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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人是假使徒，行事诡诈，装作基督使徒的模样。这也不足为怪，因为连撒旦也装作光明的天使。

——《新约哥林多后书》11：13、14

海牙学院初中部教学区，二年级（5）班——

终于整理完了历史课的笔记，虞菲趁着下一堂课的铃声还没响起，抓紧时间离开教室休息片刻。“呵啊~”他刚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突然感应到一阵强大的气息靠近，马上清醒了过来。“这种力量……”虞菲火速转身一看，本该在三年级教学楼里的某个人却正摇晃着六条麻花辫径直走过来，把双肘往他身边的窗台上一支，就这么望着楼下不出声了。

“……叶莺……大人？”

“听午操刚结束那会儿，中央花园又出现人工兽了。”

叶莺得轻描淡写，但虞菲的脸色唰地吓白了。“真、真的吗？！我只在教室里听到外面有骚动，没想到会是……”他不知所措地埋下了头。“是彩莉学姐告诉我的，干掉它的是魅堂大人、烈娜学姐和玉书学长……哦，还有你家的直属上司。”叶莺瞥了虞菲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外面，“真不爽啊，就因为我在初中部的关系，消息总是比前辈们慢半拍。”

听出她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虞菲便偷偷看过去，发现这位正式骑士中唯一的初中生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寂寞的表情。

“资讯滞后不，战斗爆发都赶不及参与；如果不主动去找，平时就基本没机会碰到高中部的学长姐，感觉像被孤立了似的……还好，这种生活再忍耐几个月就能结束喽。”

小见习骑士正不知怎么安慰她，叶莺又主动了起来。“不过你是理解不了的吧，二三阶级团员在初中部有的是，不会有‘身边没有同类’的孤单感。”她双手托着腮嘟囔道，“喂，虞菲，难道你就不想早早升上高中部、更接近旌姬学姐吗？”

“……您得对，我确实很想快点从初中毕业。可是，这个愿望是我在成为她的部下以后才产生的。”

原来高傲强大的“御座左侍卫”也有觉得不甘和烦恼的时候。在此时的虞菲眼里，叶莺突然不那么可怕了。“您那么盼望升学，也是想尽快到自己重视的‘那个人’身边去吧？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他稍微从窗边退开几步，认真地看着御柱少女的侧脸，“所以您要是不嫌弃，以后再想发这样的牢骚可以来找我喔。”

这意外大胆的发言让叶莺吃了一惊，她歪着头打量了虞菲一会儿，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拍拍他的头或者肩膀，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没大没小，这一点肯定是跟旌姬学姐学的。”她发出无奈的笑声，“我要是也有个那么忠实的随从就好了呢。”

碧发少年直接把最后一句当做褒奖，带着灿烂的笑容向叶莺行了个礼，便安静地回教室去了。

从少年宫开往落脚酒店的公交车非常拥挤。虽然只有吊环可抓，还每隔几秒就会被全包围地推来挤去，律司的表情仍是一路都没有变化。今天上午的经历带来的过大冲击让他觉得，别汇报上司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对苏罂开口。

如果“那个人”的话属实，他们的任务内容就要立即调整，香港的本部也会受影响，大团长甚至可能增派新的骑士到苍天市来……律司不禁再次从头开始回忆，唯恐自己遗漏了什么重点。

几小时前，在红月少年宫礼堂后门，两位青年的目光都集中在舀着手机、一脸惊愕的凌璐身上。“大人……这样行吗？”她颤声问。“要招待这种好奇心过重的人，还是主人亲自出马比较好唷。”非羽悠闲地回答，“这样对他就是。还有你们不必跟来了。”

金发少女沉默几秒，慢慢应了句“遵命”便挂断电话，和辉因一起面向律司。“小哥，你自己去那边三楼的舞蹈教室吧。”辉因为他指出了方向，表情还有些不服，“我们的宫主同意单独见你，到时候你最好气点。”

完他收起了弓，凌璐见状，也将长矛恢复成耳饰放进口袋。律司有些惊诧，但明白这结果来之不易，立刻把武器变回了法典。“那我就接受那位大人的好意了，也感谢二位刚才的奉陪。”他轻施一礼，便快步朝一号楼走去。两位年轻的干部目送着律司，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到十分忐忑。

律司很快找到了舞蹈教室，正要敲门，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叫‘阁下’应该不会失礼吧……”他正犹豫着，室内却先传出了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

“请进吧，门没锁哦。”

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吗——律司长长地吸了口气，做好“也许可信”和“这是陷阱”的双重准备后用力握住门把。门敞开的一瞬，刺眼的阳光突然迎面扑来，律司赶紧举手去挡，直到眼睛适应了，他才发现有个背对房门的高挑身影正沐浴在光芒里。

“在礼堂与我的干部过招的年轻异能力者，就是你吗？”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恼怒和责怪的意味。那人离开窗户走过来时，金发青年一时惊讶得几乎忘记呼吸，因为对方的外表与他的想象实在相差太远了——

一头微卷的及腰金发，天蓝色眼睛，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白净的美貌再加上中性款式白色风衣，不细看的话，这位年轻男子被认成金发女郎也完全不奇怪。“……失、失礼了，对于我贸然闯入贵领地的行为，还望见谅！”一时看呆了的律司赶紧行礼致歉，“敢问阁下该如何称呼？”

“阁下什么的不敢当，我姓皇，皇冠的皇；叫非羽，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金发青年莞尔，“接下来能否报上你的名字，并明来到这里的缘由？”

律司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要的话的先后顺序，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姓郑，名字是‘戒律与司法’的律司。在明来意前，抱歉还要先问皇先生一个问题。”他慢慢后退几步，“与我交手的男生称您为‘宫主’，由此看来，您是一个异能力者组织的首领了？”

“确切地，是二当家。”非羽毫不回避他的问题，“这个少年宫是我们组织的据点之一，而直接管辖者就是我——郑先生，你似乎想在这里找什么东西，方便的话希望你解释一下。”

这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了么！眼镜青年心里一紧，抱着法典的手又加大了力道。“别紧张，只你认为能的部分就好。”非羽笑眯眯地从墙角拖过两把椅子，“来，坐下慢慢谈。”

即使再怎么警惕，非羽友善的态度还是让律司觉得无法抗拒。犹豫片刻后，他把对两位干部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隐晦地添上了少许背景。“至于我所属的组织和‘那件东西’的具体情况，恕我不便相告，我相信您这么通情达理的人会理解的。”他深深地低下头，“就是这些。”

一时间，偌大的舞蹈教室里没有一点声音。约两分钟过后，非羽叹息般的吐气声才打破了沉默。

“郑先生的意思我懂了，直接就是‘你们这里似乎有我要找的东西，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也请让我搜搜看’吧？”

“……我无法反驳您的话，再次为我的失礼之处道歉。”

“你没做错什么，作为一个组织的代表，这种警惕和谨慎是应该的。”非羽笑了笑站起身来，开始沿着墙壁踱步，“不过，关于你探测到的‘气’——先明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啊——会不会其实是海牙学院来的？”

“您对海牙那边很熟悉吗？！”律司也马上站了起来。“也不是特别熟悉，但看你的反应，好像多少与他们打过交道了。”非羽慢条斯理地玩着头发，“郑先生，您对海牙学院了解多少？”

“它是被名为‘海牙骑士团’的异能力者组织保护着的学校，历代骑士都是从学生中产生的……我掌握的情报仅此而已。”眼镜青年思索了一下回答。

“这就够了，接下来我也得告诉你一些很重要的事。”

美貌的青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又走回一开始站立的阳光下。一瞬间，律司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圣光照耀的天使。

“在整个苍天市里，论规模和实力，我们是唯一能与‘海牙骑士团’并称的异能者组织，但由于活动方式和理念不同，双方几乎不怎么来往，多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我是个讨厌纷争的人，不外出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相比之下，海牙的骑士虽然都是孩子，面对威胁普通人的超自然生物时却一点都不畏惧，作战非常英勇哦。”

“是吗……他们也是为了维护家园的和平而战的年轻人啊。”

听到这里，律司无端地对未曾谋面的同行产生了一丝好感，但更多的是疑惑——真的会是他们窃取了九龙的“镇团之宝”吗？

“如果海牙的作用是靠战斗保卫和平，我们的作用就是调和与监测，如果哪里出现了破坏正常秩序的东西，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海牙学院本来一直是我们的免检对象，直到最近……”非羽话音里带上了深深的忧虑，“我们从那里检测到了异样的气息。”

眼镜青年顿时紧张起来：“愿闻其详。”

非羽点点头，伸手在空气里画出一条弧线：“海牙学院平时都覆有结界，它是用来识别进入者身份的，没有阻拦、反弹等战斗用属性。可是现在，构成结界的清净气息变浑浊了，就像掺入了什么原本不属于它的力量一样，虽然变强?p>

耍感觉却很蝟铡—謔壬，那有没有可能是你在找的东西呢？?p>

“不可能！‘那件东西’的气息不会将原本清净的结界变浑浊的！”律司条件反射地反驳道。“我也这么觉得，除非有人对‘它’使用不当。”非羽神色凝重地直面他，“所以才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那，我在礼堂附近探测到的是……”

“我手下有多种类型的异能力者，他们时常出入这里，气息产生混杂是很正常的。而且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研究设备和‘神器’，再下去就等于泄露机密。”白衣青年的神色突然严厉起来，“郑先生，作为我第一次接待的人，我告诉你的已经太多了。”

律司这才记起，自己和非羽不过才认识一小时。“对不住，是我太自以为是，给皇先生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再关于‘海牙骑士团’的那些，本该由我自己去查明的。”他把椅子推回墙角，立正向非羽鞠了一躬，“郑律司就此告辞，若无大事，不会再来打扰。”

“如果今天的谈话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荣幸。”非羽重新露出动人心魄的微笑，“恕不远送了。”

舞蹈教室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了。非羽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伸个长长的懒腰，像要抖落身上雨水的狗儿一样用力甩了甩头，那一片耀眼的金色立刻急速退去，变回了垂落腰间的墨黑长发。

午饭时间魅堂没出现，只打了个电话告诉随从少女“你们先吃吧”。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的旌姬和虞菲便坐在餐厅一角谈起了上午的人工兽事件。虞菲本想讲讲叶莺的事，但一想旌姬也许不爱听，终究还是没出口。

“为什么偏在这种麻烦关头，敌人又变得更强大了呢……”

因为虞菲还不知道九龙骑士团的事，旌姬就只让他听到了后半句。“这么可能不大恰当，但我觉得，能把人工兽改造成这样的‘钢铁神宫’也真是很厉害……”小见习骑士边挑着鱼刺边小声，“不过，只要我们这边也跟着变强，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这句得好，小菲越来越成熟啦！”旌姬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战斗了……如果小菲也在高中部就好了啊。”

虞菲顿觉脑袋嗡地一响，要不是知道上司天性单纯，他还以为心事被看穿了。“是、是啊，可惜我还得上一年初三呢。”他尽量笑得和平日一样爽朗，“但只要学姐需要，我随时都能赶过来的！”

旌姬也隐约察觉了他在瞒着什么，不过没有追问。“谢谢，你保持这样就好了。”她像要慰劳虞菲似的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小菲吃完就回教室吧，我要去一趟学生会。”

随从少女没有别的目的，只是猜测魅堂有没有可能在那儿，顺便打听一下宇文兄弟对新种人工兽的看法。她来到学生会虚掩着的门前，举手刚要敲，门里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旌姬？”

“……银弦学长……吗？”

门打开了，出现的正是制服笔挺的学生会长。“学长怎么知道是我？”旌姬大感不可思议。“看来是心灵感应，谁让我们关系好呢。”银弦露出不常见的绅士笑容，“如果要找我的副会长，很遗憾他没来过这里，你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室内除了他似乎没有别人，旌姬想想也没理由拒绝，就点个头跟了进去。银弦倒了鸀茶，又舀出一盒巧克力曲奇，拉着旌姬在待用的圆桌旁坐下。“佳丽没事就买零食往这里堆，我们男生又不喜欢这些，你尽管吃别气。”

“谢谢……你好像除了在教室就是在学生会呢。”

在少女的印象中，银弦只在有限的几个地方出现过。“自己的地盘比较舒服嘛。”眼镜少年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她，“旌姬，我的副会长最近表现如何？他没欺负你吧？”

“那段时期早就过去了啦！我和魅堂大人现在处得很好……”旌姬忍俊不禁，但突然联想到某件事，神情又严肃起来，“对了，之前学长让我和魅堂大人‘独处的时候小心点’……为什么？”

手指在发间一颤，银弦抬起头来，锐利的灰眸有些黯然。

“我不会对你那家伙的坏话的，因为你会生气；但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旌姬立刻放下点心坐正。“虽然我和‘骑士团’的你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但我对不祥之事的预感很准，从很久以前起就是如此。”银弦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家伙身上最近好像有了些不好的变化，他却对此毫无自觉，如果任其发展，恐怕会牵连身边的所有人。现在的旌姬什么也不会远离他吧？所以我也只有提醒你小心了。”

也许是被他的话吓到了，旌姬一时低头不语。“你很聪明，一定能想出应对方法的，我最担心的还是……”学生会长叹了口气，“我要是离开了，就帮不上你的忙了啊。”

“——‘离开’？”

随从少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银弦学长，怎么突然这个？你要转学吗？搬家？还是……”她不觉涨红了脸。“冷静点，冷静点，现在还没有确定呢。”银弦轻轻把她按回去，同时嘴角向上一勾，“看样子，旌姬是不希望我离开海牙学院啰？”

“当然了！学长对高中部那么重要，又是我的朋友……你要是离开了会是海牙学院的损失……”

旌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却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能放走他”。“是吗……损失啊。”银弦脸上交织着各种各样的感情，二人相对沉默了一阵——

“我知道了，到时候就这么吧。”

“……咦？”

“旌姬不是不想让我走么？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仍然一头雾水的旌姬暂时接不上话，只好重新埋头咬饼干。银弦则默默注视着杯子，清澈的茶水上倒映出一双变了色的眼睛。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对那些不将我的存在视为祸害的人……我自会给予相应的回报。

因为作者是个苦逼上班族，只有双休日有集中时间写文，所以基本是一周一更，望各位读者包涵【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