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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轻半岛,位于寇奴岛(本州)北端,北隔津轻海峡与虾夷岛(北海道)遥相对望,被内湾环抱,三面临海。
此地植被茂密、物产丰饶,聚居住不少倭奴土著,半岛上的三内丸山,更被寇奴岛北部的诸多倭奴部族视为祖地,拥有颇为庞大的地穴建筑,在倭奴先祖尚未学会搭建屋舍时,居住和聚会的场所。
然在今岁九月,先祖的住所,却成为后裔的墓地。
伊予倭国的军民在八岐王的驱使下,开春雪融便从寇奴岛东南端的邪马台国北上,一路凭借烧光杀光抢光的血腥手段,靠着以战养战的凶悍,仅用半年光景便是血屠两千里,诛灭了寇奴岛西部的诸多倭国和土著部族。
数以万计的倭奴流民疯狂逃窜,却不敢西逃,盖因在过往的六七年间,七万朝鲜大军及六万乌桓将士轮番血洗寇奴岛西部,且不断纵火焚烧山林植被,莫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真真是千里焦土。
除却仓惶北逃,国破家亡的倭奴流民再无活路。
逃到津轻半岛的流民愈发的多,免不得为有限的渔获和猎物发生血腥争斗。
倭奴不似华夏,不同部族间没有太多“系出同源”之类的民族情感,饶是偶有脑袋清醒的部族首领想联合旁的部族,合力抵御伊予倭国,却终究难以实现。
冒死渡海,逃往北边的虾夷岛?
那是妄想,大汉北海水师的风帆战列舰群早已完全封锁了津轻海峡,且去岁就已搭载大批乌桓军士,送往虾夷岛血洗当地倭奴土著。
自朝鲜大军血洗筑紫岛(九州),再到倭王八岐于伊予岛(四国)立国、兵发寇奴岛,及至乌桓大军清剿虾夷岛,汉廷调动了庞大的军力和战备资源,进行了这场长达六年多,堪称血亏的灭倭之战。
不为开疆拓土,也没掳掠多少倭奴精壮,唯有屠戮和纵火,难以计数的弹丸小岛或许尚未清剿殆尽,然在面积最大的倭奴四岛上,百余倭国,粗估近愈两百万众的倭奴土著皆遭灭顶之灾。
此时此刻,侥幸残存的数万倭奴土著困于津轻半岛,逃入他们祖先挖的洞穴里避祸,去也无法免去灭族的厄运。
血战半年有余,能供八岐王驱策的伊予倭人已死得差不多了,然其麾下的伊予军士却仍有将将万人,原因无他,精壮战俘多的是,伊予军士死伤一个,就从战俘中招募一个,保持兵员数量不低于万人即可。
随着愈发逼近津轻半岛,八岐王逐步将伊予军中的什长、百夫长乃至千夫长皆换成伊予倭人担任,最早追随他的那些口不能言的将官,则编列为亲卫,留在帐外听用。
受到拔擢的伊予倭人以为自身愈发得到八岐王信重,自是欢欣鼓舞,更是将士用命,骁勇奋战。
被褫夺军权、贬为亲卫的将官们暗自冷笑之余,心中更不免感慨和激动,远离故土已是两年有余,原先的千余罪囚,此时尚是活着的不足六百,伤亡近半。
“此战功成,吾等还家!”
八岐王亦被毒哑,口不能言,却是提笔挥毫,写就八个大字,交由六百亲卫传阅。
嗷!
嗷!
六百亲卫嘶声狂吼,惊起栖于远处茂密针叶林的万千飞禽,在天际间凄鸣盘旋。
伊予大军进逼津轻半岛,七万朝鲜大军亦纷纷汇聚到寇奴岛北部,紧随其后,力图将整个半岛彻底围困,不留半点缺口。
依汉廷太尉府的军令,待得诛绝倭奴全族,朝鲜大军亦将搭载北海水师舰群返归其国,也就是汉廷赐予朝鲜的对马岛和伊伎岛。
在这两座岛屿上,四十余万朝鲜百姓正在替汉廷挖掘银矿,以换取足够粮草和器械,朝鲜人不许耕作,不许造船,只准采矿和冶炼矿石,一应生活所需皆要从大汉玄菟郡运送过去。
诸多世家大族纷纷组建海运商队,从中牟取暴利,只可惜朝廷不准他们以汉货直接向朝鲜人换取白银,而要经由派驻军镇的大农府属官以金银票据为朝鲜人“垫付”货款,岛上产出的白银则尽数由水师舰群运回辽东军港,再从陆路转运长安。
七万朝鲜将士清倭已近七载,少年已成青壮,壮年已是衰老,虽说可以掳掠倭奴女子发泄,然若家中尚有父母妻儿者,离家这么些年,早已归心似箭,军中士气早已衰落至极。
闻得此战过后便可归家,朝鲜将士们一扫近年的颓废懈怠,爆发出罕见的求战欲望,嗷嗷叫着全速进军,如潮水般向北席卷而来。
面对无法组织起有效抵御的乌合之众,无须甚么兵略战术,唯有愈发血腥的屠杀。
九月下旬,八岐王率军攻入津轻半岛,将麾下近万伊予军士分作十股,四散屠戮倭奴各部。
九月廿二,八岐王终于接到朝鲜军使传讯,得知朝鲜大军已在半岛南端各处要道合围。
是夜,八岐王率六百亲卫离营而去,北上津轻海峡。
津轻海峡,长愈二百里,至宽处不足百里,数以百计的风帆战列舰沿着海岸往返巡弋。
西部湾区处,一艘巨舰已下锚停泊多日,因吃水线比寻常风帆战列舰来得深,故为免触礁搁浅,在无有军港处是不会轻易靠岸的。
辽东舰,长愈十二丈,阔愈三丈,船身蒙以钢铁板甲,除却船头船尾的两门重型加农炮,尚在两侧配置了共计二十门侧弦火炮,乃是大汉濒海水师现有的九艘巨型铁甲舰之一,亦为北海水师三大旗舰之一。
因辽东舰被定为北海水师战时的统帅舰,戈船将军易言会乘此舰坐镇指挥,故其战斗序列高于另外两支分舰群的旗舰。
易言作为北海水师的执掌仆射,军务尤为繁忙,本不会长时间离开北海水师驻地,就算要率舰群出海演训,也顶多半月光景。
然在今岁夏秋,易言非但搭乘辽东舰远航五千余里,赴往津轻海峡,更已在湾区内停泊多日。
他在等待,等待着昔日的袍泽。
羽林和虎贲初创时,两营同属期门校,最早的羽林卫和虎贲卫在平日没少竞比较劲,在战时却又互为倚助,共同为大汉立下了赫赫战功,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甚至是生死之交。
易言知晓八岐王的真正身份,虽不知他所犯何罪,然他在这两年多来为大汉立下的赫赫功勋,足以洗刷掉过往的所有罪行,让他能堂堂正正的回归汉室。
秦立,军武秦氏同辈中最为杰出的子弟,昔年刚入虎贲时那怯懦的少年,经过铁与血的洗练后,展现出卓越谋略的虎贲军候、虎贲左监、中垒校尉、安西将军!
非但是他,还有他麾下那些曾触犯军律,耗费两年多的光阴,黥面入倭,只为戴罪立功,只求重新归汉的将士们。
易言,执着皇帝陛下的密旨,来接他们……回家!
“将军,来了,来了!”
船舱外传来奔突之声,随即闻得侍卫禀报。
易言强抑心中激动,下令道:“快快放下弦船,接他们登舰!”
侍卫忙是应诺,领命而去。
数刻后,数艘轻舟摇橹靠岸,八岐王及其亲卫却未即刻登船。
“稍候片刻,待我等梳洗停当,换过衣物。”
饶是他们归心似箭,此时却临而怯步,再不见过往的杀伐果决。
他们要解开倭人发辫,脱去倭人衣裳,洗净倭地尘埃,换上早已备好却久未再着的汉家衣冠。
海面上的巨舰,乃是汉军舰只,为大汉疆土之延伸,登舰即为踏入汉境。
他们既已用手中的刀剑和倭奴的鲜血洗去昔日的罪过,就不愿以倭人的样貌回归,饶是洗不净脸上黥着的青纹,他们仍是用手指狠狠刮着面上的皮肉。
面颊现出道道血痕,沾到眼角滑落的泪水,热辣辣的刺痛。
他们却是放声大笑,毒哑的喉咙虽是再无法发出欢快嘹亮的笑声,然那蕴着浓浓激越的嘶吼,却是让矗立在辽东舰首甲板上,遥望此处的易言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意。
压抑已久的情绪,得以在此刻毫无保留的释放。
闻者皆是泪盈余睫,却又随之欢笑。
男儿有泪不轻弹,流泪亦非皆伤怀,尤是铁血军人,若能笑出泪来,实是最为快意之事,又何必强自抑于心中呢?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唯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与汝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