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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薇的话音一落,就发现自己对面的蔡妩脸色惨白了一下,随即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喃喃地对自己说了句:“……死了呀……原来没有消息是因为……死了呀……明明当年答应过了我:会记住我的话的,会老来无忧的,怎么就……死了呢?”
唐薇担忧地看了眼泪流满面还浑然不觉蔡妩,把帕子递到蔡妩面前,蔡妩发愣地看看杵到手边的帕子茫然地抬头跟唐薇说:“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我哭了吗?”
唐薇有些慌神,探身抓着蔡妩的手唤道:“阿媚……你要是心里难过你就说出来,你别这样一声不吭地吓我。”
蔡妩摇摇头,安抚地拍拍唐薇,然后露出一个凄然自嘲的笑:“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还没处理,……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唐薇看着这样的蔡妩,也不敢多少什么,只好站起身,亲自把蔡妩送到厅门口,然后又吩咐了身边的贴身侍女,带人把蔡妩送回军师祭酒府,并且特别嘱托:注意看着蔡夫人,一有什么不好,立刻来回报。
但实际上,唐薇对蔡妩这种会哀伤过度的担忧在蔡妩回去的一路上被证明绝对是一种关心则乱。在回程之中,蔡妩表现的特别的安静,像是一个在缅怀故人的垂暮老人,又像是一个怀恋童年玩伴的没长大娃娃,脸上带着从容和回忆,脑中不断的闪过早就被她埋藏多年几乎遗忘的记忆:
她记得她和管休初见面时,是她掉落第一个牙齿的时候,那时他笑着问她:需要帮忙吗?她呆呼呼下意识地回他一句:你认识它长什么样吗?
她记得她和管休去看皇埔嵩将军的大军时,管休无限憧憬地感慨:好男儿当如此。她记得她那时回他盛衰乃是平常事,兴亡不过百姓苦。
她记得他笑意温柔地问她:他出行她可有要带的东西。她当时怎么说来着?她说:没什么要带的,你自己平安回来就好。他送她的十一岁生辰礼的发簪上刻着“非卿不娶”,他是承载过她童年梦幻的人,他是她平生第一个辜负的人,他还是……第一个吻她的人。
蔡妩慢慢地回想着渐渐地觉得胸口闷意上涌,眼前发黑,偌大的车厢,像是有人在跟她争夺空气,一样,让她好一会都缓不过气来。
蔡妩捂着胸口,拿手帕堵住嘴,压抑地呜咽出声:又是一个超级之无限星空!又是一个!威儿离家远走,志才先生和毓秀姐姐撒手人寰,孟珊姐姐时日无多,于吉道长求仁得仁,如今,又是一个……一个青史留名,永垂千古的!够了,真的够了!她受够了再听到噩耗的煎熬,她害怕再听到将来有一天,自己又一个相识将离开人间,与故友永世别离。
蔡妩哭的声音很压抑,带着对故友去世的哀恸和心伤,对人世的困惑和对生死的不解。她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在某些方面上实在不算有太大的长进,尽管论起可以耍聪明斗心眼儿看透纷纷杂杂事上她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对于生离死别,她还是如几十年前一样不见超脱,依旧带着人间烟火哀恸不已泪流满面。
被唐薇打发来的侍女在听到蔡妩车里传出声响的第一时间示意车夫把车驾赶到了避人处,一个人站在车外,静静地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到蔡妩渐渐平息下来,她才示意车驾开动。
蔡妩在到了家门口,从车里出来时,很感激地冲唐薇侍女笑了笑,转过身,又成了那个端庄文淑的蔡夫人。
家里郭照跟郭奕两个在她回来时,正想方设法地逗着郭荥变脸:郭荥小家伙也不知道受谁的遗传,有事没事就爱摆出一副无比正经无比严肃的表情。再配上那张跟郭嘉酷似的长相,爷俩一出去,立刻就形成及其强烈的对比效果。许都不少人都会疑惑:奉孝两口子都挺随和爱笑的两人,怎么他们家二公子倒是常绷着张脸呢?这是跟谁学的?
蔡妩进门的时候,郭荥正被挑逗的心烦,又牢记先生教诲,不能对长辈发脾气,只好万分不耐地转过脸去。这一转脸不要紧,正好就看到了蔡妩眼圈红红地进了厅门。郭荥一下子找到诉苦对象,迈着小短腿跑到蔡妩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期期艾艾地抱委屈说:“娘,大哥和阿姊欺负荥儿!”
蔡妩不太有心情地摸摸儿子额头,看着儿子天真无忧地小脸忽而又觉得鼻子发酸:管休哥哥若还活着……一定也有孩子了吧?他的孩子是不是是像荥儿这样古灵精怪还是像奕儿这样顽劣调皮亦或者像他小时候那样沉稳懂事?
郭荥诉完苦发现老娘没像以往那样呵斥老哥两句,不由疑惑地抬起头,待看到蔡妩眼睛以后,微微一愣:“娘,谁欺负你了?”
蔡妩笑了笑,摸摸小儿子脑袋,旁边两个正望着她一脸关切的孩子说:“带弟弟下去。娘想一个人静一静。”
郭照抿了抿嘴,没说话,扯了把要开口询问的郭奕,微微摇头后,带着俩弟弟一起出了厅门。
蔡妩一个人在桌案后撑着额头,双目微阖,神情黯然。过好一会儿,她才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豁然睁眼,对着今天当值的杜蘅说道:“去让柏舟到书房拿纸笔信封来!”
杜蘅没敢怠慢动作迅速地跑下,再回来已经拿了摆好纸笔信封的托盘奉到了蔡妩面前。
蔡妩提笔沉思片刻后神色凝重,目露希望运笔如飞地写就一封长信,然后递给杜蘅:“着柏舟速速派人把信送去颍川大舅爷处。不得延误!”——
蔡平接到蔡妩从许都来的书信时相当的诧异,因为按照惯例,幺妹是一月一封的书信雷打不动的,除非遇到突发情况,她才会忽然加一封书函。
可是当蔡平打开信件的时候,浏览完内容,脸色一下就变得异常凝重,同时心绪也跟着万分起伏。
蔡妩在信里其实一点儿圈子也没绕,只是在直截了当地问他: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管休的事?那么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管休是不是有后人?是不是在他死前,他们已经被他送来了颍阳?你现在是不是就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呢?
蔡平看了会儿信上字迹,然后转身看向了蔡妩曾经的院子:那里的海棠树荣枯枯荣,一晃眼就是几十个春秋。在人来人往,世易时移后,只有它还见证着这一幕幕的物是人非。
蔡平想了想,最后还是拉开了书房的门,问门外薛远说道:“迪儿现在何处?”
“和咱们姑娘一道出门了盛世婚宠之第一夫人。听大公子说,好像是咱姑娘带着他一道去拜访顾老先生去了。”
蔡平蹙蹙眉:“宝儿带着迪儿去拜访顾老?”
薛远点点头:“大公子是这么说的。”
“清儿现在何处?”
“在陪老太爷说话。”
蔡平叹了口气,摆摆手,又关上了房门。临关门的那一刻,他转头扫视了眼不远处的院门忽然就有一种古怪的宿命感萦绕心头,一年前,宝儿和管迪初见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蔡平的脑海。
那时管迪新到,言谈举止懂事的让所有人都觉得心疼,心酸。蔡平那时还只当管迪不知道自己父亲已经阵亡的事,在和管迪言谈里多有怜惜,总会或多或少地把自己对孩子心思往故友遗孤身上移一部分。
这在蔡清和蔡洋两个那孩子来说没什么,可是对宝儿一个从小受惯了宠爱的女孩子来说就觉得怪怪的了。小丫头觉得自己骤然失宠,责任全在管迪身上,连管迪面都没见就已经先怨怼上人家了。
而等到她见到管迪那天,正好是宝儿换她最后一颗牙的那天。小丫头让侍女拿着自己刚换的乳牙点在下巴各处寻摸要扔的地方,寻来寻去就找到了父亲书房的屋顶:这里高,扔上去的话应该可以保佑她长颗美美的小牙。
管迪那会儿正式刚才蔡平书房出来,一身不加点缀的素服衬着一副出众俊朗的外表,加上自幼在将军府磨练的气质,着实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宝儿可没看见这些,她就只瞧见这个人一出来就撞到她,然后她手里东西掉了。用祖母的话说就是:她没有把牙齿处理好,不会长新牙了!她要做说话漏风的小姑娘了。
宝儿狠狠地瞪了眼管迪,相当刁蛮地说:“你走路长眼睛吗?不看着点儿道?没看到眼前有大活人?”
管迪愣了愣,也没争辩,只低头歉意地回答:“实在抱歉。姑娘,可是被迪弄丢了什么东西?”
“我牙没了!你说算不算弄丢啊?”
管迪微微怔了怔,紧跟着继续边道歉边说:“既如此,那……迪便帮姑娘寻到可好?”
宝儿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回答:“你知道长什么样吗?”
管迪温和地笑了笑:“我想我知道。”说着就弯下腰,低头扫视地面去了。
宝儿没来由升起一股气闷:这人怎么这样?她又没说让他帮忙?
“你走开!谁说要你帮着寻了!”说着宝儿就伸出手,往后推了管迪一把。管迪一个没防备,被宝儿推后两步,手撞在树干上,被蹭了一层皮,丝丝鲜血透过素衣,往外渗出继续殷红。
宝儿一下就僵住了。小丫头原本就不算是特别蛮横的人,加上实在没想到自己一把能有那么大力气,更没想到他压根就没站稳。几所以管迪一流血,宝儿就慌神了,几步上前走到管迪旁边,咬着嘴歉意万分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管迪摊了摊手,甩了甩袖子,轻描淡写地回答:“不疼。只是蹭破而已,姑娘无需担忧。”
宝儿皱着眉,手绞着帕子,想替管迪包扎一下为自己错误恕罪,又有些拉不开面子,只好边嘴硬地说:“是你自己没站稳的。不怨我。”一边又回头冲自己侍女使眼色:愣着干嘛?还不去拿创伤药来?
管迪抬头看着宝儿笑了笑:“是。是迪的不是魔幻之境。”
蔡宝儿在他抬头时才看清管迪长相,不由微微愣了愣,咬着唇红了红脸,然后脚一跺冲管迪吼道:“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呆着!等着我给你拿金疮药来!”
管迪被吼的莫名其妙,想来他有生以来,还没有一个人在他跟前以这种口气,这种表情对他说话呢。他刚想开口说:“姑娘不必费心”就见宝儿已经一转身,穿花蝴蝶一样飞出了院子,往房中找药去了。至于她那颗没被处理妥善牙还要不要接着找到?这姑娘似乎已经完全忘了。
这一幕都被在书房后开着窗户地蔡平收在了眼底,他在女儿走后开门抬步,来到管迪跟前,低头看着管迪伤口说道:“宝儿那丫头被伯父宠惯了,脾气有些坏。迪儿可是伤到哪里?”
管迪摊了摊手,把有掌茧的一面示意给蔡平:“伯父言重了,蔡姐姐她心底很是良善。且小侄自幼习箭,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蔡平那时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管迪:真像!这孩子和他父亲真像!就连这为人处世都那么像!只是,他可千万别走了他父亲的老路,战死沙场虽听上去无比荣光,但对他这样普通人来说,还是透着心痛和哀伤。他到底也不能理解管休的那份荣誉和执着。
蔡平心有喟叹地回忆了会儿管迪和宝儿的事,然后又坐回桌案后,铺纸研墨,开始给蔡妩写回信。
而在顾雍顾老爷子的院子,刚刚还是被蔡平惦记的俩人这会儿却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目的相同地缠着顾老爷子。
不用说跪着的那个是管迪,而站着依在顾雍胳膊旁边,声音软软娇娇地唤着:“顾爷爷,顾爷爷,你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顾老无奈地摇着头边哄着宝儿边婉言拒绝:“不行啊,宝儿。顾爷爷已经发过誓,今生不再收徒。难道你这丫头要让顾爷爷违背自己誓言?”
宝儿嘟起嘴:“可迪儿不是别人!你再仔细瞧瞧他,有没有觉得眼熟?”
顾雍眯缝起有些昏花的老眼,定定地看了管迪好一会儿,忽然微微地抽了口气,语气有些发颤地说道:“你……抬起头来。”
管迪依言抬头,看着顾雍目光坚定。
顾雍骤然合上眼睛,身体发僵地问道:“管休……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顾雍微微晃了晃神:“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管迪身体一僵,还是从牙齿间蹦出四个字:“为国捐躯。”
宝儿闻言一下就长大了嘴巴。
顾雍则难过地闭上了眼睛,轻声喟叹:“又一个呀!又一个呀!两个了,已经两个了。呵呵……收徒……这都是收的好徒弟啊!你叫管迪是吧?你走吧。老夫不会教你。老夫已然发过誓,今生再不收徒,你……离开吧。”
管迪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见动弹。
宝儿则在反应过来后,眼睛转了转,扯着顾雍袖子:“阿迪的爹爹是您的徒弟,您自然就是他的师祖,师祖教徒孙,这无可厚非吧?再说,你只是发誓不在收徒,可没说不收徒孙!”
顾雍闻言看着管迪,像想起什么一样目露复杂。还没开口,就见宝儿已经凑热闹给管迪加把火:“你还愣着,还不快来拜师祖?当心师祖不高兴了罚你!”
管迪眼睛一闪,无比干脆扣了一个头,反应极快来了句:“小子管迪见过师祖,问师祖安好。”说完也不管顾雍推拒,“砰砰砰”又扣了三个响头,扎扎实实,诚诚恳恳,情真意切地让顾雍连拒绝都无法忍心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