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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满腹牢骚的赵婉不同,承泽翁主刘悌却是欢喜得紧,盖因过得年首,她就已虚年七岁了,开了宫邸女学,她也能日日入宫与众位族兄和表兄们玩耍了。
要晓得,她的孪生兄长刘孝今岁就已入了宫邸学舍的蒙学馆,每日回府总不忘向她炫耀又见得甚么好玩事物,又听夫子讲了甚么新奇道理,可把她羡慕坏了。
若非女儿家能穿漂亮衣裳,能戴亮晶晶的首饰,她都恨不能生为男儿身了,况且兄长的脾性本如母妃般,温顺软糯,未入宫邸学舍前,是打她不过也不敢跟她争闹的,孰料才在宫邸学舍习了数月武课,兄长就敢屡屡“顶撞”她了,暴脾气的小翁主很是不爽啊!
她实在想见识见识,宫邸学舍有甚蹊跷,竟能将绵羊般的兄长教成大野狼了。
席间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然孩童心性最好吃,即便年岁最长的张笃也不例外,尖顶铜炉里的红油渐渐沸腾,冒出阵阵香气,使得几个小屁孩再抑制不住腹中馋虫,待得太子刘沐先动了箸筷,便也跟着涮其肉来。
围坐而食在汉代并不鲜见,尤是在圆桌和座椅问世后,即便王侯显贵在私下饮宴时,为显宾主亲近,往往都不再分案而食了。
肥羊火锅的来客皆为显贵,其布置很妥帖的,为客人提供不同的饮宴需求。
包厢可分两大类,一类是多设席案,每个席案有各自的小铜炉,一类则是放置着大圆桌和座椅,客人可共用一尊大铜炉。
刘沐深受父皇刘彻的影响,在私下是不太喜欢拘礼的,且在宫里也习惯了陪父皇母后同桌用膳,故今日也不想与在座的兄弟姊妹们分案而食,特意选了个置了大圆桌的包厢。
值得一提的,肥羊火锅经过多年发展,已然改善不少,因着尖顶铜炉烧炭,特意在圆桌中间留了洞,使得铜炉的下半部分掩于桌面下方,既可避免溅出的火星灼伤食客,也大为降低了铜炉高度,使得食客更容易涮肉夹菜。
即便年岁最小的刘孝和刘悌,靠着自个的小短手,也是能夹出火锅里的肉来,加之一旁有张笃和公孙愚帮忙,倒是不太需要旁人伺候,故刘沐便让荀兰不必在此看着了。
以荀兰的身份地位,在一旁侍候着,莫说张笃等人,便是贵为储君的刘沐都颇不自在,汉代不似后世朝代,从周朝至大汉,天子见得师长皆须作揖行礼,更遑论太子了。
荀兰亦是知情识趣,嘱咐侍女留下好生伺候,便是告退而出,却也未曾走远,而是在隔壁的包厢坐而品茶。
为了招待太子殿下,周边的数个包厢皆是净空,身着便服的内卫和暗卫逐批入内,在严密戒备之余,顺带轮番用膳,虽不敢饮酒,但荤腥大肉吃得可不少,天晓得殿下吃饱喝足后又要到何处撒欢,现下不吃饱热饭,到时可没气力随扈这几位欢脱随性的小祖宗啊。
侍者不停的往这些包厢里送菜,一如招待寻常食客,反倒不会引起甚么注意。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微服出游多了,在尽量避免扰民的要求下,禁卫们的随扈能力和手法也得到极大锻炼和提升,若要刻意伪装,看起来与寻常权贵家的侍卫也没太大不同,不少负责暗中布防的暗卫甚至能瞬间变装为寻常百姓,几乎毫无破绽。
荀兰身为殿内中郎将的夫人,深知郎卫们的辛苦,故特意让庖厨多备些上好菜肴,虽说太子殿下言明会为这些随扈付账,荀兰却不可能真的让掌柜如实报价。
百余壮汉,一顿下来怎么都得吃掉数百斤大肉,宰十只肥羊都未必够吃,且肥羊火锅向来讲求菜肴品质,特意从漠南草原购买羔羊,其肉质肥美细嫩,在长安市面上价钱本就不低,更遑论腊月天往往有价无市的各类蔬菜。
一万钱?
去掉零头,再打个对折都不止这个数!
然肥羊火锅终归不是甚么小本买卖,荀兰更不差这点“小钱”,能招待储君是何等荣耀,旁的商家就算倒贴个百八十万钱,太子殿下怕都未必肯屈尊赏脸。
太子殿下不晓得具体菜价,随行禁卫首领却是心知肚明的,乐呵呵的向荀兰道了谢,军中汉子本就不喜斤斤计较,尤是荀兰乃殿内中郎将的妻室,也算军眷的,故他们也不会跟多作她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禁卫们有职责在身,不敢饮酒,太子殿下却是没这拘束,虽没敢违背自家父皇的叮嘱,不敢私下饮用烈酒,但黄酒还是要喝的。
“吃肉不饮酒,等若喂老狗!”
这话不是刘沐自个说的,是太上皇祖父时常挂在嘴边的。
皇祖父顽疾缠身,近年少食荤腥,少饮酒,加之多进药膳调理,秋冬之际已不再时常犯病了,然老刘家贪口腹之欲的脾性也不可能彻底改掉,偶尔还是会吃顿荤腥大肉解解馋。
每逢吃大肉时,皇祖父总忍不住要饮酒,皇祖母却总是出言劝阻,顶多亲手为他煮个小半壶黄酒,倒出来往往是两樽有余,三樽不足。
每到此时,皇祖父总是将年幼的刘沐抱在膝上,用象牙箸蘸了樽中酒,放他嘴里任他砸吧,口中便是不住念叨着这句“吃肉不饮酒,等若喂老狗!”
每到此时,皇祖母总是哭笑不得,直道皇祖父愈发口不讳言,年岁愈老愈是孩童心性。
皇祖父却是不以为忤,且是将少得可怜的美酒与宝贝孙儿“分享”,就着荤腥大肉,我一口,你一滴,三两樽淡酒下肚,老狗与小狗皆是乐趣无穷啊。
久而久之,太子殿下竟在小小年纪就练出不小的酒量,让皇帝陛下徒呼奈何,只道太上皇分明是在毒害大汉幼苗啊。
公孙愚就更不用提了,公孙世家本就是归化的匈奴人,族人皆喜烈酒,且皆为海量,公孙贺在年幼时就曾独自与张骞和李当户两人斗酒,将两人都喝瘫了,自身却仍四平八稳,李当户至今仍对此旧事耿耿于怀,且深以为耻!
公孙贺不似刘彻这穿越众,不懂甚么幼儿饮食健康,也不觉孩童饮酒有甚么不妥,婆娘南宫公主又是个心大的,故每逢公孙族人相聚饮宴,公孙愚就跟着长辈和同辈喝酒,真真醉了又喝,喝了又醉,以致喝酒同喝水般习以为常。
貌似公孙族人的体质确实奇葩,公孙愚这小屁孩似这般喝酒,竟还愈发身强体壮,且脑子也没喝坏,猴精猴精的,实在不是寻常孩童可以效仿的对象。
张笃过得年首就满虚年十五,要入政经官学就读了,故今日这顿火锅,勉强也算太子殿下为他离开宫邸学舍“饯行”,然也没甚么依依不舍的悲凄,承乾宫和皇亲苑离得如此近,张笃还是太子中庶子,就算离了宫邸学舍,仍是会时常出入太子府。
似张笃这般年岁的贵胄子弟,多半是会饮酒的,尤是宫邸学舍即便雨雪交加都不会停武课,蒙学馆倒还宽松,预学馆的学子在冰天雪地赤膊打斗都是常事,不喝酒驱寒怎么行?
受了淤伤,喝些特制的药酒还有助化血清淤,故预学馆的学子喝酒是很寻常的。
黄酒,乃是以糯米和黍米等谷物为原料,经过蒸煮,糖化和发酵,压榨而成的低度原汁酒,虽不如烈酒喝起来带劲,但也聊胜于无了。
刘孝眼巴巴的瞧着三位兄长举樽饮酒,小嘴吧唧吧唧的咂着,端是满脸祈盼之色。
公孙愚见得他这可怜模样,正待将酒樽递过去让他尝尝,却闻得太子表兄清咳警醒,忙是缩了缩脑袋。
“来人,给承恩候上樽葡萄酒。”
刘沐没少听父皇念叨孩童不宜饮酒,顶多喝些果酒,否则容易伤脑伤身。
况且刘孝的体魄远不能与公孙愚相比,刘孝和刘悌乃孪生兄妹,出生后刘孝的体质明显比刘悌要差不少,长辈们时常笑谈,说是刘悌太霸道,在娘胎里把刘孝该分到吃食也抢去了大半。
刘孝之所以脾性偏软,不只因遗传了其母妃裴澹,亦因天生体弱,虽在宫邸学舍习练了大半年的武课,但体魄底子摆在那,再锻炼也不可能彻底弥补先天不足。
譬如矮小瘦弱的广川王刘越,即便再努力锻炼,也绝不可能跟虎背熊腰的胞弟刘寄比蛮力,两人比武时,饶是刘越凭借格斗技巧不断游走周旋,然若不能一击重创刘寄要害,只要挨着刘寄的拳头,刘越就得跪。
在极度崇尚武力的汉军中,刘寄的威望确实比刘越来得高,盖因遇着军中刺头,刘越往往要靠军职压人,刘寄却是挽起袍袖就抡拳砸人,袍泽间的情谊,往往是打出来的,将领用拳头打出来威望,虽简单粗暴,却更直接,更得军心。
因着太皇太后的缘故,刘沐是真心爱护刘孝和刘悌,晓得刘孝天生体弱,自是不会让他饮酒,葡萄酒倒还好,据父皇的说法,这类果酒少喝些反倒利于消食,可强身健体。
然刘沐自身却是不爱喝果酒的,太淡,嘴里淡得出鸟的淡!
“太子族兄,我也要喝!”
刘悌的脾性似足了父王刘舜,向来是要与兄长刘孝争宠的,半点亏都不肯吃。
刘沐无奈摇头道:“小女娃喝甚酒,让人给你上樽橘汁可好?”
刘悌嘟着嘴,突是歪着小脑袋瞧了瞧坐在身侧的赵婉,见得她恍若未闻的埋头苦吃,晓得自个是孤立无援的,也只能作罢。
说实话,她很是佩服这“不知死活”的赵府贵女,活这么大,除却宫里那几位,她就再没见过旁人敢对太子族兄瞪眼冷哼的,更遑论出言顶撞,便连贵为亲王的叔伯们都不敢如此无状。
这贵女此时竟仍有胡吃海塞的好胃口,真真……太过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