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正月廿六来抓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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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之后,王静近一个月都过得挺不错。看来眼泪果然是一种挺好的发泄良方:仔细想想她跟以前过得也没什么两样,主要人家自个儿觉得是自个儿心态不同了:从一个游客性质的观光者变为有归属感的“蔡家二姑娘”了。至少面对蔡斌两口子的时候她不会再想成这是她“老板”和“老板娘”而是颇具壮烈色彩地认为:这是老娘自己的老爹老妈!亲的!

开窍的蔡家二姑娘在正月二十六那天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个生辰。那天王静睡得正迷糊,忽然被一阵爆竹声吵醒,她抓狂地看着房梁:有完没完,有完没完啊?这么原始爆竹从年前放到年后,也不嫌腻歪?这正月都快过去了,怎么还抽风啊?

然后她就见王氏走到她吊床边,手里又拎着一套特别喜庆的新衣服,见她睁着眼睛笑眯眯地对身后跟着的张氏和李妈说:“阿媚真乖,知道今天满岁抓周自己就先醒了。”

张氏像往常一样点头不语。李妈笑答:“二姑娘自小乖巧,也是夫人会教导。”

王氏笑着应了,抱着王静给她穿衣服,王静大脑还在刚才那个抓周的字眼上转悠,只心不在焉地配合王氏伸胳膊伸腿,心里却嘀咕:抓周啊?这连春联饺子都没有的地方居然有这风俗了?好好奇呀!

作为曾经的伪文学女青年,王静自然知道抓周这东西最早叫“试儿礼”记载于《左传》,不过那会礼制还未成型,只在南方流传。没想到现在北方老百姓也给孩子办抓周礼了,不是说儒家不兴这怪力乱神的东西吗?它怎么还流传过来了?看来不管哪个时代爹妈对孩子的期望都能胜过一切说教理念:管你赞同不赞同,我们家看着宝贝抓周心里高兴,你能咬我?

等穿好衣服,王氏就让李妈带着王静去沐浴洗澡,自己则转身带着张氏去张罗着一会接待宾客的事了。

李妈抱着她来到烧的热乎乎暖腾腾的浴房的时候,王静就看到一个比她自己都高的大木盆盛满洗澡水,水上居然还漂着柚子叶?

哎呀,这大冬天的居然还有绿色的柚子叶来给她洗澡驱邪?真不容易啊。然后王静就带着感动和欣慰让李妈把自己扒了放木盆里洗刷去了。这澡洗了有整整小半个时辰,李妈跟神婆一样拿柚子叶沾水往她头发上边洒边念叨:“姑娘洗洗头,将来大事小事不发愁”。然后再往额头上洒:“姑娘洗洗额,衣食丰足不挨饿”。等她洗到王静肚子的时候,王静终于服了:李妈今天是变身话唠了吧?不管洗哪里都有那么多说头,等她全洗完我非被泡傻了不可。

好在李妈还算有分寸,没真把人家姑娘泡傻,洗完就立刻给捞了出来,王静回头一看:木盆里水还都冒着热气呢?果然弄这么大个盆子是有道理的:它盛水多,不容易凉啊!

接着她就被擦干净穿上新衣白白嫩嫩地领到正厅里了。到正厅一看,嚯,不光不常出来的江老太太被人扶着来了正厅,还有一堆看起来应该跟蔡家很亲近的宾客坐在那里。敢情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来看她抓周的?王静迈步的小腿迟疑了下:怎么有演猴戏的感觉呢?

王氏牵过女儿,领她到左边一排席位前,指着跪坐在那里一个年近四旬的慈祥妇人说:“阿媚,这是你大姑母,叫大姑母好。”

王静歪着脑袋打量了人家一会,乖巧的张口:“大姑母好。”

大姑姑眯眼笑了,摸摸王静脑袋,拿出一封红包放在身后张氏端着的木托盘里:“阿媚真乖。”

王静看着托盘里的红包:“噢,原来这会抓周还有红包可以拿。”

王氏带她来到第二个女宾面前,这女的三十五六岁,长眉大眼的,乍一看和她老爹长得还真像。看来应该是她二姑母了。果然就听王氏说:“阿媚,这是你二姑母。快叫二姑母好。”王静点头叫二姑母好,然后又收一红包。

再往下那个是跟她娘亲年纪相仿的女人:眉眼弯弯,满脸带笑,温柔地看着王静。王静瞅她微凸小腹一眼,呵,这还是个孕妇。

“这是小姑母,阿媚,给小姑母问好。”

“小姑母好。”

就听小姑母点着头笑呵呵地说:“好好,阿媚也好。”说完手一抬,张氏手里的托盘又多一个红包。

王静看看下面座位:完了吧?都到小姑母了,应该不用再叫人了吧?谁知王氏牵着她一转身,指着右边坐席一排人对大姑子小姑子说:“我领她去那边见礼,你们先聊着。”

几个女的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

于是王静就被拉着到右边席位见人。第一位是个柳叶眉杏核眼,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的三十多岁妇人。王静细细端详着她,然后下结论:嗯,这女的头发还是比我娘的次一点,不过倒是比她会保养,皮肤比我老娘白。“这是小时候抱过你的大姨母。阿媚,叫大姨母。”

王静规规矩矩地叫:“大姨母好。”并且心里头庆幸:幸好这会儿不兴叫妈,不然得多难听?

来第二个面前王氏介绍说这个要叫二姨母。王静听了一抬头:咦,这个跟刚才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比刚才那个清瘦些,眼睛更亮,笑意更浓。想来两人是孪生姐妹。于是她特甜地露出几颗奶牙,叫声:“二姨母好。”二姨母很上道的把红包放托盘里了。

再往下就是一个看不出和她老娘比谁大谁小的妇人,笑呵呵看王静走来,还没等王静开口,妇人先说:“我是你大舅母,阿媚,叫声大舅母听。”王静看看王氏,见王氏冲她点头说:“阿媚,问大舅母好。”王静就说:“给大舅母问好”,然后收红包。

接着是病病弱弱的二舅母,然后是看上去才十七八的小舅母。

介绍,叫人,问好,收红包,王静跟老娘配合的相当亲密无间。等她回过头来看着张氏捧着的托盘时心里不由感慨:“这比过年的红包好拿呀。”跟着她就发现她姑母,姨母,舅母都有,就是没伯母婶母。数数座位发现一个没拉下,于是确定她是真的没有。老爹可能就是传说中三代单穿的一根独苗,王静想着不由有些怜悯地望向屋外正忙招呼人的蔡斌,脑子里文绉绉地蹦出来句:“既无叔伯,终鲜兄弟。”

等这个厅里一干人都认全了,蔡斌带着姐夫妹夫,妻舅连襟进来了。于是王静接着跟姑丈,姨丈,舅父问好,问的她眼晕口干,昏头涨脑,只想咆哮:“尼玛,谁能告诉我,女孩子抓周这男性长辈凑的什么热闹?你们难道不该分厅而坐吗?这么多人我啥时候才能应付完了回去补觉?”

可怜二姑娘还不知道让她更泪目的还在后头呢。

当李妈托着一个木盘走到厅里,把盘子里东西放地上,然后把王静摆坐在中间,一言不发的退开的时候,王静傻眼。看着这铲子、尺子、针线、竹简、吃食糕点、毛笔刻刀还有珍珠发叉,胭脂粉盒什么的围了自己一圈,家里亲人听众宾客也忽然住声的瞅着她:这……这就开始了?怎么没人提前给我个通知啊?这么多东西我该选哪个?

王静坐在那儿歪脑袋咬手指地思考:选铲子?将来当厨子?好像这会儿没女厨师吧?选针线?她上辈子画画倒是不错,绣花她可真不知道。选糕点?爹妈会不会不高兴她是个“吃货”呀?毛笔刻刀?无才便是德开始提倡了吗?应该没有,不然老爹不会让姐姐跟老娘识字。可是古代才女命不好,看班昭、卓文君、蔡琰、李清照,不是守寡的就是被甩的。胭脂水粉……这个保险,她是女的,肯定不会被说成宝二爷那样,就这个吧。

于是王静抬头看看蔡斌、王氏、犹犹豫豫地抓起胭脂粉盒。一边李妈大声唱:“二姑娘抓胭脂粉盒,容貌出挑倾城色。”

王静被她吓了一跳,转身松口气望向李妈,心说:我抓完了,结束了。赶紧来把东西收起了我好补觉去。

结果王氏把她手中胭脂盒拿下来,冲她说:“阿媚,再抓一个。”

王静愣了:没抓对?那李妈刚才唱的哪门子吉祥话?她疑惑地看了看众人,发现老爹捋着胡子笑得跟花似的,奶奶也撑着一双老眼瞅她。一边站着的蔡平小声怂恿:“阿媚,再抓个,再抓个。”被他旁边阿婧碰了碰,消音了。

王静对着指头,思考了良久,忐忐忑忑抓了针线,李妈接着唱:“二姑娘抓银针绣线,心灵眼慧手勤巧。”

王静无语:敢情我抓什么您老人家那里都有吉祥话等着呀。

等针线又被王氏拿开以后,王静差点儿没一头栽倒:不会这么玩我吧?还抓?

结果抬头看见一众人那道道能闪瞎她狗眼的期待目光,王静只好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地抄起一把竹简:要是再不对还让抓,我就……真哭给你们看!

李妈又唱:“二姑娘抓田账竹简,知书达理能管家。”

王静这次听吉祥话也不敢松气了,她担忧地看着王氏,唯恐她再把竹简给没收了。谁知让她泪流满面地是王氏居然真的过来要拿她的竹简。王静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氏,紧抓着竹简不肯松手:这要是一放手,不会还得再来一回吧?这里这么多东西,难道等她全抓一遍?她会想死的!

王氏抽了抽,没抽动,抬眼一看小女儿正一脸委屈地看着自个儿呢,只好温言温语地哄她:“阿媚乖,把这个给娘亲,娘亲给你收起来。等阿媚将来长大当嫁妆!”然后就冲张氏使了个颜色,张氏抱着一个装饰精巧的小木盒过来,王氏拍着木盒:“看,阿媚,娘亲把你今天抓的东西都放进去,咱们锁上藏好行不行?”

王静老脸一红:妹的,装孩子时间装长了人的心灵果然会变幼稚,智商果然会被退化。她怎么就没想到抓周得抓三次呢?亏她先前还担心来着,现在倒好,被人柔声细气当孩子哄,真太丢人了!(二姑娘哎,乃忘了乃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奶娃儿!不哄你哄谁!)

接下来是吃长寿面,本来是没王静什么事,她跟过年那天吃年糕差不多,被喂几口面意思意思就得了。可是她那些姨母姑母们对这个早慧灵气又显得有点天然呆的小外甥女很感兴趣。王静被从这个姑母手里倒手到那个姨母手里,这个叫一声“阿媚”,那个喊一句“二丫头”,把她叫的晕晕乎乎,不知道该先应哪一个,一抬头还看见旁边最年轻的小舅母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边脸色泛红嘴角挂笑得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王静抓狂:她的抓周礼,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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