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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流光(三上)
“哈哈哈哈”周围两派学员齐声大笑,望着惊诧莫名的张松龄,心中充满了同情。
都道阎宝林是个粗痞,谁料此人看似粗鲁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开始就是奔着张松龄的原装盒子炮來的,所谓战术之争,根本就是个障眼法。
“老阎”作为第一学习小组的小组长和整个军事大队的大队长,陈辉也被阎宝林的小算盘弄得满脸尴尬,狠狠瞪了后者一眼,低声劝告。
“我知道南部十四式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德国原装长苗匣子,但这把南部式不一样。”阎宝林对陈辉多少有点儿敬畏,挣扎了一下,大声解释,“这是我从一个鬼子中佐手里缴获的,枪柄下方镶嵌了银块,上面有小鬼子陆军大学优秀毕业生和当时校长的名字。”
“陆军大学优秀毕业生,。”周围的学员们愣了愣,低头朝王八盒子的柄部细看,果然在已经变色的护木下方,看到一小陀发黑的金属,上面依稀有“陆军大学校”等字样,还有一个明显的日本名字,和田亀治。
这样一來,手枪就多出了几分收藏价值,拿到上海、天津等地的外国租界中,说不定还能卖上一个高价,但在一众沙场老兵眼里,它的价值依旧沒法跟长苗匣子相比,后者在抗日战争正式爆发之后不久,就因为欧洲列强对中国的武器禁运,身价扶摇直上,特别是这种枪管加长版的长苗匣子,精确射程高达一百五十余米,枪套倒过來装在枪柄上,就能变成一支肩射可连发步枪,三百块大洋以下根本不可能买到,那东西只是子抗战爆发前,国民政府才专门进口了一批,都发下去充实了各级长官的贴身卫队,除非国共之间发生师级规模以上的恶战,否则,大伙连缴获的机会都沒有。
“我,我再加上这个。”阎宝林见周围沒有人支持自己,犹豫了片刻,咬着牙又从衣服下取出一把带着鞘短刀,并排与王八盒子放在一处,“小日本儿打了败仗自己切肚子用的,前任主人也是一名中佐,上次在晋南开会,别人拿一匹东洋马跟我换,我都沒舍得。”
肋差,跟小鬼子打了这么多年仗,对于此物,在场的大部分学员都不陌生,通常鬼子军官打了败仗,在突围无路的情况下,都会拿这东西解决自己,特别是在战争刚刚开始的头两年,几乎少佐以上级别的军官,最后时刻都会做此选择,战场上很难活捉到他们。
一把陆军大学优秀毕业生的纪念用枪,一把小鬼子中佐的切腹肋差,这姓阎家伙,看起來恶仗还真沒少打,联系到两件武器背后的故事,众学员们看向阎宝林的目光终于友善了些,同时也非常期待看到张松龄究竟如何回应。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张松龄将王八盒子与肋差向外推了推,笑着说道:“我那两把盒子炮,是西班牙货,比德国原装还难买到,另外”
刻意顿了顿,他继续笑着补充,“我的作战方案你已经看过了,跟小鬼子对阵时,他们可占不到这种便宜。”
“轰,,。”周围又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闹声,所有学员看着阎宝林,不住摇头,这家伙,真是精明到家了,说是要跟别人打赌,事先却把对方的底牌看了个干净,而他自己,却可以针锋相对地考虑破解办法,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不败之地。
“这,这”听到周围的哄笑声,阎宝林的脸色终于开始发红,讪讪地小声嘟囔的半天,终究还是无法抗拒长苗匣子的诱惑,又咬了咬牙,看着张松龄的眼睛说道,“赌注不变,我当日本鬼子,你当八路军,可以不按照你们小组先前的方案來,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
沒等张松龄开口,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鼓劲儿声,“赌,跟他赌,胖子,我们大伙给你当参谋。”
“赌,跟他赌,胖子,我们绝对站在你这边。”
“好。”张松龄也被对方勾起了几分好胜之心,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伸出一只手,笑着补充,“光是咱们两个人玩沒啥意思,干脆我和我们组的人算一方,你把你们小组的人拉上当参谋,咱们两个小组來一次沙盘推演,在场的其他同学都來当裁判。”
“行。”阎宝林兴奋地伸出手掌,与张松龄的手掌在半空中握了握,然后迅速将头转向本学习小组的组长陈辉,“大队长”
“这,这样不太好吧。”大队长陈辉是个老党员,组织原则性很强,将头侧开些许,犹豫着回应。
“赌注只是个噱头,我们也是为了共同学习,互相促进。”阎宝林的口齿立刻变得灵活了起來,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找借口。
“是啊,大伙是为了互相促进,灵活掌握教学内容。”聪明人可不止他一个,周围看热闹的学员们也大声帮腔。
“那咱们就动作尽量快一些,别耽误了晚自习。”大队长陈辉立刻顺水推舟,掏出一把匕首,开始在地上挖土。
众学员见状,全部心领神会,纷纷主动掏出随身工具,就地取材,帮忙在青纱帐旁构建简易沙盘,、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个巨大且精细的沙盘就出现在众人脚下,完全按照习題里的假设,山川、道路、树林,无不构建得惟妙惟肖,阎宝林揪了几把高粱叶子,摆在山顶上充当日军,张松龄和他的组员们则将砍了几根沒有穗的高粱杆,切成小块充当八路军。
其他看热闹的学员自动充当裁判,凭着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负责具体评估攻守双方的阶段性战果与损失,随着临时推选出來的裁判长一声令下,推演正式开始,进攻方在张松龄的部署下迅速展开队形,防守一方,则由阎宝林和陈辉等人商量着,参考日本人的习惯,开始构建各类防御设施。
几分钟准备时间过后,“八路军”主力营率先展开进攻,两个担任主攻任务的步兵连交叉掩护,层层推进,转眼就攻到了“日寇”小林中队所在的第一道阵地前,阎宝林和陈辉等人则用尽全身解数,组织麾下的日军中队,充分发挥自己一方火力优势,给进攻者远距离杀伤,双方战得难解难分,硝烟弥漫,转眼间,战场形势就进入了胶着状态,士兵的伤亡直线开始攀升。
“张营长,张营长,你这边还有两个连,还有两个连沒动呢。”担任裁判的学员当中,不少人都看得太投入,忍不住大声给张松龄出主意。
张松龄却对大伙的提醒充耳不闻,两个主攻步兵连继续在敌军阵地前來回运动,战线越拉越长,越拉越散,每个排,甚至具体到个别班,彼此之间的位置都出现了巨大间隔。
一下子,让阎宝林就感觉到被轻视了,拎起几片高粱叶子,就准备主动出击,临时被他拉过來充当参谋的陈辉却迅速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莽撞做法,同时用另外一只手向战壕外进攻方的左右两侧位置指了指,提醒他小心谨慎。
那是两处兵力集中的地段,规模各自大约有一个半排左右,彼此之间相隔着一百五十余米,与防守方的战壕距离,大体也差不多,如果阎宝林贸然出击的话,刚好被这三个排八路夹在中间,进退不能,而周围正在继续运动的几个排士兵,则趁机发起冲锋,直接拿下第一道战壕。
“死胖子,真有一套。”阎宝林立刻发现问題所在,擦了把头上汗水,小声嘟囔,这也就是沙盘推演,攻守双方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手的布置,如果在真实战场,十有**他就上当受骗,连反悔的机会都沒有。
“他跟小鬼子打过的硬仗,一点儿都不比你少。”大队长陈辉横了他一眼,低声抱怨,如果是阎宝林和张松龄两个人之间的切磋,他可以不在乎输赢,可现在整个学习小组却被阎宝林给拖进了赌局,一旦输得太难看了,他这个大队长的脸以后也沒地方可搁。
“我知道,这才有挑战性。”阎宝林可是一点儿也不理解陈辉的难处,迅速摆弄高粱叶子,调整部署,几个机枪小组迅速集中,向进攻方一处的发动打击,另外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则紧跟在机枪小组的身后,严阵以待,同时,第二道战壕里调出另外一个小队士兵,定点加强第一道战壕的防守力量。
“小心火炮。”陈辉气得拍了他一巴掌,大声抗议,刚才张松龄小组的方案中,已经演示出了他们用步兵炮打击火力点的设想,阎宝林居然还敢集中火力,不是存心将机枪手们往对方炮口下送么,。
话音刚落,设定中属于“八路军”,先前却一直保持沉默的两门晋造一三式已经发威,将成串的炮弹砸到了机枪最集中的位置,九挺歪把子中的五挺直接被裁判宣告出局,剩余四挺也因为机枪手的大量阵亡,威力减弱到原來的一半儿。
“大队长不告诉你不要轻敌么,你怎么还”“日军”的一众参谋们气愤莫名,转过头,对他大声指责,作为指挥官的阎宝林对此却充耳不闻,将另外机枪小组身后的几片高粱叶子从左右两侧向前一推,直接推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八路军”跟前,“反冲锋,你死定了。”
炮弹炸起硝烟未散,鬼子兵已经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到了八路军的身前,这哪是日本人的战术,分明是角色完全对调了好不好,,众裁判看得直皱眉,却不得不承认,阎宝林的这一手玩得非常漂亮,完全打了进攻方一个措手不及。
“我手中还有十一发炮弹。”在一片焦灼的目光中,张松龄冷笑着提醒,手中秸秆快速移动,将代表着炮弹落点的标志,沿着先前的炮击位置,向战壕左右两侧扩散。
“这什么意思,那两些弟兄就舍给小鬼子了。”众裁判们愣了愣,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但是很快,他们就开始倒吸起了冷气,一整轮炮击过后,日军的阵地上,已经出现了将近三百米宽的火力空白点,而除了正在硬顶着日军反扑的那一个半排之外,附近至少还有三到四个班的八路士兵,可以趁机扑过來,撕开阵地的缺口。
“我可以打残了你这个排,再掉头杀回去。”阎宝林满脸愤怒,大声提醒。
“机枪排前推,掷弹筒组跟进,三排、四排和二连一排一班,发动强攻,裁判,本方申请阶段性评估。”张松龄根本不理睬他的威胁,直接将权力交给旁观的学员,随即,又迅速动手调遣队伍,沿着突破口,形成一个倒坐的剪刀。
“八路军特别营一连一排和二排一班遭受重创,兵力损失三分之二,丧失战斗力,出击的日军小队损失四分之一,战斗力减弱,士气大幅降低,可以选择继续向前攻击,还是迅速回撤。”周围的学员都是行家,迅速就给出了本阶段评估结果。
继续进攻,张松龄手中还有完整的两个连做预备队,“日军”攻下去之后肯定是送肉入虎口,而回头反扑的话,沿途挤压过來的几个八路军战斗方块,则刚好以逸待劳,形势瞬间对防守方变得极其不利,阎宝林无奈,不得不将预备队和手中的隐藏火力一一调出,试图夺回阵地,封堵缺口,而张松龄所在小组既然以计算精密为名,岂能让他如愿,无数后招接连不断使出,非但尽数将守军的反击扼杀于萌芽状态,甚至连守军隐藏于内环阵地的两门九二式,也采用连续快速抢攻的办法直接给缴获了过來。
转眼间,“鬼子”的就被阵地砸了个百孔千疮,事先运动到位的各支战斗小组从不同方向,彼此配合着靠近“日军”指挥部,将沿途遇到的“鬼子兵”尽速歼灭,阎宝林空有一肚子办法沒机会使用,憋得满头大汗,举起最后的一片高粱叶子,大声抗议“你,你,刚才的方案里,根本沒这种快攻,你,你刚才的方案里头”
“一切计划都要根据对手的实际情况來调整。”张松龄笑着耸耸肩,然后将手中一直沒有投入战场的两个“步兵连”收拾到一起,从沙盘上移开,“本方认为,战斗已经可以宣告结束,申请裁判团做最后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