堂坐下。
坐下之后南风先开口,向元安宁解释深夜敲门的原因,“我们遇到了麻烦,刚刚料理完,不宜投住客栈,只能厚颜前来借个宿头。”
虽是仓促起身,元安宁穿的却非常齐整,听得南风言语,摆手说道,“好生见外,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待得事情毕了再作计较。”
“我们不能久留,天一亮我们就要离开长安。”南风说道。
“墨门没找你麻烦吧?”胖子在旁插言。
元安宁闻言面露疑惑。
南风主动开口,将墨门索书一事轻描淡写的说与元安宁知道,最后又道,“他们无有证据,只是猜疑,随他们去吧。”
胖子闻言疑惑的看向南风,他本以为南风过来是想顺便把书要回去的,没想到南风根本没这意思,要知道墨门此时几乎确定公输要术就在南风手里,不把书还给他们,墨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那书你要是看完了……”
“啧。”南风皱眉咂舌。
“季大人所言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元安宁直身站起,往东屋去,“回来之后我日夜赶工,不久之前刚刚誊完,原本正好还与你们,这本是墨门之物,理应物归原主。”
胖子皱眉,南风也在皱眉,胖子皱眉是因为他不姓季,而自己究竟姓什么又不晓得。南风皱眉则是感觉送出去的东西不应该往回索要。
不多时,元安宁自东屋出来,将一个布包放到桌上,推给了南风,“赠书恩德,永不敢忘,容当后报。”
“姑娘言重了。”南风有些尴尬。
南风尴尬,胖子却不尴尬,拿过布包揣进了自己怀里,“元姑娘别见怪,我们惹了一屁股麻烦,能了一件儿是一件,天天被人追着到处跑,这日子实在是没法儿过。”
胖子说的很是粗俗,元安宁笑的比较勉强,退一步说就算胖子说的不粗俗,她也不会笑的很开怀,认识元安宁至今,南风就没见她开心的笑过。
胖子也算识趣,打了个哈欠,“元姑娘,我有些困了,求个卧处。”
元安宁闻言喊来了老妇,老妇将胖子引去西屋安歇。
只剩下了二人,气氛就有些微妙,就在南风急切思虑接下来说些什么之际,元安宁先行开口,询问二人为何会到长安。
南风也没有隐瞒元安宁,将铜钟一事简略告知,强召金仙和吕平川受到威逼一事不曾提及。
“令兄放走你们,怕是会受到责罚。”元安宁说道。
南风之所以将前事告知了元安宁,为的是让元安宁不要误会,得让她知道二人北上并不是为了过来索要公输要术,而今话说开了,也就不似先前那般尴尬,听得元安宁言语,接话道,“依姑娘之见,我大哥会受到何种责罚?”
“当今律法沿袭前朝,钦犯乃皇帝钦点囚犯,私纵钦犯等同欺君。”元安宁说道。
南风闻言心头越发沉重,若是二人的身份没有被识破,吕平川有大司马作为靠山,而今吕平川没有听从他们的命令,大司马会不会保他就很难预料,李尚钦和李朝宗等人根本不需要刻意陷害,只要袖手旁观,吕平川就要倒霉,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元安宁显然不擅长安慰他人,南风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南风干坐着。
不多时,老妇送来了茶水。
元安宁问过南风,得知他吃过晚饭,便让老妇去东屋歇息。
南风此时心乱如麻,也无心与元安宁长谈,喝了杯茶就结束谈话去了西屋。
西屋也很空荡,铺盖都是临时拿出来的,这里先前住的应该是那个埋在盂县的张将军。
胖子心宽,已经睡着了。南风和衣躺卧,无心睡眠,临行之前吕平川的告诫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吕平川说的不无道理,他修为不高,树敌却不少,但细想过后他却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若是非要寻个缘由,那就是他心气太高,不识时务。
得罪太清宗是因为不识时务,自己是天元子的徒弟,不愿再拜天鸣子为师,若是当时直接认了天鸣子为师,转投阵营,天鸣子等人便不会与他为难。
得罪玉清宗是因为不识时务,不愿为岩隐子跑腿送信,由此与岩隐子交恶,报复了岩隐子的同时也导致自己无法在玉清宗立足。若是当时不那么倔强,顺了岩隐子,此时可能还在玉清宗学道。
再想李朝宗,得罪李朝宗也是因为不识时务,当众承认亲过诸葛婵娟,由此导致李朝宗无法迎娶诸葛婵娟,若是当时不说实话,便不会得罪李朝宗。
墨门亦是如此,墨门上门索书,他不愿出卖元安宁,由此令得对方气急恼怒,当时若是直说书在元安宁手里,再将元安宁的住处告知墨门,墨门想必不会与他为难。
只要他识时务,一个人都不会得罪,但他不是吕平川,他不识时务,他有自己的原则,有做人的底限,为人在世,尊严德操和忠孝仁义绝不能丢。
得罪人多并不一定是自己的过错,得罪人多也并不一定就需要反省,只要自己做的是对的,得罪再多人也不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得罪了这么多人,一路坎坷,多有磨难,着实难过。
细想下来,之所以感觉难过,还是敌强我弱,无有抗衡之力,若是身拥太玄修为,再练就了龟甲天书上的玄法妙术,便不会觉得难过。
想到此处,南风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连累吕平川已成事实,眼下无力改变。不愿低头就一定会得罪很多人,想改变这种状况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低头屈从,苟活求安。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努力修行,让那些他得罪的人后悔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