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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和想象有着很大区别。即便是像田中久一这样久经沙场的中将也是如此，五十四岁的田中久一中将已经很久没有亲临前线冲锋陷阵了。

对于日军下层官兵，田中久一的认识还停留在侵华战争初期。或者说潜意识中他是按照那一批训练有素，一脑门子为天皇献身的日军官兵要求部下的。

夜战加肉弹，这本算不上一种战术的战术，在日军中颇有些名气，甚至被神化到某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其原因在于，日军上一代所谓的军神乃木希典大将曾经使用这种手段攻克俄军重兵把守的旅顺203高地。

田中久一对乃木希典前辈是相当崇拜，少年时曾经聆听过乃木希典的讲课。如果李广熟读过日军进攻203高地的战斗经过，就会知道，田中久一几乎是全盘照抄了他的前辈在几十年前曾经使用的战术。

但是海抗军不是俄军，日军也不是当初的精锐。

日军从发动进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掉了。

午夜的战场，并没有丝毫安静，枪炮声虽没有白天密集，但是并没有彻底停止。时不时的海抗军的警戒火炮会打上几炮。

按照田中久一的部署，为了达到突然的目的，日军重炮并没有炮火准备。

无数黑黝黝的鬼子刚刚爬出战壕，正好海抗军警戒炮火轰鸣。这种例行公事一般的炮击，顾名思义其实就是警戒的作用。但是这种警戒作用的爆炸声，引起了一个鬼子的异常。

悍不畏死。那是形容词。真不怕死的，小鬼子中间找不出几个来。日军这些肉弹官兵，被宣传的一脑门子荣耀，但是当浑身绑满了炸－药时已经两股战战，心里的那根弦早已张紧。当炮弹在远处爆炸，下等兵近藤小三郎已经绷到极处的神经立刻崩溃。

两眼一闭，哭喊着就向前冲去。

近藤小三郎如此表现。其他鬼子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大叫着开始进攻。不叫不成啊，如果没有这种疯狂的喊叫壮胆，怕是没有几个鬼子有胆量如此冲锋，如此送死的。

鬼子临死的嚎叫，给了海抗军预警时间。立刻招致了海抗军如同死神镰刀一般的机枪火力。田中久一幻想的突然袭击已经没有了可能。

无数鬼子从战壕中。从沟壑中，从石头后面蜂拥而出。

迎接鬼子的是密如蜘蛛网一般的火力网。

已经失去理智的鬼子拼命前冲，明知必死，还幻想能冲到海抗军的阵地前引爆炸－－药。

突然间，无数光柱照亮了整个战场。海抗军几十个探照灯一起闪烁，上上下下的晃动。强光刺激之下，小鬼子根本就睁不开眼。

在海抗军密集的机枪火力下，被打成一团团碎肉。随之伴随的是垂死的鬼子拉响炸药包。迸发出比探照灯还要亮无数倍的火光。

肉弹在绝望时，纷纷拉响炸药包，连绵的爆炸声震动的大地颤抖。暗夜中，碎肉和污血四处喷溅。数百名日军的肉弹自杀给海抗军造成的伤亡不大。如果说效果。还是有一点的。堆积在海抗军火力点前方的笼状铁丝网被炸的支离破碎，难以给拼死冲锋的日军造成障碍。

看得出，鬼子是真的下了血本。即使在肉弹进攻被发现的情况下，日军仍然发动了大规模的冲锋。

在鬼子宪兵的督战之下，数千鬼子一起开始进攻。

照明弹的微光下，呈现在海抗军官兵面前的是一番人海战术进攻的场面，无数鬼子从坑道中冲出。呐喊着冲锋，扑倒，跳起来又向前奔，然后再倒下去。

这是钢铁和血肉的厮杀，活生生的人几秒钟之内就会被机枪和炮弹撕成碎片，惨烈的场面令海抗军战士两腿发抖，发出和敌人一样的呐喊声，拼命的扣动机枪，喷射出暴虐的子弹。

海抗军工事前方，仅仅几分钟时间，就已经铺满了倒卧在地的受伤和阵亡的日军官兵，在枪炮声和爆炸声中，夹杂着凄惨的伤员哀号。而日军的进攻浪潮依然汹涌澎湃。鬼子的后继部队踏着同伴的躯体冲锋陷阵。

生命在这一刻已经无人顾忌。生死一瞬的战场上，两军官兵全凭兽性厮杀。战场道理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生命，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都一文不值。

战斗最激烈时，海抗军多处阵地被日军突破。玄甲团一个加强连一声呐喊就全军出击，明晃晃的刺刀在暗夜中闪烁着寒光，立刻和日军差不多一个大队的兵力绞杀在一起。

在锡兰战场上，两军激战已经数月，但是这个闷热的夜晚却是第一次出现白刃肉搏。

两军呐喊着撞在一起，几乎是一触分胜负，短短几十秒钟阵地上就铺满了士兵的尸体。

惨烈的白刃搏杀在短短的几十秒钟时间里就造成两军四五百人的死亡。海抗军建军以来，艰苦的训练在这一场短短的肉搏战中显露威力。

“刺刀见红”说起来简单，但真地面对杀气腾腾的敌人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到面前时，敢于举枪拼命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胆量，用刺刀杀人和用枪杀人根本就是两回事，这种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士兵能承受得起的。没有长期尚武精神的培养，没有艰苦的训练，部队在白刃面前崩溃并不少见。

在国内战场上，往往是大比例伤亡的白刃格斗，在此战中，被反了过来。海抗军和日军的伤亡比例差不多达到了一比三。

李广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支持白刃战。但是，他却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激励陆军弟兄：敢于刺刀见红的部队才是过硬的部队。

但是看着惨重的伤亡数字，李广心中也不免抽搐。短短几十秒时间，一个兵力加强一倍的精锐连队，竟然伤亡近半。这种损失，对于走精兵路线的海抗军来说，实在够惨重。阵亡的弟兄中，有许多人都是跟随李广数年的老兵，不少人李广都能叫得出名字。海抗军第一批陆军来自广西，广西老兵此战阵亡人数就达到十六人。海抗军第二批老兵来自河南，河南老兵阵亡三十七人。

英雄。李广心中默念。

黎明，田中久一赤红的双眼失去了神彩，第二十一师团伤亡之惨重，已经超出了田中久一的底线。

但是事已成骑虎，由不得田中久一整兵再战。

战场就是赌博。失去了大笔筹码的田中久一不得不继续赌下去。

一夜的厮杀，日军伤亡惨重，但海抗军阵地也有些支离破碎，几个突出部阵地已经落入日军手中。但是，在海抗军的阵地工事体系还基本完整的情况下，日军想拿下卡特勒山，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如果说昨夜田中久一的指挥有轻敌成分，没有预料到海抗军的夜战防备做的极为完善，但是此时连续进攻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如果等海抗军重新部署防线，日军肯定要付出更大代价。

这种情况下，根据田中久一中将的理解，胜利取决于两军谁更能坚持，谁更狠。输红了眼睛的田中久一现在已经纯粹是野兽属性，一道道的命令从他口中喷出。惊得日军指挥部中参谋人员面如土色。

田中久一竟然施展出比肉弹进攻还要残酷的一招。重炮覆盖海抗军阵地。要知道，阵地上不仅有海抗军，还有更多的日军。现在两军已经纠缠在一起厮杀，此时重炮猛轰，固然能杀伤大量的海抗军战士，但是好歹海抗军大多数战士还有战壕遮蔽，但是鬼子几乎是全部裸露在山地上。伤亡绝对不成比例。

密集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小山，早已被战火烤干的山头上升腾起蘑菇一般的硝烟，霎时间笼罩了整个山地。

唐港司令部中，李广两眼通红，点点头对鲍刚道：“是时候了。”

清晨七点，日军占领卡特勒山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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