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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睡房内的古梦涯长嘘了一口气,结束坐功,睁开双眼,乍然见到夏玉英坐在自己面前,登时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夏世妹找我?”
夏玉英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羌三叔送信给我,希望你去趟绝龙寨。”
古梦涯道:“怎么回事?”
夏玉英沉声道:“绝龙寨最近在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古梦涯立时领悟:“羌伯伯是想让我做内应。”
夏玉英道:“绝龙寨贼人凶悍、熟悉地形、精于战阵,加上绝龙岭天险,易守难攻,这种坚壁固垒,若没有绝对压倒性的人力,便只有设法从内部着手。”
古梦涯笑道:“不错,我亦有同感。不过我还有个意见,所谓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即使有压倒性的兵力,亦不要贸然强攻城寨,而应以智力图之。”
夏玉英道:“我也知道,所以羌三叔他们这些天都在绝龙寨附近打探敌情。”
古梦涯道:“是这样啊,你怎么不通知我们?”
夏玉英脸一红:“他们说……”
古梦涯挥手止住夏玉英的话语:“算了,我明白,刚才只是没有细想、随口而出,你不要介意。”
夏玉英开颜一笑:“谢谢。”
古梦涯起身道:“客气什么,羌伯伯要我什么时候去?”
夏玉英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古梦涯:“羌三叔的交代全在上面。”
古梦涯迅速浏览了一遍,径自向门口走去:“我跟易锋寒一起去,现在夜深人静,我便不打扰其他人了,明日你代我向古府诸人解释解释。”
绝龙岭上,两个身影纵跃如飞,向龙首峰奔至。眼见要踏上直通绝龙寨的索道,忽然一声梆子响,对面树林之中骤然窜出许多条人影,张弓搭箭,对准索道。当先一个青衣大汉呼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绝龙寨?”话音未落,那两个人已经来到索道之前,连忙急呼:“站住!否则放箭了!”
来的两人中,一个黑衣虬髯,一脸凶相,身背一柄益州武士常用的百锻刀;一个青衫白面、留着一缕清秀胡须,手拿一根铁棍,闻言立即停步。青衫客拱手道:“在下懿德方长恨,协同鄙友糜豪,听闻绝龙寨孟、黄三位寨主礼贤下士,特来投效。”
青衣大汉道:“等等。我马上通知寨主。”说着转头向一个喽罗交代了几句,那喽罗飞一般跑进寨中。
不一会儿,三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大步前来,后面跟着刚才进寨的小喽罗。
方长恨见当先三人中有两人眉目相类,心中已有计较,对那年长的汉子拱手道:“在下方长恨,参见大寨主。”
孟岳大笑道:“方兄弟好眼力。”说着转向糜豪:“这位定是糜兄弟了,哈哈,今日得蒙两位不弃,屈驾来此,实在抱歉,里面请。”
糜豪见孟岳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心道:“孟岳果然有两把刷子,非常善于笼络人心。”一面想,一面举步踏上索道。
孟岳身旁那个与他三分挂像的大汉暴喝道:“想过桥,拿出点本事来。”身随音起,话刚说完,已经来到糜豪面前,一拳轰向糜豪鼻梁。
糜豪身体一沉,猛然向前一撞,刀柄直击那人胸口,那人将身体一侧,糜豪已经趁机闪身而过。那人也不追击,身形一展,拳头便像*般撒向方长恨。方长恨冷笑一声,手中铁棍一抖,毫不示弱地迎向来人。拳棍相击,发出一阵闷响,二人同时后退三步,稳住身形。
孟岳大喝道:“二弟住手!”接着向方、糜二人道歉:“鄙弟生性凶顽鲁莽,二位多多见谅。”说着眼光扫向身旁:“黄贤弟,你不像我们兄弟,粗人一双,快说说话呀。”
黄通上前道:“二位勿怪,孟二弟别无所好,就喜欢与朋友切磋武艺,其实并无恶意。他肯与二位切磋,便已经把二位当兄弟了,来,快随我们进寨,我们为你们洗尘。”
方、糜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暗自冷笑:“有一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有个打圆场,既试探了我们底细,又做得冠冕堂皇。”跟着绝龙寨诸人进寨而去。
酒席过后,黄通立即派人安排方、糜二人住所。待方、糜二人去远,孟岳才对黄通道:“黄贤弟有什么看法?”
黄通道:“方长恨我听过他的名头,籍于懿德镇,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此人少年时在家乡杀了个贪官,畏罪潜逃,此后便不知所踪,也不知道现在来的这人是真是假。”
孟岳沉声道:“黄贤弟此言不无道理。”
孟山道:“那方长恨既然薄有微名,不知可有什么特征?”
黄通道:“我只听说此人年纪在三十上下,练的是燃灯古寺的武功,擅使一根铁棍,其他的我便不甚了解。”
孟山大声道:“既然如此,应该不会错了,他适才与我交手,使的的确是燃灯古寺的夜叉十三棍。”
黄通摇头道:“这怎么能算呢,孟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燃灯古寺的武功流传甚广,大凡学过三两天功夫的,都会点燃灯古寺的武功。夜叉十三棍?跑码头的也能耍两招。”
孟岳正色道:“黄贤弟此言差矣。燃灯古寺的武学的确源远流长,不仅神州各派受其影响者众多,嫡系弟子亦不在少数;而那些跑江湖的胡乱学了点花架子,便自称燃灯古寺弟子的,更如过江之鲫。但是真正的燃灯古寺传人,无论僧俗,大多严守戒律,除了得到掌门授意,用以光大燃灯古寺武学的弟子,其他人轻易不在江湖上行走。这个方长恨的夜叉十三棍虽然还不到火候,但是很明显得有燃灯古寺真传,非偷习招式者可比。”
孟山得到大哥撑腰,更是得意,大声道:“黄哥太小心了。现在我们正是用人之际,切勿令天下英雄寒心。”
黄通明知孟山针对自己,但亦知道他所言有理,叹气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方长恨失踪了许久,忽然露面,而且主动投靠我们,无论是真是假,其心可虑。还有跟他一起来的糜豪,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我看他行动间有点渭州刀客的影子,神州少有此类武士,对他我们也应慎重。我们欲成大事,自然不能把所有的可疑人物都拒之门外,但是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孟山还待再说,孟岳已经先道:“二弟,待会儿去探探口风,如果发现他们有所隐瞒,嘿。”冷笑声中,脸上煞气大盛。
孟山望了乃兄一眼,应声出帐,健步来到方、糜二人住处。孟山一见门便道:“二位对居所还满意吗?有不满意便说,大家兄弟,不必客气。”
方长恨拱手道:“三寨主客气了,草莽之人,再艰苦的地方也待过,何况这里如此舒适,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孟山找了张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对糜豪道:“糜老弟好身手,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糜豪豪笑道:“三寨主过奖了,我没有跟过师父,只是当兵的时候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再加上自己还有几斤蛮力,冲锋陷阵倒也没什么问题。”
孟山哦了一声:“不知糜老弟当年在那位将军帐下,我们二寨主也是行伍出身,也许你们还有点瓜葛。”
眼见方长恨与糜豪面色尴尬、说不出话来,孟山不由暗自生疑:“糜老弟有何难言之隐?”
方长恨干笑两声,正欲开口,糜豪已经慨然道:“我们兄弟既然决定投奔贵寨,便待诸位如同手足,尚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我是渭州人,当年在司空将军麾下做事,与二寨主曾经兵戎相见。”
孟山心头一松,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小事而已,放心吧,二寨主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有我在哩,如果你们受到别人无端的排挤打击,便立刻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说着转向方长恨:“方老弟豪侠义举,我亦略有所闻。不过自你远走异乡,便音讯全无,想必你去了不少地方,讲些你所经历的奇闻异事给我这个土包子听听,怎么样?”
方长恨点头笑道:“好啊,不过在下不擅言辞,讲起故事干瘪无味,恐怕三寨主会听得心烦。”
孟山大笑:“方老弟客气了,听你说话文绉绉的,便知道你有才学,不像我老粗一个,什么都不懂。来,来,快讲。”骤然扬声喊道:“来人,给老子拿三坛好酒,再炒点下酒的小菜,今夜老子要与方、糜两位老弟好好聊聊。”接着对方长恨道:“嘿,不会打扰你们休息吧。”
方长恨笑道:“哪里话,荣幸之至。”
酒过半酣,方长恨与孟山相叙甚欢,不由起身道:“初到贵寨,便能与三寨主把酒畅言,实在是我们兄弟的福气。老实说,我们虽然决心投靠贵寨,却并不怎么清楚三位寨主的为人,刚才还在担心前途未卜,现在我们对三寨主可是心悦诚服,以后我们哥俩儿就跟三寨主了。”
孟山满脸通红,睁大充满血丝的虎眼:“哈,来,再干。”一面拍着胸脯:“你们放心,跟着我孟山,保证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在绝龙岭横着走都行!”
次日,孟山一早便去见孟岳,一进屋就嚷道:“大哥,我看他们没有问题。”
孟岳正在洗脸,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骂道:“满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把话说清楚!”
孟山胀红着脸把昨夜方长恨对他讲的际遇转述给孟岳,然后总结道:“方长恨自叙的经历完全听不出破绽,而且糜豪的来历也与黄哥的推测吻合,他的确是渭州刀客。我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两个都是难得的好手,人也机灵,别让他们发现我们有疑心,否则平白失去两个好帮手,便太可惜了。”
孟岳道:“有道理,不过小心能驶万年船,谨慎点不是坏事。你既然认为他们没有问题,便交点事情给他们做,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待孟山兴冲冲地出门后,孟岳自言自语般道:“真的没有问题?”
门帘后传来黄通的声音:“孟大哥请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倒是孟二弟……”
孟岳打断道:“放心,虽然他是我亲弟弟,但是我不会让他乱来。哼,屁本事没有,还想另立山头。”说着说着,声音渐厉,眼光中寒芒骤盛。
黄通走出来,一面向门外迈去,一面道:“孟二弟只是看我不顺眼,并无反叛你之心,孟大哥也别想得太严重。”
孟岳道:“难得黄贤弟如此体谅,不过我观方、糜二人并非一勇之夫,二弟若得他们之助,羽翼渐丰矣。”
黄通脚下微微一顿:“方、糜二人初来乍到,急于立足,所以昨夜才会对孟二弟那样说,嘿,日久见人心,孟二弟的脾气,很难留住人的。我们现在尚不知方、糜二人的能力,不妨先让他们在孟二弟手下办事,若他们真有才能,以孟大哥的气度,届时纳为己用应当不难。”说完再不迟疑,疾步远去。
孟山跑到方长恨与糜豪面前,大声道:“我看你们本领不凡,本来想倚为股肱,但是你们刚来本寨,寸功未立,我如果委以重任,恐怕底下的兄弟们不服。”说着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方、糜二人。
方长恨心领神会,微笑道:“三寨主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兄弟一定竭尽所能,不负你的厚望。”
孟山笑道:“好说,本峰山脚下向东五十里,有个小村庄,名叫王家村,村子不大,只有十六户人家,百来号人,精壮男丁不到三十,你们两人没有问题吧?”
糜豪道:“不知我们要取得多少财物才算合格?”
孟山一愣,随即大笑道:“开什么玩笑,王家村穷得叮当响,就差不抢你了,你还想抢他们?”说着面容一冷,轻描淡写地道:“我是要你们去把那些村民的人头拿回来。”
糜豪吃惊道:“什么?!”
方长恨亦皱眉道:“既然不为敛财,又何必杀害无辜。三寨主还是另出题目吧。”
孟山阴沉着脸:“你们不会吧,两个大男人,比娘们儿还心软,哼,干我们这行的,那天不是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你们这样怎么行?去,把他们的人头拿回来,否则就别在老子面前对丢人现眼!”
糜豪浓眉一竖,洪声道:“我在军队里杀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在乎多几个,不过无缘无故便要屠村,未免太过残暴!”
方长恨拱手道:“我们兄弟之所以投奔贵寨,是因为听说三位寨主有匡济天下的大志,不是来当土匪的。屠村一事,会败坏本寨的名声,对以后起事颇有不利。”
孟山碰的一掌击在桌上,将桌子中央砸了个窟窿,怒道:“你们敢看不起老子?怎么,当土匪很丢人吗?什么匡济天下?狗屁!那是黄通那无聊老狗想出来糊弄人的,难为你们也相信!我们只是地头蛇,在绝龙岭可以呼风唤雨,出了这里便寸步难行,就凭我们这点人手便想逐鹿天下?不知所谓!我都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居然跟着他一起疯!”
糜豪瞠目道:“三寨主是这么想的?”
孟山怒道:“当然!”
方长恨微一思索,笑着道:“三寨主息怒,我们兄弟不知你的想法,所以才会产生误会。既然三寨主无心举事,我们留下来也没有意思,尽屠王家村一事,恕难从命。在下有句话……唉,算了,糜兄,我们走。”说着便去拉糜豪的手。
孟山怒气稍减,喊住方长恨:“慢着,把话说完再走。”
方长恨道:“三寨主,我们兄弟浪迹江湖多年,此次投奔贵寨,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里大有可为,才决定来此。现在观三寨主目光短浅,以后必为二寨主所辱,想到相交一场,无法帮你,觉得深有所憾。”
孟山冷冷地道:“你们去投靠黄通不就行了?”
糜豪勃然道:“你当我们兄弟什么人?我们昨夜既然决意追随你,现在虽然气味不投,但亦绝不会如此没义气,帮别人对付你。”
孟山胸口一热,立即道歉:“二位老弟,看在哥哥是个粗人的份上,别跟我计较。这样吧,也不用你们去屠村了,你们先在寨里待着,有行动跟我一起去。”
方长恨与糜豪对视一眼,由方长恨开口:“三寨主真的没有起义的雄心?”
孟山道:“我们寨中只有五百来人,若非有天险可倚,早就被潘瑜手下那些狗腿子灭了,还谈什么大事?”
糜豪摇头道:“不然,当今昏君当道,奸佞横行,加上连年天灾,民怨沸腾,只要因势利导,天下尽有可用之兵。只要我们一面笼络人心,一面结交豪杰之士,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攻城陷地、割据一方。当时候,只要能招揽人才、安定民心,天下未必不可一争,至不济也有裂土封疆之份。”
孟山急声道:“真的?”
糜豪连忙加强他的信心:“三寨主不信我们,也应该相信大寨主呀。”
孟山点头道:“也是,大哥不是乱来的人。哈,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在这等关键时刻着你们来点醒我,否则我岂非要错失良机,任由黄通坐大。”
方长恨道:“真龙天子,必定有神灵庇佑。”
孟山听得胸怀大畅,随即察觉到不对劲:“就算举事,也应该由我大哥坐龙椅,什么时候轮到我?”
方长恨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天意难测,天命难违。”
孟山瞪眼道:“你不是想要我背叛大哥吧?”
方长恨悠然一笑:“区区不才,怎么会叫三寨主为此禽兽愚行,三寨主多虑了。时机到时,三寨主自然知道。”
孟山道:“真搞不懂你,说话既像唠唠叨叨的书生、又像装神弄鬼的相士,算了,这些暂时不想了。你们两个认为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糜豪道:“发动手下人手,四处招揽豪杰;到山下接引生活无着的壮丁;在芫阳城中安插眼线,最好能打入总兵府。”
方长恨接着道:“狙击进出芫阳的商旅与运送钱粮的军队,一方面可以充实我们的实力,另一方面,可以逐步削弱芫阳的经济与民生,一旦动手,城中若无钱粮,很快便会内乱,届时便可以轻易夺取芫阳。还有,我们要与附近的百姓搞好关系,在他们缺钱缺粮的时候予以照顾,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生活不幸的根源在于**的朝廷,而我们这些义军则是他们的救星与希望。此举可以令他们在朝廷进攻山寨时不会出卖情报给官军,甚至可能暗中帮助我们。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我们起义的后备兵源,只要他们信任我们,就有可能自愿加入我们的军队;而且他们把我们仁义之师的名声传扬出去,可以吸引更远地方的豪杰加入我们。”
孟山皱眉道:“这些农民有什么用?我一个人杀他百来个,如同切菜一般。与其把钱粮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留着买兵器。”
糜豪笑道:“没有人天生便能打仗,只要是正常的壮丁,经过训练,都可以成为精兵。”
孟山尴尬道:“可是我已经杀了不少附近的村民,声名远播,要让这儿附近的人相信我是好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方长恨问道:“以三寨主的身手,一旦动手,应该不会有活口吧?”
孟山得意地道:“那当然。”
方长恨拍掌道:“那就好!只要没有人亲眼见过你屠杀村民,事情便有转机。”
孟山道:“你有办法?”
方长恨微笑道:“嫁祸。”
孟山一愣:“嫁祸?”
方长恨道:“不错,现在神州官匪不分,那些无能的官兵无法剿灭诸路英雄,又要功绩上报朝廷,往往会屠杀无辜,以他们的人头去邀功。”
孟山大喜:“亏你想得到。”随即脸色一黯:“可是大家都知道是我。”
糜豪道:“无凭无据,岂可相信。”
方长恨道:“不错,民间传言,多不可信,这分明是朝廷有意嫁祸于三寨主,污你清誉。村民无知,都上了朝廷的当了。”
孟山笑道:“妈的,真有你的,撒谎撒得跟真的一样,脸都不红一下。”
方长恨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只是仗义执言,并无虚假,为什么要脸红?”
孟山想了想:“你觉得这些话有用?”
方长恨道:“三寨主如果像我们兄弟这般四处游历,便知道当今形势了。现在老百姓对朝廷毫无信任可言,只要你说朝廷不对,不论真假,都有大批的人附和,反正朝廷也够黑的,应该也不介意替三寨主背那黑锅的。”
糜豪道:“人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只要你迎合它,错的也能让它当真理;如果不顺它的意,再正确的话它也听不进去。现在朝廷黑暗,是百姓的共识,我们不利用,便太可惜了。”
孟山道:“可是我屠村无数,已经不记得有没有人漏网了,如果有当事人指证我怎么办?”
方长恨大笑道:“那些明明是朝廷的走狗,想诬蔑三寨主,对付这种人,不必客气。”
糜豪洪声道:“三寨主不用担心,我就不信,没有人撑腰,那些无知蠢民敢站出来。只要有人在背后搞鬼,我们兄弟便能将他揪出来,到时候,公道自在人心。”
孟山紧盯着方、糜二人:“从今天起,二位便是我孟山的好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你们便是我的军师,有什么意见,尽管给我说。”
方长恨与糜豪齐声道:“蒙三寨主不弃,我们兄弟当效犬马之劳。”
孟山道:“诶,你们太见外了,以后就叫我二哥吧。”
方长恨道:“这样喊不知道二寨主会不会不高兴?”
孟山面色不虞:“管他呢,我手下的兄弟都这样叫我。”
方长恨道:“三……二哥,你现在有何吩咐?”
孟山道:“你们不是我的军师么?自己想,想好了告诉我。”
方长恨闻言一愣,暗骂了一句,脸上堆满笑容:“多谢二哥信任。”接着面色一板:“我们刚才的提议,都是当务之急,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立威。”
孟山道:“立威?我还不够威风吗?”
糜豪暗骂了一声白痴,上前道:“二哥威名,天下皆知,自然不需要立威。但我们初来乍到,无威不足以服众,不服众便不能令行禁止,不能令行禁止何以成事?”
孟山猛力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叫你们去屠村,让弟兄们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你们要知道,我手下的兄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只服勇力,跟他们空口讲大道理没有用的。”
方长恨微笑道:“要立威,有许多方法。我有一计,不但可以在弟兄们面前大显身手,还可以替山寨夺取充足的粮草。不过要二哥帮帮忙才行。”
孟山大喜道:“什么办法?快说!”
接下来数日中,方长恨与糜豪都早出晚归,唯一不同的是方长恨走的甚远,连孟山都不知道去处;而糜豪则是在龙首峰上下溜达。孟山却像事不关己般不闻不问。这一切,都被黄通暗暗看在眼里,他一面着人跟踪方、糜二人,一面注意着孟山的一举一动。谁知派去跟踪方长恨的人每每跟丢,始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糜豪与孟山亦先后发现了跟踪者,糜豪只是揭穿其身份,让他无脸再跟,孟山却将跟踪者以奸细罪名斩杀,而且跑到孟岳面前大闹,搞得黄通甚为尴尬,只得暂时罢手,不过心中疑虑却越来越深。
这日正午,黄通正在用餐,忽然风一般闯进一个人来,直奔黄通而来。黄通一眼便看清楚是他最得力的心腹之一贺莽,知道有急事发生,连忙叫左右退下。待侍候黄通的小喽罗退出门外,贺莽还闭目凝听了片刻,才张口道:“二寨主。”
黄通沉声道:“有什么事?”
贺莽道:“属下与张衡发现糜豪那厮在考察本寨地形,此举于山寨大为不利,请二寨主……”
黄通打断他的话语:“唉,如果早几日知道,我尚可以给大寨主说,治他重罪。可是现在经孟老二一闹,我再说话,很容易招人口实,徒令大寨主认为我疾贤妒能、无事生非,于事无补。”
贺莽脸上凶相毕露、咬牙切齿地道:“不如由我和张衡出手,结果方、糜二人。”
黄通知道贺莽由于孟山斩杀其弟的事迁怒方、糜二人,叹气道:“贺莽,真对不住,是我害了令弟。”
贺莽眼圈一红道:“二寨主说哪里话,我们兄弟若非得你照顾,早被孟山那疯子杀了。自从二寨主从孟山屠刀下解救出我们兄弟那刻起,我们兄弟的命便是二寨主你的!老二为你送命,也是死得其所,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
黄通站起来,拍拍贺莽肩膀:“放心,我不会让你弟弟白死。”
贺莽喜道:“多谢二寨主。”
黄通道:“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方、糜二人二人的底细。你去把张衡叫来,然后出一趟远门。”说着将嘴巴凑到贺莽耳边,一阵嘀咕。
贺莽听完后,也不说话,一抱拳,便飞身离去。不一会儿,一个魁梧大汉来到黄通屋中。
黄通见到来者,眼睛一亮:“张衡,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来看我。”
张衡道:“昨夜,我本来想一早便来见你,谁知道碰上贺老大,才知道贺老二死了,二寨主还挨了大寨主的骂。”
黄通笑道:“所以你便亲自出马?”
张衡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异族老兵。”
黄通道:“是啊,可惜我不敢过于张扬,手下人才匮乏,否则怎么会发生如此之事。除了你,就只有贺家两兄弟有点本事,现在贺老二也死了,我们愈发孤立。对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张衡道:“不完成,我怎么有脸回来见你?”
黄通笑道:“那就好。现在我又要你帮我做事了。”
张衡亦笑道:“跟踪方长恨?”
黄通微微一笑,惬意地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仿佛有张衡在,他再也不用为任何事烦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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