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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潇潇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破天荒地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这到底是在安抚凤家,还是在警告凤家?
安潇潇甩了甩头,她怎么糊涂了?
瑾王的身分太过敏感,皇上这么做,分明就是想着警告凤家了。
不仅如此,安潇潇还得到消息,皇上两日前去了一次坤宁宫,只待了不足一刻钟,听说出来的时候,脸色还是铁青的。
安潇潇眨眨眼,看着给自己送消息过来的李幻幻,貌似,这个跟自己没啥关系吧?
“潇潇姐,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安潇潇一愣,“我应该有什么反应?我又不是后宫等着皇上临幸的嫔妃,皇上与皇后闹僵,与我何干?”
李幻幻一撅嘴,怎么她的反应,跟哥哥说的大不一样呢?
“可是,潇潇姐,哥哥说皇上这么做,十有*都是因为你呢。说是皇上想要替你出气。可惜没有抓到实际的证据,不然的话,皇上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安潇潇的眉梢微动,李幻幻向来就是一个缺心少肺的,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说话了?
不对,这等满是心机的话,可不像是她会说的。
“幻幻,你母妃的身体最近无碍吧?”
李幻幻点点头,“好多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妙手,怕是母亲如今还躺在床上呻吟呢。”
“康王妃待我如亲女,但凡是好东西,只要是有你的,便总会惦记着给我也送一份儿过来。我有幸能为王妃舒缓一下身体的不适,也是应该的。”
“潇潇姐,你最近怎么都不出门了?我还想着能和你多说说话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闷!”
“不是说你最近都进宫陪六公主吗?怎么反倒是无聊了?”
“还说呢,原本是让你给六公主当伴读的,可惜中间出了这么一次岔子,皇上说担心你被吓倒了,所以也不敢再召你进宫了。”
安潇潇浅笑,这一次,倒是因祸得福了。
“六公主的婚事,仍然是没有着落?”
安潇潇这话,问得其实是另有深意。
其实她也知道,只要是自己与李庭希的婚事不成,只怕,六公主的婚事也就得一直搁浅了。
总之,他们兄妹两个,总要有一个与皇室有了牵扯,才能让皇上放心了。
“我听说,近日太后的凤体违和,所以六公主一直都在跟前尽孝。皇后也日日过去请安,只不过,这几日她的身体也不好,所以,并不曾服侍在侧。”
安潇潇憋了笑,当然不好了。
皇上才刚训斥过她没几天,怎么可能会好得了?
不过,皇后向来是个心思周密的,自己纵然是不痛快,可是仍然安排了六公主在跟前服侍,这份儿心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幻幻,不如今天就留下来一起陪我用午膳吧。”
“好呀,不过,那潇潇姐用罢午膳后,要陪我去个地方。”
安潇潇的眉目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什么地方?”
安潇潇此时心里想的,还以为是李庭希的伎俩。
“前些日子,有人进献给了皇上一方古琴,极为漂亮。哥哥从皇上那里软磨硬泡,总算是将古琴给要到了手。不过,如今被送到了方家,请方家的老太爷帮着上丝弦呢。”
“方家的老太爷?”
“是呀,这位方家的老太爷可是精通音律,听闻是先皇的音律恩师呢。”
先皇好音律,此事天下人皆知。
原来方家的老太爷,竟然还曾亲授先皇音律了。
“潇潇姐,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听说这位老太爷可是有着一手绝技的,方老爷子爱琴成痴,得知哥哥得了一把伏羲式的瑶琴,还送到他这里来上弦,可是乐坏了呢。”
“你不是也见过那琴了,还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的确是见过了。不过,我听闻方老爷子的手上还有一方比那个更好的瑶琴,听闻也是伏羲式的,只是年代久远,听说已有千年了。”
安潇潇不为所动,对于琴,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爱好。
她的手指虽然细长,可是却并不爱抚琴,所以,再好的琴落在了她的手里,也是一个破烂东西。
可能是因为自觉不擅长,所以,便对这些东西也没有了兴致。
不过,若是有人抚琴,她倒是很乐意听的。
“听闻那位方小姐的琴艺极好,不知你可曾听闻过?”
李幻幻摇了摇头,“方家的姑娘都极少出门,特别是近几年,听闻方家人行事越发地低调了。而且方家的几位公子,目前也都不曾入仕,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一个什么走向。”
安潇潇似乎是听出了一些门道,歪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你对方家的事情,似乎是很上心呢。”
只是简单地试探了一句,李幻幻的脸色便红了起来。
“哎呀,你就会取笑我!”
话落,扭转了身子,再不肯抬头。
安潇潇则是嘴角抽动了两下,一脸的迷茫状。
貌似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吧?
可是这位,她的反应是不是也太过激了?
稍一动脑子,也便想明白了,这个李幻幻,十有*,也是对那个方轻阑动了心思了。
“好吧,既然是你极力相邀,我便陪你走一遭。”
午后,两人小憩了一会儿人,便一起坐马车去方府了。
一路上,安潇潇都觉得李幻幻与平时大为不同。
似乎是有些忐忑,又似乎是还有些小期待。
这算不算是情窦初开的那种?
“给郡主请安,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郡主恕罪。”
出来迎接她们的,正是方轻柔。
今日方轻柔穿了一件芙蓉色的曳地望仙裙,头上簪了一支镶红宝石的金步摇,另有一翠色的玉簪,看上去端庄中,不失几分的俏俏。
“郡主,安小姐,这边请。”
“叨扰方小姐了。其实,我们今日过来,也就是为了亲眼见识一下方老爷子的绝技的。”
方轻柔淡淡一笑,面上虽然是看起来谦逊,可是眸底的那抹骄傲,还是十分明显的。
“祖父正在擦拭那把古琴,两位请随我来。”
走了几步之后,安潇潇小心道,“不知道我们冒昧前来,会不会影响了老爷子上丝弦的兴致?”
“不会。”
方轻柔笑得有几分清淡,“祖父爱琴成痴,希世子愿将这把古琴送至方府来上丝弦,祖父只会高兴。如今两位贵客临门,也是我方家蓬荜生辉。祖父爱琴,但凡是爱琴之人,我祖父都会喜欢的。”
安潇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虽然也懂琴,也会,可是却绝对算不上爱琴之人的。
最多也就是听一听。
若是让她抚琴,她还是有几分地不乐意的。
至于爱琴?
若是让方老爷子知道她手上曾毁掉过多少把瑶琴,多少只琵琶,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中了风?
“这是哪位公子在抚琴?”
方轻柔一愣,转头看着安潇潇,一脸的疑惑,“安小姐如何知道抚琴的是男子?”
“这声音醇厚,不仅绵长,且听起来心事重重,指法刚劲,不像是女子能弹奏得出来的。”
方轻柔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
“不知方小姐可是在笑我猜错了?”
“不!安小姐果然厉害。仅仅是从这琴声中,便能判定了抚琴之人是男了,当真是厉害。”
安潇潇摇头,略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我没有记错,这支曲子当是风雷引。此曲描写雷雨大作的情景,从风雨欲来的酝酿之势,进入迅雷烈风、阵雨如注的磅礴气势。雷声隆隆,风声萧萧,尚有欲罢不能之势,最后以雨过天晴而结束。本曲节奏奇纵突兀,苍郁险峻,气势威武雄壮。虽然也有不少女子会弹奏此曲,可是能弹得如此刚烈迅猛地,必为男子所为。”
方轻柔似乎是有些不服气,“为何?若是女子,也一样能将这风雷引弹奏得极佳的。安小姐此言,是不是太过于小瞧女子了?”
安潇潇淡笑,“并非是我小瞧女子,而是男女天生有别,这力道上,便是一大差距。再则,此曲并不难。难得是,要真正地经历过人生风浪的人,才能将此曲弹好,弹出新的意境。否则,也不过就是依样画葫芦而已。”
方轻柔似有不服,正欲再辩,便听得那琴声戛然而止,随后,自一道院墙内,翻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正是方轻阑。
“安小姐果然是好见识,在下佩服。”
安潇潇一时有些后悔,早知道是他,自己就刚刚就不该说那么多话的。
“方公子客气了。我与郡主还要去看那方古琴,不打扰了。”
说着,便小心地推了李幻幻一下,示意她赶紧走。
哪知道李幻幻似乎是着了魔一般,双脚宛若生根,竟然是一动不动。
安潇潇一时又对她大为失望,不过是一个长相俊美些的男子罢了,怎么就走不动路了?
“方二公子的琴声果然是与众不同。此曲,我也曾听无数人弹过,可是能听二公子弹奏得这般震撼的,还是头一回。”
“郡主谬赞了。”
安潇潇退了一步,然后绕到了方轻柔的身侧,故意将地方让给了他们二人叙话,她自己则是和方轻柔一起讨论起其它的闲话了。
“两位既然是来看琴的,那便请吧。”
一路上,又多了一个方二公子。
“一直都知道二公子的医术精湛,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琴技,当真是让人佩服。”
李幻幻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她虽然爱慕方轻阑,可是也没有完全地昏了头。
在她眼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所以,她没有必要隐藏自己心底的想法。
这么一路说着,也便到了方老爷子正在拭琴的院落。
初见方老爷子,安潇潇只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的眼熟,却也只以为是因为方轻阑与其生得像为故。
方老爷子听闻这两人都是爱琴之人,自然是颇为欢喜,命人好生招待,自己也开始对于古琴侃侃而谈。
李幻幻今天来,就是为了接近自己与方轻阑的距离的。
所以,无论方老爷子说什么,她都是听得极为认真。
倒是安潇潇,总觉得与这等的琴痴在一起说话,只怕自己的脑子会变成了木鱼。
谁都有喜欢一样东西的权利。
无论这样东西是美好的,还是普通的,甚至是令人不敢苟同的。
可是,若是因为自己痴迷,就想着让别人也跟着痴迷,那就不好了。
安潇潇听得有些百无聊赖,想走吧,碍于人家是老前辈,总不能太失礼了。
可若是让她继续在这里听下去,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潇潇姐,我记得你对于收藏鉴别古琴,也是颇有心得的,不如你说来听听?”
安潇潇正在神游,想着自己晚上吃什么呢,冷不丁地被李幻幻这么一叫,思绪顿时打乱,脸色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她这样子,正好落入了坐在她斜对面的方轻阑的眼中。
倒是引得他一阵浅笑,那双黑得宛若是曜石一般的眸子,散发着极为迷人的光茫,令对面的李幻幻,痴看不已。
安潇潇清了一下喉咙,然后朝着方老爷子微微点头,“晚辈不才,也只是略有耳闻,只知古琴断纹指琴表面上因长年风化和弹奏时的震动所形成的各种断痕。断纹的种类很多,主要有梅花断、牛毛断、蛇腹断、冰纹断、流水断、龙鳞断等。一般来说,琴随年代久远程度不同,断纹也不尽相同,是鉴藏古琴的主要依据之一。另外,看漆灰、听音色、看形制等等,皆为依据。”
方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亮,“想不到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娃,竟然也懂得这么多!”
“老爷子过奖了。”
方轻阑笑了笑,“祖父,她可是靖安侯府的小姐,安侯爷的女儿,又怎会差了?”
方老爷子顿时怔住,随后再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片刻后,伸手捋着胡子,一边点头,一边夸道,“果然是个好孩子。看来,安侯爷果然是教子有方呀。”
“老太爷过誉了。在这方面,您是行家。”
“这看琴呀,还有一法,便是闻气味,小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这老琴琴腹内闻之会嗅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你若是有兴趣,倒是不妨常来坐坐。”
方轻柔没有多言,倒是一旁的方轻阑,眸色亮了亮。
“多谢方老太爷抬爱了。只是晚辈愚钝,于琴之一道上,还是悟性太差了。倒是希世子,一直酷爱收藏此类雅物,能得您亲手上丝弦,也是希世子的荣幸了。”
如此明目张胆地贬低李庭希,而抬高了方老太爷,这样的说法,倒是令方轻阑又对她高看了一眼。
差不多又待了半个时辰,安潇潇有心先走一步。
可是此时,李幻幻又十分娇俏地央求道,“方老太爷,听闻您府上有一把已经千年的古琴,不知可否拿出来让晚辈一观?”
方老太爷闻言哈哈大笑,“郡主也喜欢?”
“晚辈并不及哥哥懂琴,也只是想要窥探一番,何谓真正的名琴罢了。”
方老太爷面带笑意,朝着方轻阑吩咐道,“你去将我的凤凰栖取来,今日,便请几位开开眼。”
“是,祖父。”
凤凰栖?
倒是好名字。
只是听到,便觉得极美,想必,那琴的造型,也是极美的。
果然,待方轻阑将琴取来之后,便见众人一阵惊叹。
方老太爷一脸的得意,“此琴,说来话长,原是我的一位旧,呃,我的一位故友所赠,此琴历经千年,可是这上面的漆色,却仍然是完好如新。轻阑,将窗子打开。”
“是,祖父。”
窗子一打开,外面有些灼目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下子落到了这把凤凰栖上,便见映照出了五彩的光茫。
安潇潇大惊,这才想起来,这个凤凰栖是有些耳熟的。
当下面色微凝,看向这位方老太爷的眼神里,已是多了一抹探究,再看那方古琴,此时看上去绚丽夺目,哪里还如先前一般的陈旧孤寂?
“这是用了鹿角霜,里面加了金、银,以及珍珠等各类的宝石研磨成粉,再制成了漆,涂于琴上。哪怕是已过千年,一旦有了机会,仍然是光茫万丈。”
方轻阑微微一笑,“其实,哪怕是不打开窗子,若是近前看了,仍然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看着方老太爷一脸的得意,安潇潇的神色也渐渐地恢复如初。
看来,这把琴,可是大有来历了!
安潇潇借着饮茶之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方轻柔。
果然,看到她的眉目之间,似乎是隐藏了些许的忧愁,另外,还注意到了她的手指,在不停地搅动着帕子。
观赏完了名琴,安潇潇总算是将李幻幻给拖走了。
“仅此一次,下次,我可说什么也不会再来方府了。”
“为什么呀?那方老爷子的脾性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方二公子和方小姐,也都很和气呀。”
安潇潇凑过去,低声道,“你就是看中了人家二公子呗!”
李幻幻的脸色倏地转红,头猛地低了下去,再不吭声了。
安潇潇看她如此,低低地笑了起来,“若是果真喜欢人家,就当让你哥哥先将他的底细摸清楚了,然后再去求了皇上的旨意不就好了?”
李幻幻却是摇摇头,“不可。”
“为何?”安潇潇挑眉,显然不明白,既然喜欢人家,又为何不愿意呢。
“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是他却未必喜欢我。这个时候,若是果真皇伯伯赐婚了,岂非是让他厌恶我了?我年纪是比你小,可是我不傻。他的心里头若是没有我,我可不会傻傻地主动送上门去给他添堵。”
安潇潇一愣,还真没想到,这话竟然出自了这位李幻幻之口。
莫不是撞着脑袋了?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夜深,京城宛若被笼罩在了一片漆黑的绸缎之中。
方府内,此时却是被一种极为阴郁的气氛所压抑着。
方轻柔的面色惨白,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
“祖父,妹妹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有此妄言。您放心,回头孙儿定然是会好好地训导她,不会让她再有这等的想法的。”
“二哥!”
方轻柔的声音仍然是娇弱的,只是此时,突然回荡在了屋子里,似乎是又多了一分的执拗。
“我心悦钟离将军,此生非他不嫁。”
“混帐!你难道不知道你已是有婚约之人了?”
方轻柔的面色凉凉,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哀愁,“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城人人都知道,我不曾许配人家。”
“你?”方老爷子大怒,方家众人也都齐齐过去搀扶劝慰。
方轻阑面色微冷,“妹妹,你难道一定要将祖父气得倒下才肯甘心?”
“我没错。我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
“你的幸福?你别忘了,你姓方!”
方轻阑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刹时便让方轻柔的身子抖了抖。
“方老太爷可在屋内?”
突然从外面传来的一道声响,惊呆了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