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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袁晁仰天大笑,只觉得胸中憋闷,在此一扫而空。
不怪他如此,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会得来这般一场大胜。
在他面前,骆奉先与达奚坷两个败军之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让袁晁身边的贼人都是满脸恶心与轻蔑。
“这二位,一个就是两腿生风骆奉先,一个就是浑身是胆达奚坷。”一个贼首笑呵呵地对袁晁道:“袁公英武,果然一鼓破城,擒获这两个废物”
这确实是一场奇袭,袁晁抹着胡须,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冷笑着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废物,也不知他们怎么敢与我相斗”
“安大夫大军已经入中原,叶公便屯军在洛阳,贼子,迟早有一日要在长安城见到你的首绩”
骆奉先与达奚坷在那抱着一团面如土色,他们旁边一小吏倒是胆大,指着袁晁破口大骂道。
贼人顿时将那小吏按住,那小吏跪在地上兀自骂个不休,袁晁上前一步,用靴尖点了点小吏的下巴。
“某最喜这种刚直强项之辈。”袁晁笑着道。
达奚坷颤巍巍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见眼前白光闪动,紧接着喀的一声,红光扑面,湿湿热热地淋了他一脸。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让达奚坷与骆奉先都大声惨叫,那小吏的人头,便滚到了他们面前。
拎着还在滴血的刀,袁晁到了二人面前,脸上笑容不改:“因这种人脖子比较硬,砍下去咯崩一声,甚是清脆……不知二位脖子硬否?”
“我降,我降,我愿降”
骆奉先还在那里抖,他逃来逃去,原都逃出生天,只因不甘心,召来达奚坷守上蔡,却不曾想达奚坷比起程千里更不堪,原停下来看似不再北进的贼人又如此狡猾,竟然连夜突袭,两人合在一起两万兵马只被贼人一个冲锋便溃败,他二人这次连逃出城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个时候心里对达奚坷那个怨啊,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个太监还没有说要降,达奚坷竟然先抢着降了。
骆奉先目瞪口呆看着达奚坷,便见达奚坷伏倒在地,连连叩首,说起话来又快又急,他心里顿时大怒:这厮怎么这么贪生怕死?
男子汉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怎么能这么贪生怕死?
他这等没有领没有气魄没有运道的人,怎么能这么贪生怕死?
想到这里,骆奉先眉头一拧,手掌张开,双足用力,向前便是一扑
然后,他就死死抱住了袁晁的腿,将脸贴到那脚面上,嚎叫着道:“袁公,袁公,且听奴婢一言,奴婢原先未曾亲眼见袁公威仪,早若见此,奴婢定不会逃,而是径直降了奴婢一年袁公,就是要坐天下称王称帝的模样,袁公后宫,当须得体之人服侍奴婢残缺之人,唯有一片赤胆忠心,愿献与袁公,助袁公成就千秋万世帝王之业”
刚还在拼命求饶的达奚坷顿时没有了声音,他瞪大眼睛,转而目瞪口呆地看着骆奉先了。
他心里对骆奉先那个恨,若不是骆奉先相逼,他还呆在郾城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这上蔡来送死
他此时就忘了,他来上蔡原就是了抢功劳,在从《民报》上得知安禄山大军南下之后,他就生出侥幸之心,以袁晁得知这个消息后必然不敢北上,若他能此时抵达上蔡,便可以上奏朝廷,说是自己逼退了袁晁。这样一来,前面畏敌失城的小过自然不会有谁在意了,没准还因此骗得一些军功。
哪知道他虽然盘算得好,可是来到上蔡才过一日,还没有来得及传播叶畅与安禄山联军南下的消息,袁晁就对上蔡发动突袭,一日一夜奔袭近百里,将官兵完全击溃,也将他也骆奉先擒获。
他真是不欲死,人世的荣华富贵,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一念至此,他顿时省悟,骆奉先这个死太监能够服侍袁晁后宫,他却不行,除非他也想把那活儿给割了。
若他对袁晁没有用处,岂不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他也冲了上去,将袁晁的另一条腿抱住,大声叫道:“袁公,我有紧急军情禀报,有朝廷……啊,不,有伪朝的军情禀报”
袁晁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身边的亲随和乱军首领都哄然大笑。
“文官,太监,再加上那些拎起刀枪手脚就发软的武官…哈哈哈哈,这就是官啊,官啊,官啊”袁晁哈哈大笑,脸色却毫无笑意,目光森冷,杀机凛然。
“我有紧急军情啊,我能替袁公管理庶务,袁公效力”达奚坷嚎叫道:“安禄山来了,安禄山督帅十万边军入中原了”
袁晁原是想杀了这狗官与死太监的,听得这一句话,顿时头皮一紧。
他此次举事,最担忧的就是叶畅这个人和安禄山手中的军队。他这些年有意打探各处消息,知道安禄山手中兵力最盛,也最精锐,他派袁瑛到河都、都畿起事,原的想法就是在安禄山南下之前形成大势,断绝安禄山的粮道,到时就可以和这个未必忠于大唐的胡将谈谈条件。
如今因袁瑛事败被擒,这个目的实现不了,只能指望朝廷忌惮安禄山,不令他领军入中原。
却不曾想安禄山现在就来了
“你所言是真?”一把拎起达奚坷,袁晁厉声问道。
达奚坷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说的?当下连珠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来时便接到消息……安禄山已亲帅十万边军南下,消息中说,他已经到了绛州”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从怀里掏出纸来,正是那份《民报》。
安禄山此时早已领河东节度使,据说朝廷有意令李光弼代他,但是因民乱,此事不了了之。他此次入朝,也不象以往那样走河北道、河南道、都畿道,而是直接走河东道,故此行军速度甚快,在杜甫得到消息去打探之时,他已经到了离风陵渡并不远的绛州。
“竟然是真的,安禄山这厮竟然南下了”
看着那报纸上所载,袁晁吸了口冷气,心旌不禁动摇。
“叶畅又在洛阳聚兵两万,他有莫测之机,能随时招募到青壮兵,而且那兵还能打,袁公之弟便是中了叶畅诡计,后败于洛口仓……袁公,不可北进,只能南下,攻下淮南道,再平江南道,以淮南、江南富庶,望观中原,等待中原之变”达奚坷说到这,声音更大了:“如今天子年老,其寿不过十载,袁公在淮南道、江南道经营十载,再一统中原……”
“蠢货,那样的话,安禄山与叶畅必然坐大”旁边的骆奉先一把将达奚坷推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大喜,袁公,大喜啊”
袁晁瞪着这个太监,面上杀机盎然:“喜从何来”
方才达奚坷说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他正想细问,可这个时候骆奉先又来捣乱,让他极度不快。
“安禄山与叶畅二贼必不相容。”骆奉先阴笑道:“安禄山定是杨国忠引入朝,以分叶畅之势者,他入京之后,先要与叶畅斗上一番,两败俱伤之下,这天下,必然是袁公的了”
“什么?”袁晁有些不解。
旁边的达奚坷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经过洛阳骚动之后,叶畅与杨国忠是彻底撕破脸了,这一回必是互不相容,若没有袁氏兄弟起义之法,只怕两人在京中都斗出了胜负。
原两人势均力敌的,但叶畅平乱有功,手中有了兵权,杨国忠又有把柄在他手中,明显处在下风。但杨国忠却招来了安禄山,有安禄山相助,两人的势力恢复平衡。
可是摊牌的局面已经形成,只要双方没有迫切的外敌,那么就必然会内斗,直到分出胜负来
“安禄山岂是叶畅对手?”袁晁道。
“加上圣人就不同了,叶畅功太大名太高,这已经是自寻死路了,周公之贤,尚难免成王之疑,何况他叶畅?”达奚坷乘机插嘴:“只要稍加观望,长安城内,必然有变”
袁晁背着手转了两转,回望了一下达奚坷与骆奉先,脸上神情,仍是犹疑不定。
他原的安排被打破,最主要的谋主齐亚德也被捕,此时让他拿出一份新的战略来,确实不是件易事。更重要的是,他信不过这两个家伙。
“我就在这观望?”他问道。
骆奉先在宫中察颜观色锻炼出来的,从他的神情当中看出了他的真意,当下叫道:“不可,不可,袁公如何能在此观望此地还是离叶畅太近,袁公就在卧榻之畔,叶畅与安禄山必然会齐心协力,但是袁公若能远离都畿道,叶畅与安禄山必内斗”
“回淮南道?”袁晁又问道。
达奚坷听出他不大愿意回淮南道,心里再一琢磨,便道:“可去山南东道
“哦?”
“走山南东道,顺南西西向,若是叶畅与安禄山内斗,则寻机出子午过,或者入汉中若是情形有变,迹可南下过大江,去江南西道”达奚坷琢磨了会儿,猜出袁晁心意,他乃是台州人,终究是想回到自己老家,若是事有不济,当真是宁可回江南道也不愿意呆在淮南道的。
“此策甚好”旁边几个亲信和贼首这个时候也插嘴道。
他们这一路过来,个个都抢得腰缠万贯,若不是想着坐天下,早就想回去当个富家翁了。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众人都欲回家看看,达奚坷之语,正合众人心意。
“你二人当真愿奉我主?”袁晁也是心中大动,他这一路上没有掠到多少文官,正愁着手下有悍勇好战之辈,却没有能上得台面的文官。这达奚坷好歹曾任过礼部侍郎,也算是朝廷里有名有姓的人物,倒可以帮他招徕些人手。
“愿奉袁公主”达奚坷没有出声,那边骆奉先先叫道:“我还有一计
“你说”
“达奚大尹河南府尹,我二人举义之事,朝廷尚不得知。”骆奉先目露凶光:“袁公可以达奚大尹之名,号令郡县开门相迎,如此附近城池,兵不血刃可得也”
“你”达奚坷大怒,指着骆奉先的手指头都在发抖。
此前再袁晁献计什么的,都不别人所知,即使日后袁晁兵败,他也可以推搪脱罪。但是若真袁晁去骗取城池,消息传到长安,他达奚家里的人头,还不够愤怒至极的李隆基砍的
这骆奉先是太监一个,孤家寡人,便有子嗣,也是收养,自然没有把家人放在心中。他达奚坷家中人口虽不算众,可毕竟还有些让他牵挂的,这样一来,岂不害了家族?
骆奉先阴森森看着他,嘴角撇了一下:“怎么,达奚大尹还想着再投回朝廷?”
袁晁眼中顿时杀机闪动,达奚坷猛然缩了一下脖子,抬头望了袁晁一眼,然后道:“哪里,哪里,我虽是河南府尹,但如今河南府都听叶畅的,我的名号,未必管用。倒不如骆公之名,骆公监军,程千里已死,便是叶畅都得听从骆公号令,我便是奉骆公之令,从偃城赶来上蔡……还是骆公之名好用”
骆奉先脸顿时抽动了一下,他虽无嫡亲子嗣,但总还有些亲族,真是如此,他的亲族也必然完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与达奚坷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眼见这二人斗鸡一般对起了眼,袁晁哼了一声,然后嘿然笑道:“这倒是好计,好计……就这样吧,以你们二人之名就是走,把诸家头领召集起来,我们商量一番”
他转身出去,亲卫都跟走,屋子里顿时只剩余达奚坷与骆奉先二人,两人相互瞪了许久,达奚坷叹道:“骆公,你何必害我?”
“你方才只顾自己活命,却不管我,怎能来怪我?”骆奉先咬牙切齿地道
达奚坷懊恼地撇了一下嘴,这死太监就是小心眼,方才自己求饶时,连自己性命都不知能否保住,哪里能管得着他?
不过此时,却不是算账的时候,见左右没人,达奚坷小声道:“你我皆是降人,若不同心,如何在贼……袁公身边立足?你我互援手才是,骆公以如何?”
骆奉先心里暗暗记下他方才险些又以贼首称袁晁之事,面上却点了点头:“只要达奚大尹愿意,某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